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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娘娘……”
“没事,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你先去吧。”孔昭仪打断了小月的话,做出一个摆手的姿势。
月上三更,殿内静的只剩下圣元帝粗重的呼吸声。孔昭仪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纱裙上那一大片殷红便赫然入目。
“唉,好端端的裙子,真是可惜了。”她拾起裙子的一角,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若是不自救,恐怕也会落得跟这裙子一般的下场吧?”
大旱之年,桂花不同往年,开的极其瘦弱,数量也不多。在月光下踱步,居然还可以闻到清幽的桂花香,孔昭仪立刻又惊又喜。儿时,母亲最爱做的甜食便是那桂花糖饼,可十岁之后便再也尝不到那甜美的味道了。何其怀念,何其不舍。
“怨入清尘愁锦瑟,酒倾玄露醉瑶觞。”孔昭仪默念着,“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书瑶,母亲起的名字。”
晨曦微露,斜斜的朝阳透过窗棂铺射进太极宫里。圣元帝醒来,披了件大氅踱着步子走到外殿,看见朝阳里伏案而眠的孔昭仪,心底升起怜惜。
“爱妃辛苦了,何不回宫休息?”
“啊……皇,皇上!”孔昭仪肩膀重重的一抖,惊醒过来,“臣妾,臣妾不累。”
“还说不累?眼圈下都泛着乌青。一夜辛劳,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这……臣妾不要赏赐,只想回家省亲。”孔昭仪说着便低下头,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过些时日,便是臣妾母亲的祭日。”
几日后的一个早晨,豪华的皇家马车停在了孔尚书的府门口,孔尚书携同家眷一同接驾。继母虽杵在那里,却一脸的高傲。孔昭仪颔首,一一扶起家人,一同朝主厅走去。
“父亲,皇上病情日笃,不知道您是站在哪一边的?”孔昭仪开头便不含糊。
“大胆!”孔尚书一脸的怒色,女儿虽然贵为后妃,但在家中,他这个做父亲的依旧严厉,立刻变了脸色。“书瑶,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能说出口?”
“照我说,不是二皇子,便是三皇子咯。”孔夫人出口便来了一句,“有何大逆不道?总要找棵好乘凉的大树才是。”
“这……”孔尚书接过妇人凌厉的眼神,脸色稍微缓了缓,“容我考虑考虑。”
入夜,一个身着黑纱,头戴同色纱绢的身影闪过夷则别居的后院。
“别闹,先换药再睡觉。”屋内传来夷则的声音,“呵……阿阮是不是又犯懒啊?这些日子还没睡够?”
“唯有睡觉与美食不可辜负,伤都快好了,不换啦,好困,好困。”阿阮逃过夷则的大手,跳到床上迅速用被子蒙起头,然后开始装睡。
“哎?真的走了?”屋子很快静下来,阿阮悄悄掀开被子的一角,四下瞅瞅,夷则果然走了。这时,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悄悄靠近,俯下身子,将脸慢慢的靠近阿阮的脸。喷洒到她脸上的气息,很快就被她察觉到。
“啊——”阿阮惊的大叫一声。
“哈哈哈……”夷则的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果然不是真的困。那么,起来换药吧!”
“嗯,那好吧。”阿阮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小心的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芙蓉色的诃子和裹着纱布的肩膀,背对着夷则。
夷则将烛台往床边移了移,光线立刻明了许多,柔柔的烛光洒在阿阮雪白的皮肤上温润而美好。
“确实好的差不多了。”打开纱布,里面的伤处已经结了痂,皮肤周围的红肿也褪去了不少。夷则用嘴巴轻轻的吹了吹,一阵温暖的小风从阿阮的肩头掠过。“嗯,开始涂药了,可能还是会有一点点痛,忍过这一次,明天就不用再换了。”
“真的,太好了!”阿阮高兴的点点头,“夷则最好啦。”
一股药香溢满身周,带着一点凉凉的感觉,阿阮眉头稍微一皱,褐色的药泥便敷在了伤口之上。紧接着一阵麻麻的刺痛便从伤处传来。
“哎哟,哎哟……好痛,好痛……”阿阮轻哼着。
“马上就好!”夷则又将袖子挽了挽,麻利的将药泥涂抹均匀,然后快速包扎上纱布。“真的很痛?不会有之前那么痛吧?”
“嗯。”阿阮回过身来点点头,突然又赶紧摇摇头,俏皮的笑意洒满面庞,“没,没有那么痛啦。”
“就知道你是随口说的。弄好了,赶紧睡吧。”夷则刮了阿阮的鼻子一下,起身端起药罐与上药工具,转身准备离开。
“夷则……”阿阮拉住夷则的衣角。
“嗯?”夷则回过头来。
“夷则……”阿阮抬头,眉间聚气一团忧愁。
“怎么了?”
“别走了……好不好……”阿阮脸上升起两朵红云,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可以听得见。
“你的伤……还没好透……”夷则顿了顿,“若是,若是……碰到了会很痛……”
“好……”阿阮有些失落的回应到,继而低下头,拽着夷则衣角的小手也慢慢的松下来。
夷则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继续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搭在门栓上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突然他回转身子,绕过屏风,透过层层的纱缦,看到里面扶膝而坐的阿阮正在小声的抽泣,他的心立刻就软了。掀开纱缦坐到了阿阮的身后,绕过肩头的伤口紧紧的抱住了她!
“怎么哭了……”夷则在耳边轻声问道。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阿阮有些惊讶,抹了抹眼泪,“夷则最坏,夷则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再多的话夷则不想再解释下去,扳过阿阮还挂着泪痕的小脸,热烈的一吻覆上她的双唇!当火热与微凉触碰的那一刹那,她的泪再也止不住,无声的滑落下来,划过脸颊,落进夷则的心里。她微微的颤栗,双眸深闭,细密的睫毛上还凝着晶莹,与他鼻尖几乎交错。她仰起秀美的额头,回应深切的吻,吻在两人的喘息中逐渐激烈。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宽大厚实的肩膀。
夷则抽出手扶住阿阮的颈项,轻轻的将她放倒。随即自己也倒在床上,半撑着覆在阿阮的身上,抬头,伸手抹了抹她的泪痕,“不要胡思乱想,我……怎会不喜欢你……”话还未说完,夷则便继续不下去了。因为身下的阿阮俏美的双唇因刚才那一吻还微微张开着,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却默默无声,化为一潭清亮亮的春水,白皙颈项泛着一层润润的粉红。顺滑的青丝如墨荷一般的铺散开来。
“……阿阮。”最心爱的女子近在咫尺,清纯中透着诱惑,夷则的眼神泛起了一层薄雾,嗓音更加低沉。他的热唇吻过阿阮湿润清丽的面庞,傲然的蓓蕾……
“……夷则。”她娇羞而热切的回应着他的呼唤。在深爱面前,那股莫名的心悸让她慌张,潜意识里的渴望让她沦陷,所以当夷则的手慢慢的往下方游移的时候,她没有躲避,只是轻轻的呜咽低鸣……
红缦轻垂,暖炉盈香,几声娇弱的呻吟混着长长深重的喘息。烛光摇曳,地上散落着灰色的长袍,粉白的水纱缦裙,芙蓉色的绣花诃子,混在一起煞是好看,宛若一捧绽放在云间的海棠。
“嗯……”云雨初歇,阿阮的脸上红润依旧没有退去,抬眼望着身上热汗淋漓的夷则。
“……我,有没有碰到伤口,痛不痛?”夷则的声音同样的温柔。
“不,不痛……”阿阮扭头不愿接他的目光,小手依旧揽着他粗壮的腰肢。
“那,今晚……我不走了。”夷则抹了抹额头的汗,翻转身子睡在床的外侧,将身边的人往怀中紧紧的揽着,“以后也不走了,除非……你赶我走。”
“好,就这样……一辈子都要在其一起……”阿阮侧着身脸颊贴着夷则的肌肤。
窗外那一抹黑色,帽檐上的同色绢纱轻轻的抖了抖,随即便跟着主人的步子一同飘散着离开。暖室里痴缠相拥,暧昧妖娆的一双人影刺的她胸口一阵阵的抽痛。原本只是想偷偷的来瞧上一眼,看一看近十年都未再相见的梦中男子,却偏偏撞上这满园旖旎的春色!原本孤寂而荒凉的心此刻又多了一捧荆棘,碾压鞭笞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翻飞墙头的那一刻,眼角迸出一颗泪珠跌入暗夜,她却突然笑了,笑的那么开怀。心还会痛,那不是说明还会在意吗?既是在意,便说明自己还未有被这高深的宫墙囚死,还不算是行尸走肉。即便是助他登上帝位,不是一样的佳丽三千吗?自己依旧不过沧海一粟,或许连一粟也算不上吧?
罢了,执着是一切苦怨的根源,释然是所有伤痛的解药。今生命中注定的事情亦无法改变,倒也不如敞开胸怀去做吧。一个决定在她飘然离去的瞬间默默的产生。
☆、第三十九章 巷内风云涌 佳人两相隔
剑影潇潇,枫红旋舞,晨雾带着花草的香气洒满整个庭院,湿润的空气轻纱薄缦般的缓缓推进。夷则在练剑,举剑,凌空,下落,左刺,右进,招招势势都彰显不凡英气。庭院的深处传来婉转的乐声,那空灵的声音随着风儿的舞动一直散到很远的地方。幽幽树丛中一只小鸟像是被着声音给迷住了,呆呆的望着树下吹着巴乌的女子。
夷则停下手中的剑,抹了抹额头的汗,笑着朝阿阮走来,“小懒猫今日不赖床了?”
阿阮原地转了个漂亮的圈,冰蓝的穗子随之飘动,拿下横在唇边的巴乌。“我,我哪有那么懒呀。伤都好了,当然要早些起来陪夷则练剑啊。”
“伤若是全好了,便一同随我练习惠言大师所传功法吧。病了那么些日子,恐怕都生疏了吧?”夷则说着摸了摸她的头顶。
“夷则最喜欢说教,像个老夫子……”小阮翻翻眼睛小声的嘀咕着,“总是被你管着呢。”
“嗯?”夷则耳朵抽了一下,“在说我坏话?”
“哦……没有,没有啦。我是说夷则最刻苦了,是个好学生。”阿阮吐了吐舌头,“病了那么久,夷则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夷则不是说长安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嘛。”
“嗯……我好像记得某人曾经说过‘我哪有那么爱吃,爱玩呀。’”夷则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我说过吗?”阿阮转过身子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那,夷则最好了,好不好?”
“嗯,看在阿阮那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一次吧。”夷则抓过阿阮的手,捂了捂,“手这么凉,多穿点,我就带你出去。”
“连夷则都学坏了呢。”阿阮学着夷则的样子刮了他的鼻子一下,赶紧跑入屋内。
“傻姑娘。”夷则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阿阮蹦蹦跳跳而去的背影,满脸幸福的笑了笑。
来到长安快有半月的光景了,头一次出门自然是满心的欢喜。阿阮走在夷则的身侧欢乐的像只小鹿。夷则领着她顺着熟悉的路线一路走来,却未见得繁华的长安之景。灰蒙蒙的天空,肆虐的风沙,反倒显得有些没落。
“夷则,怎么感觉冷冷清清的?”阿阮停下脚步,“好像还没有家里的景致漂亮呢,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的。”
“家里那处我已施法打理过,自然是水月洞天。长安位居北方,临近冬日,天空不甚明澈也属常见之事。”夷则解释着,“再走走就该没那么冷清了。”
“夷则,你看那里!”阿阮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熟悉的大宅子,“那里好像是小叶子的家。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那,那是在施粥?!”夷则极目望去,“定国公亲自施粥,这……”夷则回忆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记得听无异说过,他父亲心地极善,修过不少善堂,冬日会救济灾民。可眼下还未到冬日……”
“长安不是京城吗?京城也有灾民?”阿阮有些不解。
“哪里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