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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斟酌了半天,明乐终于还是放平缓了心情,慢慢道,“长平的身子还没好,就让她好好养着吧,我有采薇,可以了。”
采薇是心思纯良不假,但论及尔虞我诈,只一份赤胆忠心如何够用?
疲惫的摆摆手,明乐转身要走。
“小姐!”长安焦急的唤了她一声:“让长平来!”
一字一顿!
明明是个恳求的姿态,却偏偏又像是个命令的语气。
长安是个十分固执而执着的人,这一点明乐十分的清楚。
“让她活着吧!”可是他坚持,明乐亦是不肯松口,抬脚继续往前走。
她飞快的推开房门一脚跨出去,长安越发坚定不移的声音紧跟着又再追出来,“没有小姐,她活不到今天!”
所以,即使知道是龙潭虎穴,陪她一起闯了又何妨?
最差的打算,不过是把这条命重新交付给她。
可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明乐愿意看到的。
明乐脚下动作一滞,停顿片刻才是霍的扭头看向屋子里跪着的长安。
月色下,她的脸孔仿佛戴了一张冰冷的面具,远远望着灯影下长跪不起的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身边步步危机,如果有一天你回不去了,至少要留着她,继续寻找你们的父亲!”
长安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明乐冷漠的别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雅竹轩的主屋内,李氏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不住的来回踱步,不时就惴惴不安的抬头往院子里张望。
过了好一会儿,周妈妈才带着一身的夜露从外面推门进来。
“周妈妈,怎么样?菊华苑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李氏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一把握住周妈妈的双手。
“奴婢亲自在菊华苑门口盯着,九小姐刚刚才回去,奴婢打听了才知道,她是先和十少爷去了竹意轩,听说是两人关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周妈妈回道。
“去了竹意轩?”李氏沉吟着松开周妈妈的手,又开始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这么晚了,她去跟易明爵说了什么?”
“这个却是不清楚的。”周妈妈这才得了功夫低头抖掉身上的雾气,跟着李氏走近内室,一边道,“夫人您是知道的,十少爷近身的就只有那个叫长安的护卫,而两个大丫头筱绿、筱翠也都是早年老夫人安排下的人,他们关起门来说的话,实在是不容易打听的到。”
“那也叫人给我盯紧了菊华苑,九丫头若是有什么动作,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李氏恨恨咬牙,神色都带了几分狰狞。
“夫人放心吧,奴婢已经把话儿传下去了,芷文知道该怎么做。”周妈妈道,去盆架旁边净了手,然后走过去把放在桌上的一碗茶递给李氏,“这茶还温着,夫人先喝一口顺顺气,时候也不早了,奴婢这就给您铺床。”
“别!”李氏接过那茶碗又随手放下,焦躁不安的一把将周妈妈拽住,“我现在哪里睡得着,妈妈你先别急着铺床,帮我分析分析,我这心里怎么总是觉得,那丫头是知道了些什么的。”
“怎么会?”周妈妈道,把她安置在椅子上,一边给她捏着肩膀解乏,一边安慰道,“夫人想多了,现在曹婆子已经死了,便是死无对证,这事儿除了你我,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曹妈妈是个有分寸的,即便是当时被易永群逼供的时候,甚至是连一个眼神的漏洞都没有留下,可以算是毫无破绽的。
这样想着,李氏又稍稍丁了心神,端过茶碗呷了口茶。
一口温热的茶水下肚,仿佛神思也跟着清明几分。
李氏闭目养了会儿神,顺带着在心里默默的把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也觉得的确是不会留下把柄给明乐。
“对了,杜太医那里都打点好了吗?”重新再睁开眼的时候,李氏也跟着冷静不少。
“放心吧,到底是经常出入宫廷的人,他自是有分寸,不会乱说的。”周妈妈道,心里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唏嘘,就不觉叹道,“说起来今天这事儿也是真够险的,这九小姐的确是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让人把手脚做到魏妈妈那里去。”
“还不是殷王护着她!”话题一起,李氏马上又有些气急,恼怒的回头瞪了周妈妈一眼,“你也是的,都是一起跟着去的,怎么就让搜出来的那包东西落到黄妈妈手里去了?”
易永群没去细想的事,她却是心领神会——
下给老夫人的药,是她高价请杜太医秘制的,即使易明乐的反应够快,知道反客为主往萧氏那里做手脚,但在魏妈妈房里搜到的,也决计不会是真正的毒药。
只可惜一个殷王从中作梗,生生的让她扳回一局。
“这——黄妈妈跟前,夫人您也是知道的,老奴若是强出头,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惹人怀疑的。”周妈妈脸上堆起了一叠的褶子,为难道,“而且当时一经事发,老奴倒是想拉住那魏妈妈的,可谁曾想她那寻死的意志太过坚定,怎么也没能拦下她。”
魏妈妈的死几乎顺理成章,想必她自己也是十分清楚,即便是给老夫人下毒这事儿真的与她无关,可这些年她为萧氏做的龌龊事也不少,到时候严刑逼供之下,定然也没个活路,于是索性弃车保帅,自己一头撞死,让这事儿来个死无对证。
如果是在武威将军府还在的时候,萧氏肯定是会把整个罪名往魏妈妈身上一推就能顺利脱身的,只奈何——
她也是今非昔比!
李氏心绪不宁,捧着茶碗久久也未能递到唇边。
这一次她的目标并不是萧氏,却是阴错阳差,把萧氏给得罪狠了。
如果今天易永群直接把萧氏送官究办,死无对证也就罢了。
可是萧氏活着,必定后患无穷。
思及此事,周妈妈也是一筹莫展。
主仆两人相对陈默了一会儿,周妈妈才不安的抬头看向李氏,“夫人,九小姐那里暂时可以不必烦心,可是二夫人那里,却是得要赶快的想个法子的,万一拖上一阵子,等到世子爷回来,怕是就不好办了。”
今日萧氏栽在了这件事上,虽然易永群深信不疑,对老夫人下手的人是萧氏,可一旦易明峰回来,他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母亲,重新彻查此事。
以易明峰的手段,怕是很容易就会查到自己身上来的。
“我又何尝不知道!”说起这事儿李氏心里就不太平,手里茶碗一搁,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角,不甘道,“所以我才说,九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有意为之。明明可以一鼓作气除掉萧氏的,她偏得是要留着那贱人一条命。”
“是啊,这二夫人那里总归是个麻烦。”周妈妈忖度着,一边慢慢咀嚼。
李氏听出了什么,突然灵机一动,扭头看向她道,“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这一次的事没有留下把柄在外,是好事。但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夫人您也实在是不宜再亲自出面了。”周妈妈磨了两下后槽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你是说——”李氏倒提一口气,顿时精神几分,一把握住她的手,“借刀杀人?”
“咱们能做第一次,自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第二次。”周妈妈狞笑说道。
“嗯!”萧氏想了想,嘴角不觉跟着牵出一个冷酷的弧度,一按桌角站起身来,“好,等明日母亲一醒,我就过去见她!”
易明乐既然当众为萧氏求情,就一定不会再出手。
而易永群那个废物,又是指望不上的。
好在是还有个说一不二的老夫人!
“夫人糊涂了!”周妈妈闻言,却是一脸不赞同的皱着眉头道,“九小姐可是当众给二夫人求的情,您若是再去煽动老夫人,保不准让她记恨上。”
是啊,如果自己去撺掇老夫人对萧氏下手,那么就相当于是在明面上和易明乐对着干了。
“是我今天脑子不清楚,那你说怎么办?”李氏烦躁的一跺脚,颓废的重又跌回椅子上。
周妈妈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却是阴测测的笑了,“夫人您忘了,侯爷把萧氏关在了西院,那里——”
说话间,她眉头一挑,意有所指的侧目往侯府西侧的方位看去。
李氏怔了怔,随即了然,也跟着冷冷一笑。
各主院的灯火逐渐歇了,夜色重新归于沉寂。
次日一早,宫里传旨的太监就到了。
易永群上朝未回,老夫人也还没醒,就由李氏帮忙张罗着焚香接旨。
孝宗的圣旨完全按照前一日姜太后的旨意拟定,也无甚赘言,明乐带着一众人跪地接了。
李氏便是笑着上前,把事先准备好的赏钱塞给传旨的小庆子,道,“府上备好了茶汤,请公公进府歇歇脚吧。”
“谢过夫人美意,洒家还得要赶着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小庆子怀抱拂尘,冷淡说道,继而话锋一转,陪着笑脸转身对明乐躬身一礼,“公主殿下,陛下听闻易老夫人身体抱恙,体恤殿下您的一片孝心,特准您今日不必进宫谢恩了,说是让您在府上多留两日尽孝,太后娘娘那里,他会替您禀了的。”
不仅准她推迟进宫,还代为向太后说情?
孝宗何时变得这么近人情了?而且这一大早的,他又会是听谁说了自己府上的事?
不言而喻,唯有宋灏了。
那么——
他是这么快就进宫去给孝宗复命,已经决定要接下统帅御林军的那个差事了吗?
“是。烦请公公代为谢过陛下的体恤之恩。”明乐微微一笑,便算做是还礼。
“不敢!不敢!殿下这是折煞奴才了。”小庆子惶恐的急忙推辞,“如果公主没有别的吩咐,那洒家这便要先行回宫复命了?”
“公公慢走!”明乐颔首。
采薇便是捧了个长方形的盒子上前,递到小庆子面前,“这是咱们公主的一点心意,请公公收下。”
之前李氏所给的那一份,代表武安侯府,而日后明乐要入宫门,上下打点疏通的关节自然是要从现在做起的。
“奴才却之不恭,谢殿下赏赐!”小庆子并不推辞,眉开眼笑的接了。
“应该的!”明乐淡淡一笑,不经意的略一侧目,见到影六混在下人堆里对她使眼色,也就不在此处多留,带了采薇先回。
待她走了,小庆子才急忙打开那盒子查看。
红色的锦缎之下,赫然是一对无论质地和雕工都显上乘的玉如意。
小庆子跟着刘福海常在孝宗身边走动,各式各样的珍宝也不少见,只这一眼就激动的两眼放光——
这对东西,绝对珍品,可谓千金难求。
这位义阳公主,真是好大的气魄,好大的手笔!
能混在御前的,他也不是蠢人,立刻就明白过来,他传一趟圣旨担不起这么丰厚的打赏,所以——
这便是个拉拢收买的意思了?
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明乐逐渐隐没在大门之内的背影,小庆子利落把锦盒一盖,挥挥手道,“回宫!”
明乐带着采薇进了门,就打发了采薇先行。
等到一干人等各自散了,影六才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凑过来,在明乐耳边低声道,“小姐,就在刚刚,趁着其他人忙着筹备接旨的时候,三夫人院里一个丫头偷偷摸去了西院。”
“哦?”明乐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她竟是这么快就按耐不住要下手了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萧氏只要活着一日,李氏就注定了不得安枕。
她以前一直觉得李氏能在萧氏的手底下隐忍这么多年,一定非常的不简单,但是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