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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溪和纪千赫是两个难得能入他眼的人,偏生那两人闹到最后却成了不死不休的冤家,他不愿提及也属正常。
而明乐此时的心里却是绷紧了一根弦,自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斟酌了一下又再试着开口道:“这么说来,巫医您之前是经常和苏皇后对弈的了?”
“问这么多做什么?”左司老头儿狠狠的瞪她一眼,指着棋盘道,“该你落子了,快点,用心下!”
两人正说这话儿,外面刚好他的童子路过,闻言就探头进来笑嘻嘻道,“王妃您不是好奇我家师父悔棋的毛病是哪里来的吗?就是跟苏娘娘学的,听我师姑说,苏娘娘的棋艺比师父还不如,回回下棋都扑在棋盘上耍赖要师父给她放水。”
“多嘴,当心我一剂药下去毒哑了你!”左司老头儿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噌的就跳了起来,冲过去就要逮那童子过来教训。
那男孩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动作十分灵活,也是噌的一下就蹿了出去没了踪影。
明乐看着这一老一小的行径,哑然失笑,扭头却见那童子已经绕到了另一边的窗户前面,探头过来继续扯着嗓子揭自家师父的短儿,“师父的棋艺烂的没话说,后来才知道苏娘娘其实也是个中高手,回回都是故意让着他的,后来再和王爷下,师父还是输,输了就悔棋,没羞!”
话音未落,脑袋上就被一只布鞋砸了个正着。
“哎哟!”那童子捂着头夸张的惊呼一声,眼见着后面左司老头儿杀了来,马上就又闪身飞快的蹿了。
明乐对着窗口咯咯直笑,外头长平刚好端了午膳进来,见状也跟着笑道,“左司大巫医这脾性真是喜人,快都一百岁的人了,居然还跟个孩子似的,要是人人都能如他一般豁达该有多好。”
明乐见她进来就于瞬间敛了笑容,神色一瞬间的转变叫长平不由的心头一紧,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苏皇后和左司大巫医的有私交!”明乐道,语气郑重。
长平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一时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明乐的唇角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目光更是幽远而深邃的慢慢道,“两人不仅有私交,而且之间关系匪浅,或者更确切的说,相处是十分融洽的,更或者——”
她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眼底就有锐利的锋芒闪现,一字一顿道:“更或者连荣王和左司巫医之间的关系也是后来建立起来的。”
长平的整个人都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王妃您是在怀疑什么吗?”
“上一次阿灏所中的迷药,左司大巫医能制。”明乐道,却是留了一半,没有一次说完。
长平看着她眼底深不可测的眸光就越发的困惑,沉吟片刻就是倒抽一口凉气:“难道王妃您是怀疑这左司大巫医他——”
这老头儿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完全不像是做戏,可如果明乐要怀疑,那他就至少占着一半的嫌疑了,想到这老头儿平日里对他们表现出来的好脾气有可能都是笑里藏刀,长平的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寒。
“我没这么说!”明乐看她一眼,却是慢慢缓和了神色,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帮着长平收拾了棋盘一起用膳。
第083章 拨开云雾,生平大憾
明乐转醒已经有了几日,可是纪浩禹却一直没有出现。
起初的时候长平也觉得这样很好,毕竟依着两人此时的身份,他和明乐走的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他越是不出现,反而逐渐的叫人心里跟着生出几分不安的情绪来——
因为明乐出事那天纪浩禹的表现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突然之间这样巨大的反差折射出来,总叫人觉得是内有乾坤。
所以犹豫再三,这日晚膳过后,长平就把心中想法隐晦的对明乐提了:“也不知道荆王殿下这几日都在忙的什么,那天他走的时候还说回头得空了再过来呢。”
明乐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闻言就微微一笑道:“你和我之间还需要打这样的马虎眼吗?有话直接说了就是。”
心思被她点透,长平脸上多少有些尴尬,跟着露出一个笑容道:“其实也可能只是奴婢多心了,不过王妃不是常说事有反常即为妖,奴婢瞅着荆王殿下这几日里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反常。那日送王妃过来的时候,刚好荣王也在,两人在外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荣王对他说了些什么,后来荆王殿下再进后室去看望王妃的时候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纪千赫会对纪浩禹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争位夺嫡,乃至于争权夺利的事情。
诚然里头肯定还会掺杂一些私事,但是明乐却刻意的不许自己去深究。
“现在大兴朝中一团乱,只有纪浩禹和纪浩渊两个有魄力挑起这个大梁,但是很明显,荣王属意的人不可能是纪浩渊,他会教导纪浩禹一些东西也不足为奇。”明乐道,神色之间始终如一,没什么大的波动,“纪浩渊既然已经公然对纪浩禹下了杀手,两人之间这会儿的争斗必是势如水火,想必他这些天也是忙着应付这些事,脱不开身也很正常。”
明乐的这些话,不乏推诿搪塞之意。
长平听的出来,却也不好点破,只是犹豫道,“王妃,现在对于荣王下一步的举动我们是眼前一抹黑的,在这里可谓步履维艰,如若再和荆王也闹的生分了,只怕——”
长平说着,眉宇之间就添了一抹忧色。
明乐要在纪千赫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顺利脱身,最好还是能借了纪浩禹的手帮她打掩护。
可是眼下这个关键时刻,纪浩禹却突然对她避而不见了,这个情形之下也难怪长平着急。
明乐莞尔,安抚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的确,我要离开这里,最好是能有他里应外合给予的推手,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是现在时机不到,再等等吧,我会和他提的。”
纪千赫那人不好把握,长平是真的担心明乐会一时不忿而去和他硬拼。
这会儿听了这话,知道她心里早有打算,长平才稍稍安心,只是再一深思就不由的狐疑,“王妃,您这是要和荆王殿下做交易吗?”
明乐和纪浩禹之间,算是同盟,但是彼此之间互助互利的时候是有的,却从来没有把账算的这么清楚的,这一次长平却隐隐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明乐的唇角勾了勾,手指拂过探到窗口的一丛竹叶,笑容淡雅道,“如果不是不得已的话,我倒是不想再靠他的边儿了。”
长平皱眉,神色愈发困惑的盯着她。
明乐合了窗子回头,却没多说,只道,“天晚了,早些睡了吧。”
长平心里生出很大的疑团,但是见她不欲多言也就只能作罢。
左司老头儿一去不返,次日一早,明乐起身之后看到桌上放着的棋盘就收拾了抱着去了他的院子还他,进门在厅里唤了几声无果,刚想把东西放下离开,就听左司老头儿扯着嗓子在后院嚷嚷,“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叫你把门口的坛子抱进来,听见了没?”
左司老头儿年纪大了,他的性子又分外古怪,几乎足不出户,所有的时间都是自己窝在这药庐里头。纪千赫和他的脾气不对付,只隔三差五的走一遭,许是人老了都会害怕寂寞,他寻来的这个童子便是个和他一样跳脱的个性。师徒两个都没什么长性,经常为了点小事口角就闹的鸡飞狗跳。
很显然,老头儿吩咐的事儿又被那童子做耳旁风给抛诸脑后了。
明乐对这师徒两个的性子倒是十分喜欢的,做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可谓天然不知愁,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旁人。
这会儿听着左司老头儿暴跳如雷的叫骂声,左右没见着那童子的人影,想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明乐就走到门口瞧了眼。
那里的确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坛子,因为区分不清左司老头儿要的到底是哪一个,明乐便索性把两个坛子一起拎着去了后院。
后院不大,中间一条石板路,直通最里面的一间竹屋,就是左司老头儿平时炼蛊的禁地。
石板路两侧种植各种奇花异草,郁郁葱葱的一片,不过因为左司老头儿鼓捣的东西大多是用以炼蛊的原料,那些花木的颜色形状十分奇特。
明乐也听那童子提过,说是这些东西里头有很多都是剧毒之物,所以这会儿过来她便十分小心,半点也不敢叫那些东西近身。
左司老头儿的药房是禁地,明乐只在门口就止了步子,敲门道,“巫医,您要的坛子我给您放在门口了,您自己过来取吧!”
言罢就要转身离开。
“我腾不开手,你拿进来。”左司老头儿听了是她前来,倒也没放在心上。
明乐无奈,左司老头儿这里她很避讳,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和其它各处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分别,无非就是一些竹制的架子,上面瓶瓶罐罐摆的满满当当,若真要说出与众不同的地方来,那就是摆在内室的一大两小三个青铜鼎。
那铜鼎的造型与别处的略有不同,上面雕刻的图腾也很怪异,处处都透着诡异。
彼时右侧的小鼎之内还有缕缕青烟升腾,显然里头是炼着什么东西的。
明乐对这些都没兴趣,只粗略的扫了眼就把两个小坛子递到左司老头儿面前:“门口放了两个坛子,我不知道巫医您要的是哪一个,就一起给您拿来了。”
左司老头儿取了较小的一个,拍掉上面封存用的尘泥,单手把坛子一翻,却是从里头啪的一下掉出来两只浑身成红褐色圆滚滚的肉虫子来。
明乐倒是不至于害怕,就是见了这东西便觉得头皮发麻,她是万也没想到自己提进来的会是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忙不迭就把手里提着的另一只坛子塞到了那本就十分拥挤的桌案一角。
左司老头儿扯着嘴角看过来,神色不屑,“怎么?你还害怕这个?”
说话间手下动作不停,明乐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两只虫儿就已经被他以手指碾碎,取了黑红色的体液滴进一个广口瓷瓶里晃了晃。
“不是怕,生平第一次见到,不太习惯。”明乐看着他的动作,眼神怎么都露着几分嫌弃。
左司老头儿见了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气鼓鼓道,“要不是你跟我求药在先,你当是我老头子愿意平白来受这份累?你还好意思嫌弃?”
明乐一愣,这才恍然记起昨日她是跟这老头儿用了点小算计。
知道左司老头儿是在给她配药,她便马上有了兴致,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讨好的笑容道:“我这哪里是嫌弃,本来也不敢叫巫医您来受这份累的,要不您把这配药的方子传了我,我自己去鼓捣?”
她跟左司老头儿求药的原意本来也不是冲着这药来的,其实老头儿帮不帮这个忙都没多大关系,不曾想这老头儿还真上了心,一大早就在这里鼓捣上了。
思及此处,倒是叫明乐颇有些不好意思。
“做什么?你想偷师?”左司老头儿斜睨过来,眉头挑的老高。
“大兴的巫蛊之术闻名已久,我的确是好奇的紧。”明乐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半调侃道,“反正我也还要在这里住几日,要不巫医您看着传我几个方子,收我做半个弟子也好。”
诚然明乐会说这话不过一句玩笑,可左司老头儿却是信以为真,立刻就停了手里活计看过来。
“你这女娃儿的心思重,看着又是个手笨的,这个活计,你可做不来。”上下打量明乐一眼,左司老头儿就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