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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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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姐,我……我想见他……”我再也忍不住,终于颤抖着说道。
靳青呼一口气,将我往怀里揽了揽,一挥马鞭,加快前行,口中沉声道:“阿汜他……他并不想见你。”
我心里发热,有些急了,道:“为什么?……为什么都这时候了,他还是不见我?”
我就要走了,马上就要跟着段容谦他们往南去。这一去,是当真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他对我什么心意。虽然,已经这样迟。
可是,他还是不肯见我,就连这最后的一面,都这样不想给与。
他总是这样子,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自己做决定。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改变不了。
靳青道:“长安,有很多事情……很多事情是你不知的。”她顿一顿,道:“阿汜如今在和李存勖争得紧,目下又有你牵绊着他,他像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只为了把你救出来……他平生从不弄险,可是为了你,他已经不知冒了多少次险……只是……”她越说越加黯然,摇头道:“只是我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让我们来救你,自己却不肯来见你——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她叹息一声,望着远方,勒紧马缰,道:“你们两个,太难,太难了……”
“我知道我跟他是不行的,终究是不行的……可是,我如今就是想要见他……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行么?”我喃喃地道,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长安,你不要再想他了……阿汜,阿汜如今也是……”靳青说着,渐至于声音低了下去,居然呜咽了起来。
“青姐!他……他怎么了?他有什么事?”
靳青道:“你……你前些天整日同他在一处,难道没发现他……他有些不寻常么?”
“什么不寻常?”我的思绪潜藏进这深黑的夜幕里,仔细想着。
我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晚,他喝醉了酒,醒来之后,居然变作孩童一般,像是得了什么病一般,什么人都不认识,只记得我这个名字。
“青姐,我……你是说,李承汜他……他得了什么病了么?”我颤抖着,发问道。
靳青点点头,久久不语,黯然道:“那……那是苗疆的蛊毒……蛊虫能损人心智,中毒者随着时日的加深,会渐渐丧失心智,最后返归孩童,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心里像突然跌进了冰湖一样,又冷又寒,颤抖不已。我那时候见了李承汜发病,已经有些疑心。可是我怎么会知道,他的病竟然如此可怕,竟然是要损人心智,把人打回孩童的智力……
我说不上话来,只是呆呆地想着。听得靳青又道:“此毒非常厉害,便是从南诏回来以后,便中了这毒,只是他……他一直瞒着,不让你知道……一回到金陵,那毒便发作了一次,他忘了很多事情,后来服了九华凝玉丸,方才好了……所以府里便没了这药,所以我后来治病要用的时候,还是你从宫里拿给阿莫的。阿莫都说了,结果阿汜他知道了,整个人掉了魂一般,整天闷闷不乐……我们一直往南寻大夫诊治,回到北国以后,继续找,可是没什么头绪……我们把在南诏的那位季先生找到了,他是“黑玉断续门”的传人,久匿江湖……但是他也没有好法子……”
阿莫这时候缓了缓前行步伐,等我们迎上去,低声道:“青姑娘,咱们要快些了……”
靳青点点头,道:“我只顾着跟长安……跟长安说这些,忘记了……”
“阿莫,你也一直知道,对不对?”我问他道。
阿莫看看我,只是不语。我心中早知道,阿莫从来都是跟着李承汜的,李承汜有什么事情,他岂能不知?
原来,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只听阿莫沉声道:“公主,我家公子的心事,阿莫从来不敢妄加揣测。阿莫从来都只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办,只是公子他,向来很多事情,都只有他自己一人承受。阿莫看着他为公主伤心,可是却从不让公主知道……阿莫在旁看来,也觉苦得很……”
我听了,心下惨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还能说什么。
李承汜当然不会跟我说。他从来都是这样。
李承汜有这样的病,他从南诏回来就得了这病。那次在神龙山,他孤身一人对敌,让仁轩带我下山,自己定是中了五仙教的蛊毒,可是婉心后来居然什么都不跟我说……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此时雪渐渐停了,天色已经渐渐明了,居然一扫阴霾,要放晴了。太阳将要升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朝霞突破了寒夜的静寂,在天边开始编织出自己耀眼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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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行了一阵,彼此无话,正在各怀心事,前方凌河已经赫然在望——过了这道山口,就是凌河,过了凌河,就有段容谦他们在等着我。
——等着我,回南去。那温暖的南方,没有大雪纷飞,没有北风呼啸,没有勾心斗角。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李承汜了。
也许,我就算见了他,也就只能那样见一见罢了。
他终究不可能跟我回南去。
他有自己的大事,还有那顽疾缠身,我知他必不会来的。
远处的山口越来越近了,我们走近了时,似乎已然看见那生的希望。谁知就在这时,从那山崖背后,一下子忽然冒出了许多的人马,披坚执锐,正守株待兔般地等着我们。
当先一人,悠然立于马上,却不是李存勖是谁?
我们一见,心下大惊,彼此都明白,今日事已败露,再逃不成了。
重重算计,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强中更有强中手,李存勖果然厉害。
李存勖手执马鞭,指着我们,笑道:“三位脚程够慢的啊,本王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你们要过凌河去,不如让本王送你们一程?”
我们彼此望望,此时我们奔行多时,早已经嫌那面具难受,都纷纷除了下来,因此只是真容。阿莫拔出长剑,心下惨然,道:“王爷……王爷好算计!只是今日……今日却不必劳烦王爷大驾……”
李存勖哈哈一笑,道:“那怎么行?你们苦心算计一番,我岂能辜负了这一场好戏?从前些天的鸿门宴,到今日的称病出诊,你们可真是演得一出比一出精彩啊,真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
既然已经逃脱无望,那也就只有顽抗到底了。
只听靳青沉声道:“少废话!要上的就赶快上!”
李存勖看着她笑道:“青儿姑娘一片痴心,为了我那侄儿;只可惜我那侄儿不知珍惜,却总将一颗心照在个亡国公主破落户的身上!姑娘有倾国之色,如此情深意重,本王亦是感动,何不弃了此人,天下好儿郎可多的是!”
靳青呸了一声,骂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你既然不动,那休怪靳青无礼了!”口中说着,双手一拍马身,居然已经飞身而起,单足在地上一点,眨眼功夫,已经到了李存勖的马前。手中长剑一转,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指在李存勖眉心。
可是李存勖周围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靳青的长剑一指上来,立马便有四五把剑同时出招,将靳青的脖颈团团围在当心。
李存勖被她长剑指着,脸色未变,笑了笑,道:“我以礼相待,谁知姑娘竟如此!今日刀剑无眼,怕伤了姑娘天仙般的玉颜……”
靳青骂了一声,急得气喘吁吁,大声叫道:“快快放公主过河!饶你性命,否则靳青赔上这一条命,也要叫你军中无首!”
李存勖却丝毫不乱,神态自若地高声道:“汜儿,你这青儿妹子当真泼辣得紧!还不快快出来救我?”
他喊了这一声,我们都不解,正在犹疑之中,只听高处一人哈哈笑了几声,道:“叔父果然神机妙算,吾不如也!”
这人正是李承汜!
我一听这声音,霎时间心中所有热血都向上涌,忍不住抬头看向高处。只见高坡之上,转眼间也多了许多人,都下了马,此时已经埋伏了弓弩好手,居高临下,只等李承汜一声令下,这山坳里的人立时便被射成了刺猬。
李承汜立在马上,纵马缓缓驰下来,脸上也满是笑,并不看我,只是望着他叔父道:“叔父好大的声势,居然为了一个公主,出动如此多人。”
李存勖也笑道:“汜儿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这几月来,你一颗心都在围绕着这小公主打转,可真让我这个叔父摸不着头脑。想不到,一向冷静的你居然也有如此犯险的时刻,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不管不顾!不过也便宜了叔父我,好定下这个局中局,让你跳进去。”
李承汜微笑不答,只是说:“叔父只要放长安过河去,一切好说。否则,这山上的弓弩手可是不看人的。”
李存勖冷笑数声,忽然高声叫道:“御史大人,您可看得明白了?”他喊着,后面军中就让出一人来,马上一人肥肥胖胖,面容猥琐可憎,腰中按尚方宝剑,正是那日从燕京来的御史大人。
只听这御史大人点头,满脸得意,突然对着李承汜凶狠地一瞪,叫道:“大胆李承汜!身为我大燕国臣将,居然里通外国,与敌国公主暗通款曲,这是十恶不赦的叛国罪!按律当斩!今日叫本御史亲眼见了,人证物证聚在,天理昭昭,人所共鉴,尚方宝剑在此,叛臣李承汜,你还有什么话说?……”他一出口,便是气势汹汹。
只见李承汜忽然伸了手,示意他暂停话语,面上仍是带着微笑,朗声道:“承汜无话可说!——今日到此,承汜已知此身难逃罪责,只是顽心不改,却只有一个要求……”
御史正要破口大骂,只听李存勖止住他道:“大人莫慌,今日事败,李承汜已是瓮中之鳖,逃脱不得,且看看他有何要求?”
御史听了,这才点点头,趾高气扬地问道:“你有何要求?”
李承汜不答,忽然回头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我一见他这一眼,只觉眼圈就是一红。
好像阳光绽放在他脸上,照在我身上。
我就要起身说什么,只见他又回过头去,朗声道:“只求二位大人放长安走,圣上那边,承汜自有交代。送她过河之后,承汜便自回燕京领罪,到时候听候国法发落。”
只见御史跟李存勖二人低声商量一阵,那御史便点头道:“如此,你们先过河。”
李存勖又续道:“汜儿你但去无妨,青儿姑娘,有我在这儿照顾,你千万莫要挂心。”他说话时,那“照顾”二字还特意加重了,其意思便是要拿了靳青在这里做人质,让李承汜不得不回来。
靳青方才见李承汜的人马也接应在侧,早已放下剑,自己被众人围在一处。哪里想到李承汜居然认罪得如此轻易,当下高声叫道:“阿汜!你莫管我!你……你快过了河,跟长安往南去吧!我这边……这几个人还伤不了我!”
李承汜望了靳青一眼,并不答话,只对着李存勖微笑道:“如此多谢叔父了。”
他说着,径自从马上下来,却转身朝我走过来。
这时候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平野上露出了半个头,朝阳的光洒满半个天际。他就这样朝我走来,面上却是我难得见到的神色——微笑。他在对我笑,背着那万丈霞光,恍如九天里下凡的神仙,来迎我回上界一般。
李承汜到了我这马上,看我一眼,然后一按那马鞍就翻身上了马,口中轻声对我道:“坐稳了。”
我一晃神间,脑中浮现出那些影影绰绰的画面来——那个六月节的晚上,他第一次载着我,在马上,穿过金陵的万千灯影,那时候我坐在马上,他这么对我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我们大吵一架,回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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