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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凤凰街,平素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日为何冷冷清清?
车子再往前驶,萧然突然听到一阵琵琶声。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有人在用琵琶弹唱《胡笳十八拍》。那琵琶声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悲愤怨怒、慷慨激昂。而歌声千回百转,无限幽恨,令人如入胡地,如见朔风哀号,孤雁悲鸣。
萧然心头大震,是什么人弹的这曲子,便是蔡文姬再世,也不过如此!
“停车。”
他想下车观看,侍卫近来道:“王爷,前面观月台上有一位女子在卖唱,大家都在围观,王爷身体不适,属下斗胆,请王爷还是在车中观看吧。”
萧然暗道,一名卖唱的女子,竟有如此技艺,令人叹服。
知道侍卫们关心自己,便微微颔首。侍卫掀起车帘,让萧然向外观看。
凤凰街上有一个观月台,京城中有集会、庆典之类,会在这台上表演戏剧、杂耍,平素则无人登临。
今日台下挤满了人,而台上则孤零零地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用雪白的纱巾蒙面,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满头如云的黑发,还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天山上的湖泊,清澈见底,只要与她对视一眼,就仿佛能被她吸进去。
她静静地坐着,纤腰一握。细长的手指在琵琶上拨动,犹如飞舞的蝴蝶,颤动着羽翼,一种极脆弱、又极诱人的美。
琵琶声、歌声,都在阐述着一位坚强女性的悲哀与愤慨,而她的样子,却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怜惜。
萧然沉浸在她铮铮的琵琶声中,仿佛见到了戈壁荒漠、如血残阳,仿佛重新回到那片广袤而冷酷的战场。他凝眸看着观月台上那个清瘦而独孤的身影,而那位女子仿佛也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他一眼。
只一眼,萧然就看到了她清冷的目光,如霜如月。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一种感受。
这女子,看来是经历过沧桑的人。
“哪里来的卖艺女子,技艺不逊于弄玉坊的头牌蝶影姑娘。”语声出自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
“出来卖艺还戴什么面纱?”他身边的同伴扬声喊道,“琴技是不错,不知道长相如何?快快揭下面纱来,让爷们瞧瞧。”
“若是长得好,陆兄你就收了她吧。”另外几人哄然笑起。
被称为陆兄的人耸耸肩,放肆而夸张地大笑,一双眼睛紧盯着卖唱女子,眉梢眼角尽是轻薄。
萧然皱眉,京城之中不乏这种纨绔子弟,二哥就常与这些人来往,在风月场所流连忘返,每每令大哥气极。
卖唱女子停了手,缓缓站起,向围观之人盈盈施了一礼,却连眼角都没有扫那几人一下。几人面面相觑,大为受挫,纷纷撩袍挽袖,想要冲上台去。
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言,有人悄悄后退,有胆大地向那女子掷出铜钱。女子从容地俯身从地上捡起铜钱,好像根本没看到那几人在向自己靠拢。
萧然从身边摸到几锭银子,捏在掌心,想在那些人出手时当作暗器。就在这时,那女子脸上忽然露出痛苦之色,伸手抚胸,刚刚站直身子,一缕殷红的鲜血便从她唇边溢了出来。她沉闷地咳了几声,举袖擦拭唇边的血迹,喘息不定。
围观之人大吃一惊,那几位登徒浪子显示也吃惊非小。刚才还趋之若鹜,现在避之唯恐不及:“晦气,晦气!这小娘们原来是个痨病鬼。”
“病成这样还出来卖艺,真是不要命了!”
“走走,离她远点,免得被她传染了。”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围观之人用或同情或忌讳的目光看了那女子一眼,也都纷纷散去。那女子怀抱琵琶,孤零零地站在台上,虽然隔着面纱,萧然却清楚地看到她笑了。那种洞明世事,淡然而孤傲的笑容。
萧然下马车,向她走去。
“姑娘病了,为什么不请大夫医治?”轻缓柔和的声音,如甘泉淌过。那双眼睛,如暗夜里最亮的星星,默默注视着女子。
“天涯漂泊,只知今日,不知明日,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淡淡的声音,没有唱歌时的嘹亮,却如幽咽的箫声,扣人心弦。说的是长宁话,可夹杂着外地口音,辨不出究竟是哪里人氏。
“姑娘若不嫌弃,请到舍下暂歇,在下愿为姑娘延请大夫,诊治一番。”
女子一愣,抬头看着萧然。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绝美的容貌,漆黑的眼眸,还有那样温暖的笑容……她似乎有些迷茫,低喃道:“为什么?你我素昧平生……”
一旁侍卫忍不住道:“我家王爷宅心仁厚,乐于助人,姑娘就不必推辞了。”
“王爷?”女子更加困惑。
“在你眼前的乃是靖王萧然,当今皇上的三弟。”
女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叩拜下去:“民女不知是王爷驾到,失礼之处,还望……”
萧然伸手阻止,微笑:“不必多礼,姑娘病得不轻,还是先请大夫治病要紧。”
女子垂首,一缕秀风从额前滑落:“多谢王爷……只是,王爷就这样……”
萧然侧眸:“什么?”
“王爷连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这样轻信么?”
萧然扬眉,星眸灿然:“我只求行事光明磊落、俯仰无愧,无计其它。”
女子怔住,半晌,跟上萧然的步伐,在他身后轻道:“民女名叫镜湖。”
作者有话要说:
、《雏鹰展翅》番外三 破茧成蝶 (二)
萧然一边示意侍卫将镜湖扶上马车,一边问道:“姑娘尊姓?”
镜湖怔然,一丝痛楚之色从她眼底掠过:“落魄之人,无颜再提姓氏,不愿辱没祖先,请王爷还是不要问了吧。”
萧然不再追问,这样的女子,必定有不愿为人提及的过去。他默默跟上马车,略带歉意地道:“姑娘,想必不会介意与我同处,我今日状态不佳,骑不得马。”
镜湖抬眸,看着萧然苍白的脸:“王爷贵体染恙,却依然关心我这素昧平生的贫民女子,民女感激不尽。”说着,她伸手,缓缓揭下面纱。
萧然心头一震,怎样的经历令眼前这位女子消瘦如斯!她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里所含的沧桑幽深如古井,因为极度消瘦,她的鼻梁显得特别高,嘴唇很薄,五官线条分明,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她少了温婉,多了孤独与冷漠。
清冷如月。
一路沉默,萧然只是微阖双眸,暗暗调息。而那女子依然怀抱琵琶,一言不发。
回到王府,萧然惊喜地发现,侍卫统领李云亭已经从江南回来了。
李云亭奉萧然之命,为秋若水送去了几幅字画、一张瑶琴、几阙萧然亲笔写下的词,还有一件貂裘。而他回来时,带回了厚厚一沓子信,都是秋若水写给萧然而没有寄出的。
萧然如获至宝,吩咐管家秦榆为镜湖安排客房,并请大夫过来,就立刻要去书房看那些信。
秦榆原是宫内为数不多的未净身的内侍之一,在萧潼寝宫当差,自萧然搬进靖王府,萧潼就派他来当萧然的管家。
萧然知道大哥放心不下自己,这秦榆既是服侍自己的人,也是大哥设在他身边的“耳目”。可他对这种安排丝毫没有反感,反而对大哥充满感激。
秦榆第一次不识时务地拦住了萧然:“王爷……”瞟一眼站在一边仿佛不存在的镜湖,低声道,“不知这名女子是何来历?”
“不必多问,速去请大夫来为她治病,她病得不轻,不能再耽搁了。”萧然淡淡地吩咐。
“可是王爷你……”秦榆担忧地看一眼萧然憔悴的脸。
“我没事。”萧然摆摆手,转身向书房走去,留下秦榆满脸困惑地站在当地。
“秦管家。”李云亭适时地提醒他。秦榆这才回过神来,找人去安排镜湖的住处,又差人出府延医。然后拉住陪在萧然身边的一名侍卫:“今日王爷做了什么?为何如此虚弱?”
“王爷去了一次龙翼,与龙爷的一名侍卫在书房密谈,命我们在外守候,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谈了足有一个时辰,王爷出来时仿佛大病一场,几乎站立不稳。”
秦榆的眉头皱得更深,又问道:“那这位叫镜湖的女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侍卫从唇边悄悄溜出笑容:“是王爷捡来的。”
“捡来的?”秦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们经过凤凰街时,见这名女子在观月台卖唱,王爷被她吸引,便停车观望。后来这女子突然呕血,看来病得不轻。王爷顿生怜悯之心,便请她进府,为她医治。”
“那王爷有没有问这名女子是哪里人氏,干什么的?”
“我们只听到那女子说了镜湖二字,后来两人在马车中谈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秦榆闷闷地点点头,不甘心地往书房走去,他想,他一定要劝劝王爷。身为皇室贵胄,穆国大将军,身份何等重要,岂能随随便便领一个人回来?这女子来历不明,何况沦落风尘,街头卖艺。传扬出去,岂非有损王府威名?
匆匆走到书房门口,却见萧然的小厮南薰正守在外面,见他过来,立刻迎上前道:“秦管家留步,王爷正在里面看信,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秦榆无奈,只能在外面等。好久才见萧然出来,秦榆正想说什么,萧然一抬手:“有话晚些再说,我现在回房去,你派名丫环照料一下镜湖姑娘。我需要至少两个时辰,晚膳不必叫我。”
“王爷,你是不是受了伤?”秦榆忐忑。
萧然微微一笑:“你以为龙翼有人伤我?”见秦榆滞住,他又笑道,“不必胡思乱想,我没事的,等我出来。”
夜幕四合,晚风拂过听风馆千竿修竹,落叶萧萧。
萧然动功完毕,感觉精神清爽许多。出房来,见李云亭笔挺的身影伫立在院中,想到他带回的秋若水的信,唇边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
水儿,你爹答应明年六月便让我带你进京,到时我们可以长相厮守,不必靠鸿雁传书了。期盼着这个日子,期盼见到你明眸似水、笑靥如花……
想到秋若水,便想到自己刚刚带回来的那位镜湖姑娘。一个是空谷幽兰,与世无争;另一个饱受人间风霜之苦,坚强中混合着脆弱。这个女子,不管她是什么来历,不管她曾经有过什么,他都不会去计较。
他只知道,他想帮她。
“云亭,那位镜湖姑娘如何了?”
“回王爷,秦管家派了绿萝去照料她,已经请大夫看过,大夫说她颠沛流离、餐风露宿,以致积劳成疾,心肺受损,若再拖下去,恐怕药石无效了。幸好王爷为他医治,否则这姑娘性命不保。秦管家让属下向王爷回禀,请王爷安心。”
萧然松一口气:“还好。”
“王爷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现在是否用膳?”
“好。”
第二天早朝后,萧潼叫住萧然:“三弟,随朕到凤清宫去。”微微一笑,补充道,“远征归来,这两日军中已经安定,你也可以稍事休息了。今日便随朕进宫,为朕批阅奏折吧。”
萧然心道,批阅奏折也算“休息”?大哥你可真会差遣人。嘴里乖顺地应了声:“是”,便随萧潼进凤清宫。
内侍斟上茶来,萧潼抿一口,闲闲地看向萧然:“三弟,今日气色不好,是否军中事务繁忙,操劳过度?”
萧然心里微微一顿,昨夜运功后,元气已经大大恢复。可毕竟为孤鸿打通仁督二脉,功力损耗巨大,内行人一眼便看出来了。可大哥不懂武功,竟然也能明察秋毫,萧然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他的。
“小弟没事,靖安军凯旋,整顿军容,休养生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就好。”萧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