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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闷气。妻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手里挽着小女儿的手,在那里对着镜子梳妆,做临行的最后准备。
男人却早已等得不耐烦,看着他妻子在那儿忙活,禁不住道:“差不多得了,你不是方才在屋里打扮了半个时辰了么?有为夫陪着你,还要谁看啊?”
“呸!没良心的!别跟我说话!你还当我是你娘子啊!今日上元,奴家我出去好好打扮一番,有什么不行的?再说这长安城,上元节如此盛大,我们大老远从汉中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却在这儿聒噪!你说你……”
妻子满口的话还没说完,早被男人连连摆手无奈地截住话:“好好好!算你对!我不跟你说了,都啰嗦了一个早上了,好了,咱们走吧?月亮看着都要上来了,这雪刚刚小了点,仔细一会儿下大了可不好了!”
妻子哼了一声,转脸四处看看,皱一皱眉:“小子呢?去哪儿了?”
夫妻俩看向四处,却发现小儿子正伏在楼梯上,往后窗外的小院中望过去。这小院子乃是客栈的私家庭院,供内间的住户用的。此刻院中一棵红梅花开得正好,但是小男孩在意的却不是那红梅花,而是院中舞剑的那个青色衣衫的女子。
只见她手舞长剑,正在一个人练剑,空中都传来阵阵剑声。旋转腾挪,跳跃翻飞,甚是好看,衣带随风,飘舞不止,连空中不时飘落的雪花,都随着她的身影团团作舞,四处飘飞。
这舞剑之人自然便是我。正月十四雪下了一天,害得我行程又耽搁。原本打算正月十四就启程北上燕京的,可是雪下得太大,走不了。今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了,我想一想,倒不如再留一天,就在长安过一过上元节。毕竟我还没有看过长安的花灯。
此刻黄昏已深,月上柳梢头,我忽然兴起,舞起剑来。有一个小男孩儿,正要跟着爹娘出去看花灯,此刻也看得起劲。我抬头望向他那边,对他笑了笑,听得他娘在那边喊道:“走啦!看什么看!人家都去看花灯,你却在这儿看练剑的!有什么意思!”
小男孩意犹未尽地对我笑了笑,吐一吐舌头,然后就随他爹娘走了。
我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满树的红梅花。红梅花都长到墙外面去了,而墙外已经慢慢亮起了灯光——上元的灯开始点亮了,街上吵闹声越来越大,我在这墙内都能听得到。
我自嘲地笑笑:人家都去赏花灯了,我却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于是这样想着,便将剑收回,背到身上,回到房里。想了一想,便找出前几日李承汜留下的那灯笼来,挑了出门而去。
大街上的人果然比我想得还要多。今日十五,天公作美,雪下得小了很多,只是有一阵没一阵的飘着。所以一大早街上的人早就把大街好好扫了一番,清出了空地。不多久,大小商贩便都上了阵,沿街的商埠也开了门,大张旗鼓地招揽。
我从西市出去了,来到朱雀大街上。这里人比西市的还多。只见家家户户,全都在门口支起了架子,架子上挂满了灯笼,连路边的大槐树上也缠了好几圈灯笼。此刻全都点亮,一整条街上,灯火辉煌,好像银河一般,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每一个摊位上也都挂了一盏花灯,上面写着灯谜。实际上每一个花灯上都有个灯谜。人们来往相看,有的就停在那里,指着灯笼上的迷,猜着这是什么。若是猜的对了,便可以不用花银子买那摊贩上的一件东西。
不过更多的人可没闲心猜灯谜,只是看灯。各色的灯笼都有,龙蛇鸡鸭猪狗,总之十二生肖,四时景物几乎都全了,甚至还有杭州的西湖十景,长安的八景。有一个是长安的大雁塔,造得剔透玲珑,惟妙惟肖,跟远处矗立的大雁塔几乎一模一样,立在当地,引得众多人围观,热闹极了。
男男女女,不管老少几乎都出来了。人们纷纷盛装出席,有的坐马车,有的走路,有的骑马,说着,笑着。空气中,闻得到女子身上搽的脂粉香气;手上扇的小扇子,就好像一只只蝴蝶轻轻颤动。小孩子三五成群,一个个从身边笑着跑过去,叫着,嚷着,真是有使不完的活力。
这时候雪虽然还在下,可是人们心里的热闹却是怎么也掩不了的。
我还发现了小桥边,柳树下,一对对年轻的男女站在一处,窃窃私语着,心想果然上元节是男女幽会的最佳时机。
走了一会儿,人越来愈多,几乎就走不动了。却发现路边又有卖糖人的,北方这边的人,还真是很爱吃这个东西。我于是走过去,站在那里,愣愣地瞧了一会儿。
那卖糖人的又是个老伯,此刻见我站在那儿,嘿嘿笑了笑,搓着手说:“女子!怎的,这糖人好得很!要不要买一个回去给你娃吃?”
“给我娃?”我哭笑不得地问他,心想这老伯怎的这么会推想。不过自己再一想,我这如今都是二十五六的大姑娘了,如果正常来说,可不是早就有娃娃了么!估计娃都要打酱油去了!
我哈哈一笑,于是摸出几枚铜钱来,买了一个。笑道:“好!就买一个,给我娃吃去!”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心里还觉得好笑。
拿着糖人,还没吃呢,就走到了鳌山这边来。所谓鳌山,便是灯匠们扎的很大的灯架子,就好像山一般,塑造成各种形状,这里这一个是数条龙盘绕在一处,每一条龙嘴里都衔着一长串花灯,整个鳌山灯火辉煌,宛如神话仙境中的仙山,晶莹剔透,甚是夺目。游人们走到这里,便纷纷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我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只是走不动,因为人太多,几乎就已经堵在这儿了。
正在看,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道:“姐姐,可以把你的糖人给我么?”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姑娘,抬头望着我,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
我一笑,奇道:“女娃娃,你怎的要这个啊?你娘亲呢?”
女孩儿摇头道:“我娘不给我买这个,说吃多了坏牙!”
我哈哈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四下里看看,道:“可是你娘呢?你一个娃走散了可不好啊!”
“我娘在你那边呢,姐姐,我拿这个跟你交换行不?”小女孩说着,伸手递过来一只飞镖。
我接过来,无奈地道:“可是我要这个做什么用呢?”
“这是刚才一个大哥哥给我的……姐姐,你看着,就收下吧!”
我摇摇头,将飞镖给她,又将那糖人也递过去,道:“小妹妹,我不要你的飞镖,我也不要我的糖人了,都给你了,快去找你娘去!”
女孩儿答应着,脸上很是兴奋,在人群里又挤了挤,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又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儿,也不知被挤到了哪里。转眼看着天上又开始放烟花,地上放着火梨花。都窜起来很高,璀璨夺目。整个长安城都仿佛被浸泡到了灯光里,连夜空都亮白亮白的。
走了一会儿,便觉得雪越下越大了,有些都落到我的身上了。来的人,有伞的,都纷纷撑起了伞,我却没有带,只有一个小灯笼。可是来看花灯的人却还是不减兴致,依然很热闹。
前面出现了一棵大柳树,约有十几人合抱那么粗,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树上挂满了花灯,树枝上也全系着些红绳,上面裹着小纸条。一看,便知是月老树。这种上元节祈福乞巧求姻缘的老方法,真是天下各处都是百试不厌的。我从前在金陵的时候就见过这个。
不过此刻看了那些男女们,衣着光鲜,年华正好,都在那里说着情话,默默祈愿。我这样一个二十五六的老姑娘却独自看着花灯,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不快。不过看看这热闹的人群,那阵不快很快就又一扫而空。
我一个人的孤独,跟这全世界的热闹相比,也太微不足道了吧。
我很快就会被他的热闹给融化了,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人了,这全世界都在陪着我笑,陪着我走,陪着我看花灯。
纵使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再走一阵,雪真是又重新下得大了,看来我这没带伞的,真得找个酒楼先避一避了。于是四下里望了望,也不知哪里有什么好酒楼,于是就跟着前面几个也没有带伞,正要去找地方避雪的人一处走。
胡乱走了一阵子,终于到了酒楼。抬头一看,心里就是一震。
这酒楼,四层重檐翘脚,拔地而起,气派得很,却自有一种古朴的气质在里面。酒楼上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正中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
“烟雨楼”。
我早知道长安也有一座烟雨楼,是好多年前就建好了的,以前曾经听七哥八哥他们说起过。只是不知竟然就在这里。
我稀里糊涂走就走到了这里。
我在楼下望了一会儿,看着那三个大字,一时之间,一些往事全都涌到这心头。
怎么走来走去,又回到这烟雨楼了?我笑。
这么多人,摩肩接踵,有这么多擦肩而过,这么多淡淡一瞥,可是却偏偏叫我找到了这烟雨楼。
那年的嘉兴,烟雨楼上,我就是这么糊里糊涂地认识了那个人。
现在想来,八年还是九年,都一晃过去了。
那个人如今终于离我远去了,再也不会回来。而我,却一个人又回到这烟雨楼。
恍然是一场梦。
我抬脚进了烟雨楼,早有店小二走上来,热情地道:“客官!要吃酒还是吃茶?楼上有座,咱们有请!”
我一进店,就赶紧拍了拍身上那积雪,在外面走得久了,身上不知不觉早就落了许多雪花。一扑之下,纷纷落地。我大呼“好暖和!”这店里居然如春天一般!店小二笑着,也迎上来,帮我拍打雪花。
“是呵!快进来这里边!这天,雪刚小,又开始下大了!”小二哥边帮我拍着雪,边道。
我对他笑了笑,心想店小二果然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子的打扮,这样子的热情。
跟着小二哥上了二楼去,小二哥转身便指着当中的座位要我坐。
我却是心里一动,摆摆手,又道:
“咱们要一个靠窗的座位。”
小二哥听了,四处望了望,这下子可不是没有座位了。最近的一处地方,便是靠窗的佳处,正好没有人。
我在那儿坐下了,便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壶酒。小二哥一一记下了,起身要走时,我又叫住他,道:“帮我……帮我多拿一副碗筷来。”
小二哥点点头,看看我:“您是……要等人来喝酒么?”
我望着他,摇摇头:“不是。我……我就是看看而已。”
小二哥挠了挠头,虽然没有搞懂我的意思,但还是答应着先去了。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酒楼里四下里望一望,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烟雨楼好像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子。南来北往的人,往这里一坐,说着各自的趣事,想着各自的心事。可是如今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大侠,根本不会在一楼听到什么江湖奇谈,也不会在二楼靠窗的座位独自冥思。
那些年在烟雨楼梦想书上奇遇,还跟陌生少年大吵一架的傻事,我再也不会做了。
可是我还是喜欢靠窗的座位。
窗外就是一株高大的红梅花,梅花绽满了枝头,火焰一般,堆叠着,看着很是壮观。有的甚至都伸到了这屋内。
我依着窗边,看了一会儿梅花,又透过梅花,去看那下面街上来往的人群。果然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花市灯如昼,火树银花不夜天。到处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到处都是欢欢乐乐的,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望着这热闹。
一会儿,饭菜碗筷都上来了。我将对面那地方摆上了一只碗,又落了一副筷子。然后愣愣地看了半晌,却又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又去看窗外。
其实,总还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