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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浩禹下意识的将他的话理解为是他胸有成竹对明乐的蔑视,心头一紧,忽而听得里头的内院花园方向竟是也隐约传来兵器碰撞声。
纪浩禹是没想到纪千赫会为着他被刺客袭击就亲自赶过来,此时听了内院的动静才恍然大悟——
纪千赫之所以出现,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放着内院方面再出纰漏,虽然只是个防患于未然的选择,但是无可否认,还真是被他料中了。
纪浩禹不由的暗暗心惊,就见苏彤快步从院子里出来。
纪千赫的内院,所用的人手都是经庄随远一一排查谨慎甄选出来的,并且在地形上又辅以五行八卦结合而成的奇巧阵势做屏障,寻常人闯进来绝对是寸步难行。而且只就这庄园外围平时都有无数人暗中把关,今天若是不是为了拦截明乐一行而调来了绝大多数的人手,明乐的人哪怕是尾随着纪浩禹也未必就能近这庄园附近。
“怎么回事?”纪浩禹问道。
苏彤苦笑,面色却是十分难看的对纪千赫道,“王爷内院那边有人取道温泉那边几个院落的便利潜进来了,前面属下命人启用了阵法,暂时将来人困在其中,不过那部分人身手不凡,不一定能困他们到几时。随远方面,属下已经发了信号给她,可是城门距离此处有一段距离,他要带人回来,得要时间。”
“知道了。”纪千赫道,似乎也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是专心看着眼前的战局。
苏彤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具体吩咐就自觉的退回了内院,继续设法阻拦潜进来的刺客。
纪浩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相较于纪千赫处变不惊的镇定,他却是内里心思千回百转。
不过他的脑子转的也是很快,综合前因后果的略一分析就有些不可思议的轻笑了一声出来道:“是宋灏回来了?他倒是赶的巧了!”
这些天明乐一直都在左司大巫医的药庐养病,断了和外面的联系,而她的人也全在荆王府,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纪浩禹确信她之前不可能有机会和宋灏搭上线。
所以还是如纪千赫所言——
天时地利人和,她的运气的确是好,居然就赶上宋灏回来一起里应外合了。
“这样不是更好?本王之前还只就怕他会一去不回呢!”纪千赫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恶。
纪浩禹越发摸不透他的想法,狐疑的看他一眼,“庄先生要回来,未必赶得及,现在他们人多势众,情况可不容乐观。”
纪千赫自是听出他言辞之间的试探之意,闻言便是轻笑一声道,“无论是斗志还是斗勇,这世上哪有不败的完人?既然撞上门来了,那就做一场赌局接下来就是。”
听着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纪浩禹心里却是泛起隐隐的一声叹息。
很明显,面对无论是明乐的刺杀还是宋灏的偷袭,纪千赫的心里其实都早有准备,其实如果他能再圆滑谨慎一点的话,是大可以不把庄随远那些人派出去的,这样就不会叫明乐和宋灏钻了空子。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偏激的把所有事情的重点放在明乐身上,防备着她真的会强闯出城。所以为了困住她,乃至于不惜以身作饵在自己的身边留下漏洞也要不遗余力。
对于纪千赫在这件事上的执着,纪浩禹也只是觉得无奈罢了,于是也就不再多言,和他一起静观其变。
彼时离着庄园不远处的树林里,明乐和长平并肩站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丘上,听着远处隐约的兵器碰声,眉头深锁。
“王妃,这一次您借了荆王殿下的掩护出城,现在去而复返,又拿他做了跳板对荣王下手,怕是真要惹了他的不快了。”犹豫再三,还是长平先开口。
明乐出城,并没有随在任何一支出城的御林军队伍当中,而是直接做了纪浩禹的马车。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她会这样的明目张胆,所以反而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排查。
“荣王在城门外的安排你又不是没看到,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封死我的退路,哪怕现在我是顺利出城了,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在他们预期的时间之内只要得不到我的消息,后面也必定受到他们的追击和截杀。”明乐道,“我会临时起意走了这一步险棋也是无从选择,如果只是你我几个人也还罢了,现在还有一万多人的钦差仪仗被扣在这里,真要硬碰硬——在人家的地盘上,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与其继续受他的胁迫控制,倒不如兵行险招赌一赌,这一次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了,若在寻常事后,别说是接近他的温泉庄子,哪怕是这片树林里的封锁能不能安然突破都是两说。”
一开始明乐的确是只想脱身的,可是就在城门外和纪浩禹分开之后听柳扬禀报了纪千赫的安排她就马上迟疑改了主意——
纪千赫既然是派出了自己庄子里绝大多数的力量来招待他,就说明他是势在必得,绝对不会留半分的余地了。
本来这个金蝉脱壳的计策定下来,明乐也只报了五成的指望,在摸清了纪千赫的态度之后就干脆放弃了。
与其揣着两成的把握去赌一个必输的局,还不如兵行险招,要赌干脆就赌一个大的。
只是长平说的没错,在这件事上,纪浩禹对她怕是便要生出嫌隙了。
可是——
现如今她也是别无选择,只能这样了。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明乐的神色就很快恢复如初,扭头对站的稍远的长安和影二道:“已经有一会儿了,你们去个人看看,前面的情况如何了?一定要速战速决,纪千赫不会坐以待毙,这会儿庄随远应该是已经得了消息,正在往回赶了。”
“是,王妃!”长安肯定是不会离明乐左右的,影二便自告奋勇的去了。
长平听着远处隐约声响,眉目之间却是一片难掩的忧虑之色道:“王妃,哪怕当年的事真的是太皇太后和苏皇后对他不起,可是荣王这些年的种种所为却分明已经接近疯魔。这一次我们能成事固然是好,如若不然的话,后果定然会十分可怕,试想当年苏皇后已经折进去了,只怕他和太皇太后之前也不会善了,奴婢恐怕——”
“纪浩禹的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你不要被误导了。”明乐道,看着远处苍茫的夜色,神色凝重。
长平一愣,颇有些不可思议,嘴唇动了动,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难道您还怀疑荆王殿下?”
虽然彼此之间的立场不同,但是无可否认,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内,纪浩禹小心思是用了不少,却并没有对明乐不利的举动。
长平也知道明乐和纪浩禹之间的关系已经注定了永远都不可能更进一步,可是也总觉得更不至于反目成仇。
“你别多想,我不是怀疑她。”明乐道,从远处收回目光对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可是因为心事沉重,那笑容哪怕是刻意为之也总有些力不从心。
顿了一顿,明乐才又说道,“我相信纪浩禹不会对我撒谎,可是这其中有一件事你却是忽略了的。”
“嗯?”长平不解,皱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些毕竟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纪浩禹会知道,必定是通过苏皇后。如果苏溪真的死了也还罢了,否则的话——”明乐道,再次把目光从长平脸上移开,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的慢慢道,“依着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那份心,明知道朝中形势复杂,一则纪千赫的态度谁也拿捏住不住,二来还有老皇帝的怀疑,纪浩禹的处境本来就极端恶劣,步履维艰,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推己及人,当初如若是我处在她的那个位置上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去搀和到大位之争的泥潭里去的。那是一条险象环生的路,所谓的富贵权力虽然诱惑力大,可是这一路攀沿上去,所要面临的凶险更甚。就是这样的一条路,可那苏溪却还是借着临终遗言交代给了纪浩禹,逼着他逆风而上,去争夺那个位置。”
明乐说着,唇角就不觉的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亦是变得深邃难懂:“我还是那句话,如若她是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我就只当那句话是她留给纪浩禹的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子,可如果阿灏之前的怀疑没有错,她人要是还活着的话,再要说到她留给纪浩禹的所谓遗言,其中种种就很是值得深究了。”
长平的心里一阵发冷,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王妃,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明乐笑笑,打算她的话,“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也都不过是我和阿灏综合种种迹象所起的猜测而已,不管她是死是活,在她正式现身之前,说什么都是白搭。”
有些事,哪怕目前她心里已经有了九成把握,在正式盖棺定论之前也还是要留有一线余地的。
明乐不再说话,长平的心心情却在一瞬间沉入谷底,复杂难辨。
夺位之路,从来都是九死一生,而就算是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看上去是高高在上可以享受无限尊荣,可是说到底,那却是人生之中最大的一个牢笼。
在这一点上,长平和明乐的想法一致,都是认为推己及人,自己若是身为人母,就绝对不会鼓动自己的孩子去走上这样的一条路。
“这些年,荆王殿下孤注一掷,不惜一切就只为夺位,甚至是和荣王之间也是貌合神离是势同水火。”长平思忖着慢慢说道,随着心里的想法逐渐通透,脸上表情就在不知不觉当中变了数变。
“王妃!”最后,她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猛地抬头朝明乐看去,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是啊!”明乐的唇边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叹息道,“就凭着纪浩禹和我说起的那些往事,她本来是该隐瞒的,可是她偏偏反其道而驰,把她的过往包袱一并压在了纪浩禹的身上,间接的引到了这十多年来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我也希望是我小人之心,把这一切都想的复杂了,可是万一呢?”
明乐说着,就深深的看了长平一眼。
虽然她已经无数次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苏溪对纪浩禹透露这些也许只是一时失言惹的祸,可是心里却分明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不住的叫嚣——
那个女人,就是故意的!
如果只是失言透露出来的话,纪浩禹不可能对其中细节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么多年了,纪浩禹是因为那人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没有对她横加怀疑,但是明乐不然——
哪怕是小人之心也好,她总是觉得那女人居心叵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到底是要做什么?”长平听了更是暗暗心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道,“这样挑拨了荆王殿下和荣王不合,哪怕她是因为自己的思而不得,或者是那一起牵连了苏家满门的巫蛊案而憾恨的话——死者已矣,她怎么就能对自己的儿子也用了这样的心计?”
如果明乐的怀疑会证明属实的话,那么日后纪浩禹又该如何自处?被自己的母亲这般算计和利用,那份痛楚远比被敌人背后捅刀子要来的沉重。
长平越发觉得这件事叫人难以置信,可是任凭心里再怎么安慰自己,也是和明乐一样——
心思不可避免的就偏向了那个可怕的揣测。
“看的出来,对于苏皇后叫他走的这一条路,从本心上讲纪浩禹也是不情愿的,可是死者为大,他无从选择罢了。”明乐道,说话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说是纪千赫疯魔了,我倒是觉得,如果苏溪真的还在人世的话,真正疯魔了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荆王殿下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