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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断修魂不语，桃花眼里掠过一丝诧异。只是黑发遮掩的那双灵魂之窗，所以绯鹰没有发现。他很快恢复了那种悠然幽默的调子，思绪却已然回到千年前的那个隆冬。澄澈轻缓的嗓音变得更为酥柔，差点令一个不稳的绯鹰狼狈的摔倒在桌面。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千里，你已经开始理解我了。”
“听你这么说，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谁会想理解变态的思维模式，除非那人也已经开始往变态那方面发展。绯鹰嘴里的男声竟有些哭丧，一人一鹰随后再次陷入沉默。
断修魂看着杯中透明的酒光，唇边洋溢起一丝懒散的笑。正如这个午后忙碌的妖怪们，各自都悠然自得。但是，看在这只绯鹰的眼里却觉得他有丝期待和愉悦的情绪在无形中泄漏着。极为玩味地看着断修魂，他不禁兴起了想认识认识那只黑色狐狸的念头。因为看样子，修魂很在意那只黑色的小狐狸啊……否则，他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已然在他这外人面前遗漏……
也许，距离与那只黑色小狐狸见面的那天不远了。无常铲除了碎星遥后，就该轮到他了。被唤做千里的绯色之鹰眼含冷光，鸟嘴里出了声几不可闻的哼笑。不过很快的，他就被断修魂身上的那种特质吸引过去。连带的，揣摩起那只令断修魂产生异样的黑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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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前的冬夜，潮湿的寒流吹得树枝“嘎吱”作响。暗蓝的空中下起毛毛细雨，冰冻的雨水打在脸上并不会生疼。只是引人发颤，道法高深的妖怪自然不会把这种小雨看在眼中。但那些修行不到家的妖怪可惨了，刺骨的冷侵占着温暖。萧条的城市角落里燃烧着几处火光，柔软的橙黄色调前围绕着几名无家可归的小妖。他们贪婪的围坐在一起相互取暖，并以麻木而冷冽的目光紧紧盯住那唯一的光源。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妖怪匆忙穿梭而过。有些身裹着饱暖的兽皮，这是他们杀死其他妖怪的战利品。而另外一些则穿着单薄的布制衣服奔跑，只为寻求避雨的场所。
城门外走进一命少年。他身着普通的灰色布衣，阴阳妖发随风飞扬，丝毫不介意自己暴露出诡怪的桃花眼，雨水在他的身边自动蒸发。眼色好使的小妖立刻就明白这是只道行高深的妖怪，他们围坐在一旁的身子瑟缩起来。无神的眼睛露出惧怕的色彩，枯槁的皮只剩下一张小小的骨架支撑起来。
少年的桃花眼正如这隆冬，冰冷而漠然地瞧了那几个小妖一眼。随后，毫无一丝情绪的穿过这条街道。这种小妖在妖之国随处可见，他更费不着多施舍任何情绪。何况，这里是暗中之城夜雪城呢？
夜雪城是一座独立于七王统辖的城市。当然，它也并不是妖之国内唯一不受七位领主管理的。暗中之城的名字是指妖之国的暗中势力，他们分布在境内的各个角落。这些城市的规模其实并不大，但是总体都是有组织的实力构成。城外有某种结界阻挡着其他妖怪的侵入，除了被抓来的奴役型妖怪们，也并非与世隔绝。只要是有实力踏过结界的妖怪，暗中之城的大门都会为其敞开。
虽然大多数妖怪都不明白暗中之城怎么会被允许建立，但七位领主却都毫无以外的默认了这种存在。夜雪城位于苍王的领土，位属整个妖之国的东北方。城内的势力名为夜雪门，门内有数个分堂分部，少年此行的目标就在于此。他需要大量的情报来源，这里无疑是上佳之选。
“听说，你想见我？”
夜雪门的门主是一名身材修长而魁梧的男人，这在妖之国是很少见的。当然，少年的诧异是因为他身上凸起的肌肉。所以，他稍微怔了怔。然后展露一抹轻笑，不卑不亢地答道：“是的。我打败了你的手下就是为了要见你。我需要你的力量，为此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伤天害理的……唔，自然不包括与我有害的事。”
“那么，你的名字？”男人停顿了稍久，为他的嗓音而震惊了一会。过后忽而一笑，直接问道。
“断修魂。”少年思索了会，并不打算用自己的真名。
“断之七情以用修魂？”男人笑得更大声了，仿若眼前的少年令他非常满意。不过，他还是找茬般的说道：“你把我的手下都杀死了，难道就想以这来让我确信你的忠诚？”
少年地扯出一个慵懒的笑弧。那双诡异的桃花眼里却比冰雨还要冷冽。他缓慢地轻吟道：“信任自己，总比信任他人可靠。我帮你清理了无用的废物，你该感谢我。”
“你想从我这获得什么？”男人收起笑容，眼神中睇出狠戾的一面。
“我要你的情报组织。”坦诚不讳的狂妄。因为，他有实力和资格狂。在这种强者面前，不该做出任何没有信心的表现。“我需要有关黑狐的任何消息。”
“为什么？”男人慢条斯理地问道。
“因为，我需要很多黑狐的妖丹来完成我的修炼。”少年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希望蒙混过关。对于夜雪门门主，他不可能全盘托出自己的一切背景，更不用说自己的潜在目的。
“小子，要加入不是不可以……”男人沉吟了会，少年刚刚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有他的加入夜雪门势必会更加强大。不过，少年显然不能使他放心。“但是，你得给我一个承诺。”
“请说。”少年突然变得极有礼貌。
“千年内，任我差遣。不得出卖我门，否则消息的供应立刻停止。”男人试图威胁，“你要知道信誉出问题的妖怪，所有暗中之城都不会随意接受他们。”
“可以，但我需要相对的自由度来完成些私事。”少年淡漠的开口，眸中的讥诮和寒光一闪而逝。对于男人的不信任显然在他意料之中。但是，没关系。他只是需要大量的情报而已。
40章、千年（二）
青蛇村位于苍王的领土，与苍城的所在位置非常近。青蛇与花蛇世代交好，两族以蛊术和毒术闻名遐尔。断修魂一边回忆着千里提供的资料，一边往青蛇村的方向赶去。近年来他一直在找黑狐后裔，却没有任何进展。他觉得总会有些同族逃离了被诛杀的命运，但或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希望，一个光明。
鼻尖传来血味，他停下步伐仔细的辨寻来源。森林一如往常的静谧而幽静，仿若世外桃源般不受世俗的污染。可惜这也是假相，有生物存在的地方便有纷争，那是为求生存的矛盾。多年来身处夜雪门的断修魂看过太多黑暗秘闻，就连他本身也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所以，要说在意，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黑影一闪而过，未撩起丝毫树叶的动摇。断修魂似是漂浮半空，步履轻盈无声，从容不迫的优雅。他矫健的绕过灌木障碍，没有踩折一草一木。血味变得更浓，他告诉自己近了。前方，曾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碎肉残肢遗在草木，多具尸体被钉在树竿。一群豺狼在血肉面前畅游食戮，对于它们来说今天是幸运的一日。新鲜的美味食物静静的躺在它们面前，诉说着无言的邀请。断修魂罔若未见，诡怪的双眸不住的穿梭在这些尸体中。突然，万年不变的冰冷瞳仁一阵收缩。狂怒和悲恨在桃花眼底瞬间爆起，转眼间又复为平静。只不过，那普通的少年身上有浓郁的黑暗味道，令欣喜的肉食动物们一惊。
对味极为灵敏的豺狼竟没有一个发现同伴间多出名陌生妖灵，等到它们发现时却为时已晚。白皙的手指如摘花抚草般轻易带走生命，没有丝毫的花哨招式。而奇异地是，周遭的豺狼们竟无法反抗。四肢间隐隐的颤抖像是诉说着恐惧，又像是他们正在极力抵抗。
事实上，断修魂正在使用媚术。精神力场由他为中心散发出去，神念锁定了在场所有鲜活会动的生命。一夕间掌握了众多生死，如高贵的神祗用冷漠的神情独立于高处俯瞰生灵。他杀光了围绕在一具身躯前茹毛饮血的三四匹豺狼，然后朝身后的动物睇去一个眼神。
那双桃花眼淡淡的一瞥极为冷冽而诡异，隐带着铺天盖地的狰狞黑暗。
凶狠绿澄的光自豺狼的眼中消散，其中一只呜咽了声慌忙逃窜。然后，另外十几只也紧跟在后。万物是如此奇妙，一妖胆怯会调动众生。谁都不愿死，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做到临危不惧并非是简单的事。野兽尚是如此，何况是修行进化的妖灵？一命丧，万载年华付诸流水。
断修魂冷眼看向那只匍匐在地的妖灵。它约有六米长，三米宽。体形极为庞大，具万年修行之姿。毛色成黑，找不出一丝杂色。可惜的是这本该拥有极为美丽皮毛的妖怪，此时正奄奄一息。内丹被挖的它其实可卷土重来，只是极为虚弱的它为保护幼崽竟宁可以身殉豺狼。血肉淋漓的场面另断修魂呼吸一促，挣扎的眼光似是不想急于爆发的疯狂。
黑狐颤抖的调转了视线，黑色的乌瞳疲惫不堪地望着断修魂。挣扎的抬起身躯，露出一只幼小的黑狐。它正在诉说着乞求，盼望的眼令涣散的焦距再次荡漾出哀伤的微光。喑哑的女声自狐嘴里逸出，它说：“请……救救我的孩子……”
极为艰巨地点头，断修魂合了合眼。再次睁开时，却发现它已安眠。心间不住的翻滚跳动，是控制不住的战栗也是极尽控制的忍耐。孱弱而充斥病态美感的少年低下身抱起它到死也愿保护的孩子，却愕然的发现小黑狐竟已气绝。断修魂困难地抿着唇，颚部紧紧地绷着，牙齿在口腔内相互磨擦，发出一丝难听的声响。
他站在黑狐的尸体面前，良久。染血的手掌轻柔的抱着小黑狐，目光木然，却隐藏着巨大的凄凉与悲伤。若是他再早一点到，他最后的同族便不会死去。万年，千年，百年……他为了寻求这唯一的希望而出卖自己。苟延残喘的在微渺的希望和巨大的失望中游移，在黑暗里企盼最后一丝的光明。但他没有想到……黑暗的尽头，等待他的竟是无际的绝望。
死了吗？他们都死了，只余我独自弥留，仿佛是被时光遗忘。
喉间干涸，眼间干涩。泪与声像是不属于他自己，只是失神的望着那具已然垂亡的黑狐尸体，不自觉间抓紧了怀中的小黑狐。
虚弱的呓吟声传入他的耳中。怔忡地诡异眸子不确定地垂下，在片刻后化为庞大的惊喜。小黑狐微睁着黑瞳，深邃如子夜的暗在其中荡漾，奇异地抚平了他的焦躁和悲伤。断修魂连忙检查起怀中的小小兽体，发现它的气息竟奇迹的恢复。除了比较虚弱，其他一切皆好。欣喜感使他露齿而笑，诡异的桃花眼因此变得格外温和。
他不再是孤身孑然……
他不再需独自虚度垦荒岁月……
小黑狐的轻咳声抓回了他游荡在外的思绪。正待断修魂想好好安慰它一番时，怀中的它又陷入昏迷。长指爱怜地抚摸着黑色皮毛，他告诉自己无所追求的生命已产生了新的希冀。断修魂再次看了眼死去的黑狐，眼光已不如刚才那般的悲愤绝望。桃花眼里像似有了光彩，璀璨的令周围凄凉的血红都变得明快。他在黑狐的身上点了一把火，熊熊地烈焰中夹杂着尸臭。
可这一切并未让断修魂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