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只手臂伸出,将她扶起。
泪眼朦胧之中,韶玥只觉得十五岁那年的相遇似又重现……只是,今已非昔。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一方青影,不敢抬眼。就任由他轻贱斥责吧,她这样的人,本不该为自己怜惜心痛!
那满脸恣肆的泪痕,那楚楚惹怜的神情,将柳延嗣的心狠狠地撞击,揪成一团。
“玥儿……”
他几乎无声地呼唤。
情不自禁就伸手拭她面上滚滚不断的晶莹泪珠,勉强抑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一滴清泪也跟着从眼角滑落。
“玥儿……”
忘了天,忘了地,忘了自己……
泪眼相看,千言万语,也只凝成一句呼唤。
“延……”
秦助猛地止住狂奔的步子,顿住,一时浑身如淋冷雨。
面前这幅痴痴凝望的画面是刺入他胸膛的一把利剑,将他的心劈成两半,鲜血淋漓。
报应来得真是快啊!
为什么他总是弄巧成拙,自取其辱呢?
八年来的日夜陪伴,刚才的热烈拥吻,也抵不过他们两人此刻这般两两相望。
天高云淡,轻风和柔。
午后耀眼的阳光从枝桠里洒下点点碎金。
一袭湖青长袍,芝兰玉树,丰姿俊雅,袍角翩翩;一笼月白绸衫,亭亭窈窕,仙姿玉貌,裙裾飞舞。
淡淡的光芒,淡淡的轻烟在他们周身缠绕。
相对而立,那两个人似从画中走入凡尘,又在凡尘凝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宁静久远。
……
秦助怔怔地站着。
骄阳灼热了他的衣袍,燥热了他的肌肤,而他的心却冰冷碎裂。
原来,他,永远是那个多余的人……
匡述远远地站在暗处。看着斜对面酒楼里秦助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入喉,他也只有这般悄悄随侍左右,却无法去劝慰他,解他忧烦。
这样的秦助,是很少见的。他一向都是极为冷静沉着,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会让他失态,除了夫人。这回……
今天,一开始明明也还是欢欢喜喜,得意洋洋,这会儿却为何独自跑到这里喝闷酒?连夫人的去向也不管,也没见吩咐人跟着她,若是出了事……虽然他早已悄令手下去卫护夫人,但,大人之意又是如何呢?就任她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大人为人处世虽极奇怪,但决不是那种大方的人吧?一个男人又怎能允许妻子和前夫相会,夫人竟然也不避嫌疑至此?看来究竟是她厉害。可是,大人若已允许,却又为何这般痛苦?还不如不让他们见面呢!万人之中,皆能泰然自若谈笑嘲谑,在夫人面前却一直这般无可奈何!
秦助放下酒杯,眼前已朦胧一片,只是,那画面……
前几天才讥嘲别人,想不到很快就轮到自己!
他酒量一向不好,在那些宴会上也只不过以狡诈之态倒骗的人人皆以为他很能喝……只是,这回,为什么喝了这么多,还不醉呢?醉了,眼前就不会再晃动那个画面吧?
执手相望,泪眼盈盈……
还有,还有那卷轴里的画像,画像上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是那般含情脉脉,娇美无限,明媚动人……八年来,他何曾见过?也亏那个武夫,竟然还能描画出那样的一双眼睛来!他却不能,不能……
颓然坐下,迷迷糊糊中一个问题一直在他心里打转:是不是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是不是命中注定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心上已那么深地铭刻了那个人,他又该拿什么将那个痕迹抹去?那么,放弃吗?他又不甘,不甘哪!
文昌公主一上楼,就看到秦助独坐一桌。顿时面露喜色,向他招呼。可秦助头也不抬,竟没看到她似的。她跺跺脚,只得过去。
楼上人虽不多,这会儿更是注目于他们两个。只见文昌公主一脸喜气,那毫不掩饰的娇嗔熟稔模样,令他们顿觉激动兴奋:有好戏可看了!
“喂!秦助!你为什么对我一时好,一时坏的?”
秦助甩去那条向他伸来的手臂,醉眼朦胧,怒吼道:
“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对你好!……”
文昌公主张大了嘴,又惊诧又兴奋!这个一向狂傲无礼、目中无人的成熟男子,此时涨红着脸,带着熏熏的酒气,居然也能像个稚气少年一般单纯可爱而又动人心魄!她不由心潮澎湃,也大嚷起来。
“你怎么对我好了?”
秦助狠狠地皱皱眉,这声音不对……努力睁了睁迷蒙的双眼:不是她,是个什么叉腰泼妇……
她……是不是已经投进那个人的怀抱了,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喜欢他?是不是从不曾喜欢他,绝不可能喜欢他,以后连在他身边都不会的了?
一时悲从中来,他一头栽倒在地。
第21章 二〇
烛火摇曳,荧荧昏暗,光影迷离之间,飘忽流逝的岁月如潮般起伏翻滚。
韶玥对镜呆坐。
韶华不再,镜中容颜,也早已憔悴不堪,却还是被人以那般说辞轻蔑作践!正如当初,无论她如何努力端庄沉静,谨守闺范,却还是被责以行止不端,诱惑丈夫……冠冕堂皇的借口却是无子。可后来生了儿子,还不是一样被弃?
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现在,她只想平静地过日子,和世间无数普通女子一样。难道这也算过分了吗?是不是非要再次将她折磨得支离破碎才够?
已好久都无法流泪了。可今日,汹涌而来的现实之伤触动旧痛,一起撕扯着她,几乎无法承受!这么久了,竟原来还可以这样痛!
她不想去爱,也不想去恨!
虽然她完全有理由去恨!为什么当初那么决绝地弃她而去,如今还要出现在她面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她早已心死!八年来这样平平静静的生活也早已习惯,她也早已不做那个郎情妾意的少女美梦了。
为何一个个都不放过她?
偌大的宰相府静悄悄的,如无人之境。
下人们一个个都敛声屏气。上午,大人夫人一起高高兴兴出去;黄昏,夫人却独自一人回来,一向端庄娴雅的面色又有些不对。一直到深夜,大人还一直未归。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下人们虽工钱优厚,生活无虞,但宰相大人喜怒无常,决不允许人议论主子私事,所以他们也只有在心里暗暗猜疑。
四境幽寂。
韶玥依旧呆坐在梳妆台前。
轻轻的几声敲门之后,一个声音轻声叫:
“夫人。”
韶玥看向房门。不是秦助的声音,是他身边的匡述。
披上外袍,拉开房门。一阵极为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匡述正搀扶着烂醉如泥的秦助站在门口。秦助歪歪倒倒,衣衫凌乱,甚是狼狈,与平日判若两人,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夫人,大人醉了……”
大约是不愿让家里下人看到有损大人威仪,匡述没有惊动府里下人,只自己一人送到这里。
韶玥忙上前扶住,秦助身子摇晃得厉害。匡述站住,一手仍扶着秦助犹豫地看着她。
“你帮我扶他进去吧。”
“……是。”
匡述忙一气将秦助扶进内室到床沿,慢慢将他放平躺好。瞥一眼那如烟似雾的暗红色帐幔,转过玉屏,一直不敢抬头,匆匆告退出去。
“韶玥……”
韶玥忙端了盆过来,浸湿巾帕,替他拭面擦手。
将他额前的乱发顺到后面,秦助嘴里“嘶——”地呻吟了一声,手抬了抬,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韶玥移灯凑近去看,又用手摸了摸,头发里却是一个不小的肿块,好在没破皮。她小心地将他额头擦干净,掌心按住那肿块,轻轻地揉了几揉,上了药。
“韶玥!……”
待到她去掰开他的手,要替他擦洗一下时,秦助一把抓住她的手。睁开眼,探起身,凑到她脸上,仔细瞧了半天。
“是你吗,韶玥?”
韶玥皱眉,拿下他又抚上自己面颊的手,按他躺下。
“你醉了,好好睡。”
“我没醉……”秦助又一头倒了下去,却还挣着转过头看她,“韶玥,你不知道……我从来就只喝两杯酒……没人能灌醉我……匡述他有一种药,能让人千杯不醉的……就是喝几百杯,也只像喝了两杯……不过,我不喜欢喝酒……你不喜欢那个气味,我……我每次都只喝两杯,别人还以为我喝了很多……呵呵……”
韶玥的手指停在那有些烧热的面颊上,看他神情得意得近似天真,轻轻抚了抚,“别说了,睡罢。”
“嗯……”秦助听话地应了声,躺下。
韶玥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抽手想离开。秦助又一把攥紧。
“韶玥,韶玥……”声音里竟似有哭音。
韶玥忙看时,秦助一脸是泪。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濡湿,鼻翼一开一合地微微扇动:一时竟脆弱无助得像个孩子。
“别丢下我……别丢下……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
韶玥心头一紧,定定神。他喝醉酒了就哭?这个她也听说过。父亲生前一些朋友醉酒之后歌哭放诞,无所不为,她早见怪不惊了。
只是,她却从来没见过秦助哭泣,也没服侍过一个醉酒哭泣的人。想了想,又坐回床沿,掏出帕子轻轻擦拭那俊秀面庞上不断流淌的泪水,心莫名软了。
秦助默默流泪一阵,又哽咽道:“韶玥……你为何不喜欢……我,我究竟哪里不好了,你为何不喜欢我呢?”
韶玥正替他擦泪的手僵住,怔怔看着他。
秦助忽然一翻身,伸手去拿床头的铜镜。左看右看,嘴里依旧嘟囔,“难道我没他好看?我觉得我要好看得多……”
韶玥一时哭笑不得。这人甚至在床头都放一个铜镜,还常有临水照影之事,她还以为他特别注重仪容,又或是爱水之故,却原来不过是顾影自怜……
秦助又抬身盯着她的脸,“难道我文才不如他?我还是前科的状元呢,他有本事也考一个看看……”
“他会带兵打仗又怎么样?我若是想,只要在边疆呆上两年,也不会比他差……兵法谋略之类我滚瓜烂熟……”
“他也不过比我多一个儿子……”他的声音含糊起来,“那小子,那小子真机灵……”
韶玥心里晃过一丝讶异。她几乎从不曾想过那个一落地就不在身边的孩子,甚至大多时候根本想不起还生过孩子……她连那个人都不愿去想,又岂会记挂一个生下来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她绝对有理由忘记那些。这回,秦助忽然提到,她的孩子……
“这个……这个不能说……不能让韶玥知道……”
难道那孩子出事了吗?是生病了,还是……他又怎么知道?正要开口问,秦助却又接着咬牙嘟囔,“就只有一样,只有一样!只有……他先娶你……而已,而已!这都怨,都怨岳父岳母,都怨他们!”
韶玥丢开那孩子的事,“我爹娘他们怎么了,你竟然……”
她从来没想到平日里满口亲亲热热念叨岳父岳母的人,原来私心里竟这样怨恨父母!爹娘把他从小养大,一向待他不薄,他怎么能……
秦助抓紧她的手, “韶玥,其实,其实……你是我的……是我的,韶玥……你是我的……从来都是……”
一句话咕咕哝哝,翻来覆去。韶玥几乎被他绕晕,叹一口气,打断他,“你为什么怨我爹娘?”
秦助看她一眼,极是不满,“怎么不怨他们?你也得怨他们!岳父既然一开始就卜出我和你有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