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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她知道她。
尽管,导游的工作并不像当年的钢琴一样,那样让她迷恋,让她疯狂,但是她还是能在这样的工作中看到自己的价值。她认真地快乐地做着导游,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工作。
还记得即将从外国语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都忙着四处奔波,忙着出国忙着找工作。当年因为一点分数之差只能以自费生的身份进入外国语大学的闽乔,虽然成绩很好,英文又是她的强中之强,但是毕业之前却怎么都找不到接收单位。倒是有几个色迷迷的所谓的企业老总,热情地为她提供了秘书的职位,但是都被闽乔一一婉拒了,她知道那些人看重的是自己的外貌,而不是自己的才华,他们是要把她当作花瓶儿摆着看的,因此就算他们不是别有用心,她也不想去做那样的工作。可是除了那样的工作,别的单位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闽乔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去旅游局报名,参加了当年的导游资格考试,之后便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导游上岗证,又很轻松的进了现在的公司,面试当场就被录用了。自从当上了导游,她带过各种各样的团队,大陆的,香港的,澳门的,台湾的还有国外的,但是不论带哪里来的团,她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
闽乔不仅对游客们好,对待自己的同事同仁甚至同行也都是礼让有加,乐于助人,不论面对的人是领导还是普通同事,她的态度也没有分别,都是一样的温暖可亲,这样的处事风格和态度让她不但在公司内部广结善缘,就是在整个行业领域内也是美名远扬。别看才刚刚毕业两年,她却已经在旅游圈子里为自己建立了一个良好的广泛的人际关系环境。
别人不提,就拿美大部经理吴亮的秘书徐影来说,凡是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说她这个人看上去开朗热情,其实极其不好相处,很难真正接近,说她这个人不能说是好也不能说是坏只能说是怪。当然难怪大家这么议论,因为徐影这个人的确是很怪,怪就怪在你能看见她的开朗却感受不到她的快乐,你能看见她的热情却感受不到她的喜悦,你能看见她的活跃却感受不到她的积极,总而言之你能看见她的人可就是感受不到她的心,好像她生来就是没心的。
虽然在工作的时候,她看上去是个无忧无虑的人,有时候还喜欢耍耍贫嘴,开开玩笑,让人觉得她的个性似乎很外向,但是她骨子里却是个很自闭的人。她从来不会跟人谈起她的生活,她的经历,她的家庭,更别说很多心里的东西以及感情上悲喜。她的话多,但是没有一句涉及她自己。大家每天都能看到她,熟悉的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样,但是如果真的说起她来,却没有人知道有关她的任何背景信息,感觉又似乎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在整个公司里,除了工作关系,除了插科打诨的闲扯,徐影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朋友。当然,每个人都很忙,生存在北京这样的都市里,大家都承载着太多的重量,为了各自的前途生计梦想等种种而忙碌奔波。对于徐影这个人,大家也只不过凭着直觉感知,至于别的也无暇去深究和探讨。怪,就怪吧。
闽乔对徐影却有她独到的认识,或者是因为她从小就练就了细致入微的洞察力,或者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敏锐的感知触角总是会不自觉地穿透外在触及别人内里的心地和精神,和徐影相识后没有多久,闽乔就看出了她的自闭。发现她不但避免谈及任何关于自己的私人话题,而且她奋力表现出来的开朗热情活跃外向根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像是从森林里采摘来的鲜花被她编成了花环后生生套在了自己的头上,看上去繁花似锦,绚丽妖娆,却是没有根的,是用来做伪装的。她把自己的真心藏了起来,不露一丝一毫。闽乔知道一个刻意隐藏自己的人一定有她不愿和别人分享的故事以及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不是,有谁愿意如此辛苦地活着?
闽乔是尝试着走进徐影内心世界的第一个人。
那还是千禧年的春天刚刚到来的时候,公司让闽乔去机场接一个从澳洲来的旅游团,结果日期被徐影在电话里搞错了,等她发现的时候再联系闽乔,怎么都打不通她的电话了。她只好自己跑去机场,等她找到闽乔并告诉她抵达日期被她搞错了时候,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徐影就说太晚了她不回公司了,闽乔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什刹海逛逛,吃个饭,然后再带她去一个朋友开的酒吧里坐坐,徐影很痛快地应约了。
那晚,闽乔和徐影吃完了晚饭去了楚天的酒吧,闽乔把自己最好的三个朋友玲玲,赵元还有楚天介绍给了徐影认识,因为当时客人特别多,所以大家随便聊了几句,楚天他们就忙去了。
那晚闽乔喝的照例是楚天调的红粉佳人,闽乔端起杯子喝酒的时候,那酒的色泽加上晶莹的杯光和柔和的灯影,把闽乔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衬得美仑美奂,徐影便忍不住夸赞说:“闽乔,你的项链真好看,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十八岁的那年我妈特意为我定做的。”闽乔答道。
“是吗?你妈真好!你妈……真好!”徐影重复着说了两遍你妈真好,神色有一刹那的黯然,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关于这个项链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想听吗?如果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闽乔看见了徐影一刹那间的黯然,她从来不会错过这些最细微的东西。
“我很想听听,我有都是时间听故事。”徐影笑着说道。
“我妈妈,就是为我订做这条项链的妈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是我的养母……。”那晚闽乔就那样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跟徐影娓娓道来,她对她讲了小渔村,讲了在北京站和父亲的偶遇,讲了第一次走进什刹海的四合院,讲了玲玲楚天和赵元,讲了钢琴,讲了林羽清,也讲了羽明,讲了自己知道不能再弹钢琴时的心情,讲了珍珠的出处,这条项链的由来以及李云霜赋予给它的意义,还讲了爷爷的离世以及自己亲生母亲的谎言,没有任何刻意的渲染,连语气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雕饰,闽乔就是那样很自然很真实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却令徐影听得泪流满面。
“闽乔,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听完了闽乔的故事,徐影忍不住幽幽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一个有故事却不想或者无法让别人分享她的故事的人能够分享我的故事。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说出来,就轻了就飞了,可压在心里就成了重量,有谁愿意承担这些重量,除非是不得已。”闽乔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徐影,徐影听了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闽乔的手,满脸都是眼泪,只轻轻地说,“闽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知道我的故事没有办法对人说去,对谁都不能说,那是天大的耻辱,今生不能说来世也不能说,我压着我是不得已,我知道苦,可我没办法。难得你这么了解我的心,你看出我是有故事的,我难过也欣慰,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
“你不用形容,什么都不用说,我懂,真的懂!”闽乔虽然不知道在徐影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她却完完全全能够感受到她的无奈和痛楚,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上,虽然那座山有影无形,却固若金汤,就算愚公在世恐怕也无法将它移开。除非扔一颗原子弹将那山炸平,可那样的话徐影也必会尸骨无存。望着满脸是泪的徐影,闽乔才了解了原来有痛不能诉的悲痛才是真正的大悲痛。
“虽然我没有办法跟你讲我的故事,但是我却做到了这样肆无忌惮的在人前流泪,这对于我已经是从不敢奢望的释放了,这是你帮我做到的,我的心里只有感激,即便有一天我死了,这感激也不会死。谢谢你,闽乔,真的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闽乔的心里只觉得悲哀,却不知道究竟在为什么悲哀。
“闽乔,不是这样的,你做了。真的。如今这年月,有谁还去关心别人的悲喜?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偌大的京城里不过是一只偷生的蝼蚁罢了。闽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做一个不知道我故事的知己?”
“我愿意,当然愿意。我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当人说去,一辈子都不能,即便说了,别人也未必真的能懂你的感受。所以你不说,我就不问。你永远不说,我永远不问。我想这个阻挡不了我们成为朋友。”闽乔说得诚恳,依然没有任何刻意的渲染和雕饰,依旧是娓娓道来,而徐影却一个字不能答,在听她这话的时候泣不成声了。
就是那晚,闽乔在自己和徐影之间架起了一座桥,一座友谊的桥。只是在架桥的时候,闽乔怎么都没想到就是这个自称是蝼蚁的人日后却给了自己独自创业的启迪和机会,从而让她走上了一条有着别样风景的道路。
大雅之堂(102)
就在闽乔去云南的时候,徐影被调到境内游总部做经理助理去了。徐影因为工作变动的事还特别和闽乔通了电话,说领导找自己谈话了,要她到境内游的总部去做经理助理,可她有点拿不定主意。闽乔就说,去境内游总部做经理助理,那是升迁了,为什么不去呢,你工作一直那么努力,这也是你自己赢得的回报。徐影说怕干不好,会让人家对她失望,闽乔知道她是对自己缺乏自信,就在电话里鼓励她,劝她无论如何都要尝试。还说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担心跌倒干脆就不走路那怎么行呢?闽乔的话对徐影的影响很大,通过电话以后,徐影便同意去境内游总部报道了。
闽乔从云南回来以后因为要帮着玲玲给她爸爸和奶奶操办后事,和公司请了几天假。要回公司上班的头一天下午,闽乔去公司拿了第二天要带的团的资料,发觉有点儿别扭,开始没太在意,可是转了几转拿了资料出了公司,才发现是因为徐影不在了换了新的秘书所以才别扭。想起自己在云南给徐影买的一个〃筒帕〃还在包里,没见到她人,差点忘了。于是便又去了境内游的总部,见到徐影以后把“筒帕”交给她。
“谢谢你,闽乔。这个筒帕真好看,我很喜欢。”
“谢什么,又不是我做的。傣族姑娘从八九岁就开始学着编织筒帕,为的是到了出嫁的年纪能够编出最漂亮的筒帕来献给自己的心上人。筒帕是傣族姑娘定情的信物,买来给你,是希望它会带给你好运,有一天能够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徐影听了,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又看了看手上的筒帕,说道,“幸亏我不是傣族姑娘,否则,即使我能编出最漂亮筒帕来,却送不出去,岂不可惜。”
“怎么就知道送不出去?船还没出港口,自己怎么就先撤了帆呢?出海吧,不出海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我爷爷去世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带我离开了福建老家是他一生做过的最让他骄傲的一件事。我想他骄傲是因为他把我带进了大海。”
“闽乔,你,你是不是恋爱了?”徐影并没有直接回答闽乔的话,却突然反问她。闽乔听见徐影这样问自己,便一下子想到楚天,想到他的吻,他的热烈他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