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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人寰。
孩子们住的房子本来都是老人名下的,钱老爷子临终前唯恐老太太不能公平分配房产,日后引起更大的纠纷,因此死前除了自己和老太太住的那间房,剩下的几间平均地分给了三个儿子。房子是分了,但是积蓄都在老太太一个人手里握着呢,加上每个月老太太还领退休金,虽然算不上是财神爷,可还是能支应一些大事的。老太太一个人又能花多少,少不得贴补一些给孩子。
虽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儿媳,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但是俗话说得好,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自打钱老爷子去世以后,老太太对小儿子的偏袒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因为老爷子不在了无人约束而愈演愈烈。兄弟妯娌婆媳之间的矛盾也就越发激化了。
这钱家的二儿子和二儿媳有一个女儿和珍珠同岁,叫钱玲,和珍珠很合得来。钱玲儿长得不好看,单眼皮肿眼泡塌鼻梁儿,鼻尖儿的两侧还长了几颗雀斑。可是珍珠却喜欢。珍珠住进梁家不过半年的时间,两个人就已经十分交好了。每次只要家里一吵架,钱玲一准儿会跑出来找珍珠。若是珍珠不在家,她就会直接跑去珍珠和爷爷摆摊擦鞋的地方。坐在旁边一边看珍珠给人擦皮鞋一边和珍珠闲聊。钱玲每次都会一直坐到爷爷和珍珠收工的时候,帮他们收拾好摊子,背上家什,然后一起回家。
两个丫头一路手牵着手哼着小曲在前面走,爷爷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可以欣赏后海的美丽风光,特别到了初夏时节,夕阳晚霞中的后海,景色宜人,风姿曼妙。岸边垂柳依依,水面上是盛开的荷花,远远的就能看见古色古香的银锭桥,更有庵观寺庙里传来的钟声和鸣,余音缭绕。
回家的路上不但可以欣赏美景,还可以饱闻藏匿在后海大大小小的胡同里的传统小吃的香味,穿梭往来于古旧的街巷之中,到处散发着爆肚卤煮的味道,流窜着诱人的豆汁酸。
每天的这个时候,珍珠的心里都觉得暖暖的。被一种浓浓的生活的气息包裹着,于是常常会暗暗的庆幸自己和爷爷能够来到北京,也会在心里暗暗地感谢梁渠夫妇留自己和爷爷住在了什刹海这么美丽的地方。虽然钢琴上流淌出来的美妙旋律仍然会时常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弄得她心头痒痒的,会难受上一阵子。但是珍珠仍然感到非常的幸福和满足。
每天收工回到家里以后,趁爷爷煮饭的时间,珍珠常常会跑到后院去,主动帮梁渠和李云霜做些事情,扫扫院子浇浇花什么的。尤其是梁渠夫妇的皮鞋,珍珠每天都会给擦得亮亮的。梁渠夫妇呢,对珍珠的感情也日渐深厚起来,若是一天没见,就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空落落的。对面钱家一院子的骨肉亲人整天是没完没了的吵,吵得厉害的时候动手打架也是有的。亲兄弟亲母子之间倒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而这边院子里的梁渠夫妇和素昧平生的祖孙俩相处的却像是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一团和气,很是让人羡慕。不说别人,就说钱玲儿吧,特别喜欢到这个院子里来,总是对珍珠说,“你们家真好,你爷爷好,梁伯伯梁伯母也好,你可真有福气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我真是羡慕你,我们家可没意思呢,成天的吵架,我真是不愿意呆在那个家里,烦也烦死了,要是我也能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好了。”
两个丫头在一起的时候,珍珠会对钱玲说一些以前在小渔村时候的往事,有些是她记得的,有些是她当时太小不记得了听爷爷讲给自己听的,但是不管是自己的记忆还是爷爷讲给她的,她都会讲得绘声绘色,非常的生动。钱玲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听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总要再追问一些什么才肯罢休。关于珍珠的身世背景和她的一些心思除了珍珠自己,那就属钱玲知道的多了。甚至比爷爷以及梁渠夫妇知道的还要多,很多话珍珠都只对钱玲一个人说过,因为那些话是只能对钱玲这样的知心朋友才能讲的。
珍珠十分看重和钱玲的友谊,自从钱玲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珍珠感到快乐了很多。有了这样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小伙伴,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孤独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也睡得更加安稳,心里也更加踏实了。
大雅之堂(16)
(16)
转眼又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那是六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很热,正是晌午的时候,街上的行人本就很少,更别说擦鞋的客人了。珍珠和爷爷坐在擦鞋摊儿的后面吃了些自带的馒头咸菜,又喝了点水。吃完了以后爷爷说去周围转转,让珍珠看好摊子。爷爷刚走了一会儿,珍珠远远的就看见钱玲儿朝这边跑过来,钱玲儿的手里好像还举着什么东西,一边跑一边冲着珍珠挥动着。这么热的天气,毒日头底下,整个世界都被晒得懒洋洋的。也只有钱玲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能活蹦乱跳的。等到钱玲儿跑到近前,珍珠才看清楚她手里擎着的原来是两根冰棒。
“珍珠,给,吃吧。我妈刚给的零花钱,我买了两根,你一根儿我一根儿。这么热的天就要吃这个才解暑呢!”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又跑过来了?”珍珠接过冰棍舔了一口,“哇,真甜哪,好凉快!”
“甜吧!”钱玲也在自己的冰棍上舔了一口,“以后我天天来陪你!九月一号我就要上学了,我怕到时候就来不了这儿和你聊天儿了!珍珠,要不你跟爷爷说说,你也上学吧,咱们上一所小学,那多好呢!”
“我又不是北京人,有哪个学校会要我?再说我们也没有上学的钱啊!”
“要不去跟梁伯伯梁伯母说说,他们认识的人多,又都在大学里教书,一定有办法!”
“我们现在白住在梁伯伯梁伯母的家里,他们不要我和爷爷交房租,还总是帮我们。爷爷早就教过我,做人要懂礼数,要知道报恩。可是我现在还小,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这也算了。总不该连这样的事情也要麻烦他们。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每天擦鞋也能赚不少钱呢。你上你的学好了,不用管我,放学了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儿!”
“那倒也是!”钱玲的声音略微有些失望,可是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吃冰棍儿了。
“梁伯伯两伯母买了一台新电视,彩色的。昨晚我在他们屋子里看了一会儿,可好看了!”
“本来,我妈说也要买一台的。可是我爸不同意,说是要攒钱买房子,早晚搬出那个院子,过清静日子去!”
“玲玲,你真的要搬走吗?”珍珠一把扯住玲玲的袖子紧张地问道。
“嗨,我爸也就那么一说。还买房子那?就凭我爸那个破厂?我妈说了,就我爸挣的那几个大子儿,买扇好门买把好所都未准儿能够,还买房子呢,她跟本就不指望。我妈都不指望,我就更不指望了!”
“玲玲,你要是搬走了,我就没有朋友了!”尽管玲玲说得肯定,可是珍珠还是感到有些沮丧。
“其实,要不是那个院子里老是吵架,住在这儿也挺好的,可是他们成天没完没了的吵,还骂人。烦死人了,我大伯家我哥和三叔家我弟总是往自个儿姥姥家跑。我姥姥就是不在北京,要是在北京啊,我也往姥姥家跑!”
“他们为什么总是吵架?”珍珠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钱闹的,嫌我奶奶偏心眼儿,就对我三叔儿一家儿好。”
“你奶奶是那样的吗?”
“就是,那老太婆忒那个,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从来不到她屋里去,她总是偷偷地给我三叔儿家的特特买好吃的,哼,我才不稀罕呢。”
“你奶奶怎么会那样?”
“嗨,不说她了,烦死人了。幸亏我还可以去你们家,要不我非疯了不可。所以,我还挺愿意上学的,不用成天呆在那个破院子里了。要是你能跟我一起上学就更好了!”
大雅之堂(17)
(17)
两个丫头就这样坐在擦鞋摊的后面乘着大树的阴凉一边吃着冰棍一边聊天。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和一双三接头的皮鞋的中年男子打鞋摊儿前面走过。
“伯伯,擦擦鞋吧!很便宜的,三毛钱,保证给您擦得锃亮锃亮的,不亮不收钱!”珍珠用清脆的嗓音冲着那男子喊道。
那男子本来都已经走过了擦鞋摊儿,听珍珠这么一喊,回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想了想,转身来到鞋摊前面坐下。
“下午正好要去开会,擦擦就擦擦吧!”中年男子说道
“哎!”珍珠响亮地答应一声把手里没吃完的冰棍儿递给了玲玲,麻利地打开工具箱,然后除尘,上油,抛光,打蜡,动作那叫一个娴熟,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看得那个男人眼都直了。
擦好皮鞋以后,中年男子的站起身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亮得都能当镜子的皮鞋,说道“小姑娘,你挺会做生意的嘛!我——”
“哎,老孟,怎么是你啊?在这儿干吗呢?”中年男子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有人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单位的同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哟,老张啊!我下午要去部里开个会,时间还早,在这儿擦擦鞋。”
“我下午也要去部里办事,正好,搭个伴儿,叫一辆车走吧!”
“好啊,好啊,你稍等我一下,我付了钱就走。”中年男子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来,正要打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身后的老张说到:“老张,要不你也擦擦?我一起付了!”
“不用不用,别客气了,早上我老婆给我擦过了!”
“咳,还是老婆在身边幸福啊。”
“你太太去美国做访问学者有一年多了吧?是不是快回来了!”
“快了快了,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老孟一边答话一边把自己的钱包里的钞票一张张地翻过去又翻回来,却没抽出一张钱来,而是又去翻自己裤子和衬衫的口袋。
“我这儿有零钱!”老张一边说一边去掏自己的钱包。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我这里有!”老孟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五毛的崭新的人民币来,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捻了捻,这才把钱交给珍珠,珍珠接过去的时候,那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吧,不用找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珍珠笑了笑,“伯伯,说好了三毛钱就三毛钱,一分钱我也不多收的。”珍珠一边说一边找了二毛钱递给那个中年男子。
“嗬,还挺讲原则,不错!”中年男子笑着把钱接了过去。
“伯伯,您慢走,下次再来!”
“鞋擦得不错,以后我还会再来的。”中年男子说完便扭头跟那个姓张的人一起走掉了。
“快接着,再不吃都化没了。”那男的一走,玲玲赶紧把手里已经化得稀里哗啦的冰棍递回给珍珠,“你真傻,他都说不用找了,你怎么非要找给他!”
“要是多收了人家的钱,下次很可能人家就不来擦鞋了。擦鞋的到处都有,不一定非要到我这里擦。可是如果我擦得好,又不多收钱,他们就还会来的。”珍珠一边接过冰棍儿一边说道。
“又不是你要多收钱,是他主动给的!”
“有些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