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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链的摩擦声远去,萧潼对骆文轩道:“朕出来已久,明日即起驾回京了。骆爱卿,你加强防守,绝不能容郝日占我半寸土地!他若执迷不悟,再敢前来挑衅,朕将派靖王出征,直打到蒙阗去!”
骆文轩躬身应是,又用钦佩的目光看了萧然一眼,含笑赞道:“古诗云,但使将军能百战,不须天子筑长城。皇上有王爷这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将军,可以坐拥江山,高枕无忧了。”
萧潼但笑不语。
柳圣俞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长孙澜?”
萧潼道:“这个人朕对他感兴趣,朕要将他带回京城。对了,柳爱卿,你去找到江南那支商队每次出卢龙塞的通关文牒,朕要看看,长孙澜背后还有怎样的组织。”
柳圣俞知道长孙澜与郝日勾结的事后,也已经怀疑到那支商队,此刻听萧潼提起,才知道君臣同心,果然想得一致。立刻从身边取出一叠资料,向前呈给萧潼:“皇上,臣已准备好。”
萧潼赞许地点头,这个柳圣俞,真是心思缜密。不愧当初三弟为他求情,目光扫过萧然,却见萧然正向他扬眉而笑,笑得俏皮而得意。
散会后萧潼回到自己房里,命萧然将萧翔找来。萧翔恹恹的,神情萎顿,进来叫了声“皇上”,默默跪下,一言不发。
萧潼示意萧然将他扶起来,萧翔却挣开萧然的手,闷着声道:“臣弟冒犯皇上,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萧潼一滞,这小子在置气?什么臣弟、皇上,平日就算自己教训他,他虽然梗着脖子不服不忿,但也从不这样称呼。看萧然一眼,萧然眼里满是央求之色。他只好苦笑,亲自伸手去扶萧翔:“好了,起来吧。你是受了咒降,又不是诚心要弑君,朕怎会怪你?”
萧翔站起来,垂首恭立,依然一言不发。
萧潼暗暗叹气,和颜悦色地道:“觉得委屈了?还是心里仍想着蔓萝之死?”
萧翔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一阵酸涩,继续垂着头:“臣弟不敢。蔓萝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臣弟自己会化解的。”
“好,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萧潼欣慰地笑道,“不过朕希望你不怨,不是不敢。朕知道你心里是委屈的,怪朕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你。可你想过没有,朕若不瞒你,你会如何?”
“我……”萧翔呢喃了一声,有些茫然,“臣弟不知。”
“好吧,连你自己都对自己这么不了解,朕可不敢冒这个险。”萧潼眼里含着些许宠溺,和声道,“还好你没真的恨朕到要杀朕的地步,朕得谢谢你。”
萧然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幽默风趣了?
萧翔有些赧然:“大哥……”
“终于改口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萧潼笑道,“好了,等回到京城,朕立刻为你与顾家小姐主婚。你也该收收性子,有个当丈夫和父亲的样子了。”
“是,谢谢大哥。”
萧然换回侍卫的衣服,伺候在萧潼身边,萧潼随意地问了郝凌的情况,萧然道:“他睡着了,睡得很安稳。有奔雷、紫电两人在守着。”
萧潼瞥他一眼:“朕可再次警告你,若是他出什么岔子,朕绝饶不了你!”
萧然垂眸笑道:“属下相信郝凌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私自逃脱。若是他出什么岔子,皇上直接扒了属下的皮就是。”
第二日萧潼起驾回京,长孙澜被绑在一名骁卫的马后,用长长的铁链拖着往前走。萧潼与萧翔各坐一辆马车,怕萧然背上的鞭伤未愈,便命他与郝凌同坐一辆马车,顺便监视郝凌。
一路很顺利,再到丰渭县,住进县令府邸。郝凌的伤用了药,又有萧然日日为他运功疗伤,好得很快。
、第八十八章 丰渭夜失踪成谜
萧然将郝凌安置在松峦居旁边的一座僻静院落,依然派奔雷、紫电两名侍卫守护,二十名骁号、骧卫则轮番在县府巡逻保卫。除此之外,县令还派了十几名县衙衙役增补。需知圣驾在此,若有半点闪失,他这个小小县令纵有十颗脑袋也保不住。
萧然亲自为郝凌换药包扎,又叫他坐到床上去,想要为他运功疗伤。
郝凌看着萧然那双明朗澄澈的眼睛,心中异常酸涩。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萧然。想到妹妹的死,想到崂泉关内遍地尸体、血腥,想到这少年一身黑衣,持剑坐在马上,浑身散发出地狱修罗般的夺命气息,他就从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而自从他用自己换回父亲,一路走来,萧然对他悉心照顾,简直就像对自己的兄弟或朋友一般。那种自然流露的真切关怀,令他无法拒绝、更无法对萧然产生一点恨意。
“不用了,小王爷。”他想努力拉开与萧然的距离,所以刻意让自己保持着礼貌的疏远,“郝凌只是一个人质,不配小王爷如此厚爱。这一路上,小王爷已为郝凌耗费了很多功力,小王爷还要保护陛下,身上责任重大。郝凌好多了,可以凭药物痊愈。”
萧然看了他一眼,虽然身为质子,可这位少年还是保持着他最后的骄傲与尊严,就像一层脆弱的铠甲,也许不堪一击,可却从不曾卸下。
他微笑,不再坚持:“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吧。这丰渭县以牡丹闻名,风物绝佳,若是待着憋闷,便去花园里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让体力恢复得快些。”
“谢谢小王爷。”郝凌情不自禁地感动。
“我要去伺候皇上了。”萧然转身出来,对奔雷、紫电二人道:“若是王子要出去走走,只要不出这个府门就行,你们跟着他,随他走动,莫要限制他。”
两人躬身应是。
萧然到萧潼所住的沐桢苑,夕阳已经敛尽最后一抹余晖,晚风驱散了白天的暑热,还夹杂着淡淡花香。萧潼明黄的身影站在花前,负手而立,没有往日的帝王之威,看来竟是说不出的风雅。萧然含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个背影自然亲切得就像四围的景物。
“在看什么?”萧潼好像背后长着眼睛,没有回头,随口问道。
萧然走到他身边,躬身道:“皇上,天色不早,可要传膳?”
“好,你与朕一起用吧。”
“是。”
回来这一路上,萧然又是夜夜伺候大哥沐浴更衣,为他捶肩敲背,解除旅途颠簸带来的疲劳,然后与他同榻而眠,随身保护。
当晚一切照旧。
第二天一早,萧然刚刚伺候萧潼洗漱完,就听外面宇文方的声音带着惶恐响起:“启禀皇上,郝凌王子与奔雷、紫电二人都不见了!”
萧然手中正拿着一只茶杯,闻言几乎失手将里面的茶泼出来。萧潼脸色一变,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萧然,萧然身子一僵。
“派人找,将整座县府彻底搜查一遍!再派人去县衙大牢看看,大牢有无出事!”
“是,属下遵命。”
县衙那边首先传来消息,说长孙澜依然被关押在大牢中,狱卒严密把守,并未出事。知县本来战战兢兢地候在萧潼门外,闻报松了口气,暗暗擦一把冷汗。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宇文方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奔雷、紫电找到了!”
“传。”
宇文文带着奔雷、紫电走进房内,离萧潼五步距离,俯身跪倒,重重叩首:“启禀皇上,只找到奔雷、紫电二人,郝凌王子失踪了!”
萧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刚刚听到奔雷、紫电找到的消息时,他还希望郝凌也找到了。可是现在他彻底失望了。郝凌,他是如何失踪的?
“起来回话。”萧潼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好像也没有震惊之意。
三人站起来,萧然这才注意到奔雷、紫电二人都是脸色苍白,呼吸中有隐忍痛苦的紊乱与粗重,紧皱的眉心同样显示出痛苦,额头有冷汗涔涔流下。
萧潼显然也看到了,声音一沉:“怎么回事?你俩受伤了?”
奔雷嘴角还噙着血迹,却顾不上去擦,暗暗吸口气,艰难地道:“回皇上,属下与紫电二人昨晚遭人暗算,背后中掌,昏迷在花园中。刚刚被禁卫们找到,统领运功将属下二人救醒……属下无能,没有看住郝凌王子,甘受责罚。”
萧潼一听“花园”二字,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回头扫萧然一眼。萧然呆在那儿,面色发白。
“说清楚。”萧潼只有三个字,却已让人感觉屋里的空气骤然稀薄了许多。
“回皇上……”奔雷因为痛苦,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紫电的样子与他差不多。萧然见此情景,已然明白他们所中的掌力绝非等闲。
向宇文方投去探询的目光,宇文方用眼神表示肯定。
奔雷再次调息,然后才能把话说下去:“郝凌王子的身体已好了许多,小王爷吩咐属下,他若出去走动,属下等不必阻拦,只要跟着便好。日落前郝凌王子想出去看看牡丹,透透气,属下等便陪着他出去了。
郝凌王子在花园中转了一圈,精神显得好了一点。突见花园中一座假山峥嵘耸立,气势磅礴,他便走了进去。属下与紫电二人守在外面,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不见他出来。喊了两声,也听不到回音,于是便走了进去。
假山内光线暗淡,属下的眼睛刚刚适应黑暗,就听身后紫电跌倒的声音。属下蓦然一惊,还未来得及转身,一股劲风袭来,背上遭到重击,属下便立刻失去了知觉。”
在他诉说的过程中,萧潼的脸色已经慢慢转阴。及至他说完,他向宇文方下令:“带他们下去疗伤。”
然后,他转向萧然,面沉似水,缓缓道:“萧然,你向朕的承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章 设陷阱天子布局
萧然石化成像,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脑子都好像被掏空了一般,除了不断灌入的冷风,什么也没有。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郝凌竟然失踪了。那个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人,那个重情重义、忧国忧民的人,那个他认为一诺千金的君子……
萧潼一直看着他,目光中越来越重的责备终于唤醒了萧然的意识。他心中充满惶恐、自责,震惊到极点,却仍然不愿放弃希望。抬起已经发白的脸,漆黑的瞳孔中满是祈求之意:“皇上,郝凌一定是被劫持了,他绝不会自己走的,请皇上明察。”
萧潼轻笑,事已至此,你还要抱着你那善良美好的、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放么?
“你认为他是被谁劫持了?”他慢慢眯起眼睛,耐心地问道。
“是……”萧然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想说是长孙澜的人,可长孙澜还在监狱,根本没被救走。如果是长孙澜的人,为什么不救自己人,却只救了郝凌这个外人?
是长孙澜故布疑阵?他想像以前一样离间他们兄弟之情?可他现在已是阶下囚,还能有这样覆雨翻云的能力么?他如何与外界联系?又如何布下这个局?
不,不会是这样的。那么,是郝日?可郝日刚刚被放回崂泉,他怎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何况卢龙塞暂时关闭着,乌桓的人是如何进来救走郝凌的?如果是乌桓人,郝凌不愿意走的话,他们难道还能强行劫持他?又是如何在奔雷、紫电的眼皮子底下做到的?
“怎么无话可说了么?”萧潼瞟了他一眼,慢慢拿起萧然刚刚为他添满的茶杯,浅浅抿一口,然后放下。
茶杯与桌面轻微的碰撞声听来惊心动魄,萧然背上已冒出一层冷汗,双手在身侧暗暗握紧,勉强抬了抬头:“……属下不敢妄猜。”
“你不是一向算无遗策么?怎么朕让你说的时候你又不说了?”萧潼的声音淡淡的,可是眼里的责备再清楚不过。
萧然有窒息的感觉,用力吸一口气,垂首道:“属下猜不到……是属下失职,请皇上降罪。”
萧潼气得笑了,失职?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