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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和明乐互相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神色。
易明菲捏着帕子浑浑噩噩的往前凑了凑,惶惑不解的试着开口道,“难道母亲是怀疑有人在祖母的饮食上动了手脚吗?”
“别胡说!”李氏脸色一肃,瞪了她一眼。
在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这些话是不能明着说出口的。
易明菲自觉失言,赶紧闭了嘴。
明乐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
屋子里的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沉寂,好在是下人们都心慌意乱,没有注意到这一隅几个主子之间的对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院子里又一阵熙攘声。
几人急忙收摄心神,循声望去,果然是易永群和萧氏夫妇到了。
“侯爷,二夫人!”一众下人急忙屈膝行礼。
易永群不耐烦的一把将人挥开,抬脚就大步往里走,一边对李氏道,“母亲她怎么样了?”
“大夫正在诊脉,人还在昏睡中,一直没醒。”李氏道,跟着他又挪回床边。
明乐和易明菲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萧氏跟着往里走,在行至两人跟前时脚下步子却是突然慢了半拍,视线一瞟斜睨了明乐一眼。
明乐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目光敏锐的捕捉到她唇角一个不甚明显上翘的弧度。
是她么?
至少现在纵观全府,萧氏是唯一最有理由也最有胆量做这件事的人了。
不过不管怎样,老夫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收拾了散乱的情绪,明乐重新把视线投注到老夫人身上。
那大夫抓着她的手腕诊治半天,终于一脸凝重的收拾了丝帕和脉枕。
“大夫,母亲他怎么样了?”易永群急忙问道。
“从脉象上看,老夫人是郁结于心而引发的梗塞之症,又因为气血不畅从而导致了昏迷。”那大夫道,脸上表情却分外凝重,“只是我在府上多年,老夫人的身子一直健朗,前几日诊平安脉的时候也没诊出有这类病症发作的前期征兆,怎么突然就会这样了?”
“你先别管是怎么发病的了,母亲她为什么一直昏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易永群懒得听他的废话,往旁边一坐,抓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这病来势凶猛,脉象不稳,十分危险,当是要以银针渡穴之法帮她疏通脉络才能助其转醒。”大夫回道,额头隐隐带了几分汗湿。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准备扎针啊。”易永群怒声催促。
“这——”大夫躬身而立,为难道,“侯爷您是知道的,这银针渡穴之法甚是微妙,小的医术浅薄,可不敢随意施针,万一扎偏了穴道,很容易弄巧成拙。”
易永群黑着脸瞪了他一眼。
李氏立刻一招手对门口的采荷吩咐道,“采荷快去门口看看,太医到了没有?”
“是!”采荷应声,刚要转身出门,院里已经传来钱四的通禀声,“杜太医到了,快快快,太医快请!”
众人精神一震,纷纷从老夫人的床榻边上让出地方。
杜太医背着药箱快步过来,先是拱手对易永群施了一礼,“侯爷!”
“杜太医免礼!”易永群赶紧起身虚扶了一把,同时亲自将杜太医引到老夫人床前道,“方才家里的大夫看过,说是虚火引发的梗塞之症,得要扎针方能医治,有劳太医再给看看。”
“侯爷客气了。”杜太医略一推诿,掏了脉枕重新垫于老夫人腕下,开始细细把脉。
“太医——”易永群跟过去,刚要开口,却见杜太医脸色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松了老夫人的手去掀开她的眼皮查看。
易永群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张了张嘴,紧跟着杜太医又摸回老夫人的腕上重新把脉,同时脸上颜色一变再变,凝重、惊讶、紧张。
“太医,我母亲她到底怎么样了?”易永群惴惴不安的试着开口。
“这——这——”杜太医抖着嘴唇却未马上回答,而是先从诊箱里掏出一套银针,凝神静气给老夫人手臂上扎了几针。
几针下去,老夫人依旧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毫无反应。
杜太医强作镇定了半晌,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侯爷,这——如果下官没有诊错的话,老夫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梗塞之症,而是中毒了啊!”
“什么?”易永群勃然变色,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床上老夫人的脸,不可置信的摇头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但凡达官显贵之家,哪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武安侯府后院的这类事情自然也是不少,可这么多年了,下头的人再怎么勾心斗角斗殴是小打小闹,胆敢算计到老夫人身上的——
这却是头一次!
也难怪易永群不肯相信,就连萧氏、李氏等人也都被惊的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下官应该不会诊错,如果只是心思郁结导致的梗塞之症,方才经过下官施针诊治,老夫人也当转醒了。”杜太医一边重新给老夫人把脉,一边道,“可是现在,老夫人非但没有转醒的迹象,这脉象反而越发虚弱了起来,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这——这可怎么办?”易永群六神无主,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飞快踱了两步。
“侯爷先别急。”萧氏凑上去给他抚了抚胸口顺气,一边忧心忡忡的对杜太医道,“杜太医,不管怎样,您都先给想想办法,救活我母亲再说。”
“这个不用侯爷和夫人嘱咐,下官都当尽力而为,只是能造成这种脉象的毒物不止一种,辨识各种草药并非下官的长项,为了老夫人的生命安全,下官也不敢随便下药。”杜太医焦急的叹一口气。
“敢问太医,宫中哪位太医最为精通药理?”明乐上前一步,远远的看了床上老夫人一眼。
躺了这么会儿了,老夫人的脸上呈现出来的苍白中隐隐似是带了中不正常的青。
看来杜太医这话是不假的。
“对对对,哪位太医最擅药理,我们马上派人去请。”李氏急忙附和。
“说要说是最通药理和毒理的,自然当属太后身边的李太医。”杜太医道,说着还是为难,“可是近年来太后的身子越发的不爽利,李太后晚上都是留在宫中当值的,以备不时之需,眼下这个时辰,怕是进宫去请也不方便了。”
虽说太医院不在后宫的范畴之内,但怎么说也是在宫里。
“这个时辰,内外两宫之间应该已经下钥了,侯爷就算是递了腰牌进宫,陪是到不了皇上手中的。”萧氏皱眉看向易永群。
最主要的是,这个时辰,孝宗应当已经要准备就寝了,身为外臣,他们并不好随便打扰。
正在说话间,外头易明爵大步跨进门来。
“听说祖母病倒了?怎么样了?”易明爵的声音混着清冷的夜色飘进来,声到人到,紧跟着已经跨进门开。
“爵儿!”明乐心下微微一动,不等他近前就几步迎上去将他拦在了门口,“杜太医说是祖母有中毒的迹象,这里的事你先别管,马上带着这个进宫,去把专门负责给太后诊病的李太医请来。”
明乐说着,从怀里摸出白天姜太后给她的令牌塞到明爵手里。
听闻老夫人中毒,易明爵眼中飞快的凝满冰冷的杀意,却被明乐一个眼神制止。
易明爵会意,隔着人群担忧的看了床上的老夫人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后退着退到门外,然后一撩袍角健步如飞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屋子里萧氏和李氏眼中各自闪过困惑的表情。
萧氏碍着面子没有问,李氏悄悄上前扯了下明乐的袖子道,“九丫头,你方才给爵儿的是什么东西?私自闯宫可是大罪过,可不要为了你祖母就搭上那孩子的性命去。”
“是太后赐我的令牌,三婶放心吧,爵儿会把李太医带来的。”明乐道,目光越过李氏去远远的看了萧氏一眼。
这个丫头,居然连太后的腰牌都拿到手了?
如果真让她进了宫,呆在了太后身边,到时候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不行!必须在孝宗的圣旨下达之前干净利落的除掉她。
否则——
必定后患无穷。
李氏眼中凝聚了一层戾气。
恰在这时,明乐的视线飘过来。
她心下隐隐一颤,飞快的移开视线。
明乐将她眼中冰冷的敌意收入眼中,然后转身快步走到门口叫了等在院子里的长安过来。
“小姐。”听说这边出事,为了以防万一,长安的跟着明爵过来的,而方才明爵带了太后腰牌进宫,却指示他留下来保护明乐。
明乐招了他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避讳,示意他附耳下来嘱咐了几句话。
“可是小姐——”长安不很放心的看了眼屋里众人。
“祖母的性命要紧,你去吧。”明乐冷声道,态度坚定不容拒绝。
长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拱手:“属下遵命!”
说完,便是一声不吭的往院外走去。
屋子里萧氏目光隐晦的看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对杜太医道,“杜太医,劳烦您,看看是不是能先开些清毒续命的药方,先帮着照看个一时半刻?”
“夫人放心,方才下官已经封住了老夫人身上的几处穴道,减缓她周身毒素的扩散速度,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只是这药,因为拿捏不准老夫人中的是哪种毒,还是不要乱试的好。”杜太医回道,为了保险起见,又坐回绣墩上重新去给老夫人探查脉象。
“那就辛苦杜太医了。”萧氏感激一笑,紧跟着却是神色一敛回头扯了扯易永群的袖子低声道,“侯爷,有人居然敢把毒手伸到母亲这里来了,当真是其心可诛,这件事一定要趁热打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难保日后还会不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家里出了这样手脚不干净又胆大包天的,让人想来就是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夫人所言极是!”易永群脸色一沉,刚要发作,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床上昏迷中的老夫人,只能勉强压下情绪,沉声道,“母亲这里留两个心腹的丫头照看着,其他人,都跟我到正厅去。”
说完,率先一步抬脚出了门。
黄妈妈担心老夫人的安危,犹豫道,“二夫人,老夫人这里离不开人,奴婢留下来照看吧。”
既然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老夫人下毒第一次,那么就保不准会有第二次,这个时候,她是万不肯离开老夫人身边的。
萧氏的眉头皱了皱,不悦道,“你也跟着一起出来,这里换别人服侍吧!”
“可是——”黄妈妈还想说什么。
“婶娘,祖母这里有杜太医和梁大夫在,我看也暂且就不要留下人在这里了,人多了反而耽误太医诊治。”明乐抢先一步,不徐不缓的开口道,说话间,状似不经意的认真看了黄妈妈一眼。
杜太医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有他守在老夫人床边,甚至于比采青、采荷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守着都牢靠。
黄妈妈没了后顾之后,对明乐投来感激的一瞥,终于不再坚持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前厅。
易永群捧着茶碗,黑面神一样坐在主位上。
萧氏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过去,挨着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李氏和明乐等人也依照位份相继找了椅子坐下。
“黄妈妈,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她的饮食起居都是你形影不离的跟着打点,母亲为什么会突然中毒?你仔细想想,今日可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或是有什么可疑的人动过母亲的饮食茶点?”易永群道,语气很有几分焦灼和不耐。
“这——没有啊!”黄妈妈努力的回想着一下午发生的事情,“午膳是在宫里吃的,回府之后也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