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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时,有位男生送我写满整整一本日记本的情书,七年后的同学会上,他直到聚会结束都没记起我的名字。
大学一年级时我暗恋一位师兄,天天在篮球场外偷看他打球的英姿,明明我讨厌篮球,每天走过他偶尔会经过的那条小路,明明要绕路;努力加入他任社长的社团,其实我对台球毫无兴致……那时小心隐藏着小小情绪,在心中自悲自喜,其实只有单纯又傻气的念头,未来有一天若能重逢,我一定要对他说“曾经有一个女孩子暗恋你……那个人就是我”,然后坦然一笑,将我的朦胧初恋真正地完美结束。其实去年我真的在一次培训课程上遇见他,整整一天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却完全失去打招呼的勇气。不只如此,甚至故意躲避,仓皇逃离,生怕他认出了我。原来我心中最美的初恋与暗恋,已经被岁月磨蚀成我的污点,再也不愿被提及。
还有江浩洋……曾经那一天,他在山顶上喊:“沈安若,你将来愿不愿嫁给我?”今天,我们的距离不过20厘米,却努力装作陌路相逢。
周末(1)
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恰逢13号,黑色星期五。
贺秋雁为了纪念自己第27次相亲失败,以及所持唯二支股票均跌停板,决定让沈安若请她吃饭。
她们中学同班,大学同校,毕业后又到同一个城市。这样难得的缘份,使得即使两人性格喜好相差不少,仍成为了很不错的朋友。
晚饭吃的广西菜,干火锅,安若觉得味道怪极,听贺秋雁一直念:“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一般是鸟人……”
安若噗地笑出声,知道定与昨晚令贺秋雁大受刺激的相亲宴有关。不过不能多问,否则定将引火上身。
贺秋雁将男人们骂够半顿饭后,突然幽幽叹气:“其实我的要求实在不高,只想随便找个人嫁了,不要让我妈成天骂我不孝,令她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足亦。可为什么,苍天啊大地啊,连这样微小的原望都不能满足我!”
“唔,你的‘随便’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真的很低啊,顺眼即可。有时想想,无车无房无钱的三无青年又如何,糟糠之夫可持家。”
“那多简单,呆会儿到路上随便拉一个顺眼的男人,试交往一下看看就好么。”
“你给我去死沈安若,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嗯,我错了,你不是随便的人,因为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沈安若正因为自己现学现用了刚看过的网络奇句而得意,忽听对面某女阴恻恻地说:“今天我去管委,你猜我遇见谁?”见对方无好奇反应,只好自己补充:“我遇见江浩洋了。”
安若“嗯”一声,贺秋雁只觉十分无趣:“拜托你给点反应好不好,诧异惊喜悲愤忧伤随便哪一样都好,你这样我很下不了台耶。”
“秋雁大姐,我那不是被你的消息惊得头脑一片空白么。”沈安若开始怀疑自己误交匪类,“我不知道告诉你实话会不会令你更下不来台,因为我周一就看见他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枉我第一时间就跑来通知你,免得你突然见他尴尬。”贺秋雁如受骗一般地叫。
“喔,真是谢谢好心的你,你刚才不是很想看我诧异惊喜悲愤忧伤的表情嘛?”
“切,沈安若,没心没肺如你,怎么可能受刺激呢?我最了解你。”
没心没肺,这一句还真是蛮贴切,沈安若心想。这一周她过得忙碌而平静,本以为心里总该掀起波澜的,她已经两年多未见江浩洋,却不想原来自己真的不曾在意。
其实今天她又看见江浩洋。丛越越去办理一笔业务申请,总是被驳回,小姑娘没受过这样的挫,急得只想哭。于是安若今天跟她一起去管委业务授理大厅。
那些材料的确稍有点问题,但规定本身有漏洞,其实是可以通融,无奈办事员也是新手,十分讲原则,态度固执强硬,直要等上级出差回来请示后再定度。安若发挥出职业熟女的种种优势软磨硬泡据理力争,仍是无功而返,丛越越一脸沮丧。两人一起走出大厅,安若正在想应该请哪个部门的熟人帮忙说句话,不想新上任的江处长恰好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又朝丛越越点头致意。
“江处长。”安若也挤出笑意,客套地打招呼。
江浩洋未立即离开,彬彬有礼地询问她们所为何来。安若简单敷衍几句,不想丛越越却在一旁抢着插话:“江处长,其实我们……”安若只觉得头大。
事情很快得以解决。办事员一边盖章,一边道歉:“对不起沈部长,我刚来不久,不太了解区里各企业的情况。”何止丛越越瞠目结舌,连沈安若都觉得受宠若惊。
离开前特意带丛越越到江浩洋的办公室去致谢。“多谢,江处长,今天幸亏有你。”“不客气,应该的,是我们的流程不畅,令企业不便。”
中间隔着一个丛越越,沈安若只觉这正在讲话的两人都虚伪到极点,但又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表现。不然又要怎么样呢?六年的交往,真正的初恋,即便是这样的缘份又如何,原来也只不过是又一个过客而已。
周末(2)
茶足饭饱,时间尚早,安若拖贺秋雁去刚开业的娱乐城看电影。
“你这已婚妇女当得其实挺自在的,这么晚了都不用回去侍奉老公?”贺秋雁挖苦说,“咦,对了,前两天想找你出来,你都说住在新区,不会吧,你们分居啦?”
“贺秋雁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我们好呢。程少臣出差去香港了,所以我住银樱的房子那里,离公司近。碧海那边的大房子一个人住着,其实挺害怕的。”
“你这位老公简直比市长都忙,一年里是不是差不多要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哎,沈安若,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我一猪头男同事,每年在南方两省分驻三个月,寂寞难耐,还真在两地各找了一个小老婆供着,他糟糠妻可是在家里辛辛苦苦伺候着他的两老养育着他的孩子……这事除了他老婆,我们都知道,早晚有天纸包不住火,那后果我都不敢想。你说这些死男人啊,什么德性?啊这都还是穷男人,更别说你家那位还有几个小钱的……”
沈安若这次真的被逗笑了:“那敢情好,我要专程去谢谢人家替我照顾老公。”
贺秋雁朝安若翻个白眼:“你没救了。”
安若对这位闺蜜的毒舌早就习以为常,索性以微笑着沉默结束这场话题。她一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安若真心的好。
“唉,你若真一个人害怕,到我那儿去住吧,离你公司也近。你原来住的那个地方乱糟糟的,也不安全啊。”
“不用,程少臣明天就回来了。”
影院里的强档电影只有《无极》,虽然网上骂得狠,购票者仍是络绎不绝。
“换一部好不好,不是说很烂么,浪费钱。要不,安若,去你家看DVD好了。”
“就是评价烂才要看啊,评价好咱还不看呢。走啦,几个亿砸出来的电影,再烂也值回票价啊,越烂越值,这叫奢侈的行为艺术。”
“你这什么心态啊?”
片子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的差,安若觉得谢无欢十分的讨人喜欢,除了最后的死相不好看。
“网评真是无良。多好看啊,科幻片,史诗片,战争片,宫庭片,爱情片,悬疑片,悲情片,传记片……对了还有喜剧片,这样的N合1,真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你毁了我做好人的机会。哈哈哈。还有,我被你感动了。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贺秋雁完全不顾淑女气质大笑,引路人侧目。
她俩穿过娱乐城的停车场去等出租车,突然秋雁停下脚步,指着几米外的一辆车:“哎,你看那辆车……”
“走啦。”
“哎,真的,后面那抱枕好眼熟。”
“你不要对人家的车指指划划,小心触动报警装置。”
“沈安若,你真该去认识下这车主,好像真的跟你蛮有缘的……”
沈安若对这位朋友的穷追不舍十分无奈。不过,那车的确是程少臣的。
本来黑夜里也不很容易辨认,程少臣的车一向低调,混在车堆里并不显眼。而安若是车盲,只识品牌不懂型号,甚至连他的车牌号也背不全。
不过,那两只抱枕她是认识的,那是上个月她去参加了一阵子布艺手工作坊课,做的两只拼花布的懒猫枕,后来扔在程少臣的新车上一直没拿走,没想到他竟然还摆在那里。那样随兴的拼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安若曾很得意地把所有手工作品都用手机拍了传给秋雁看,所以她也认得。
其实还有那车牌号,虽然背不全,不过最后两位总是会记得。程少臣十分执着于“99”这个数字,他的手机,车牌,家里的固话,尾数都是99。
“嗯,你不是说他明天回来?”
“提前回来也有可能吧。或者,别人借他的车开。”
“他提前回来却没通知你?还有,你那有洁癖的老公,竟然让别人开他的新车?”
“贺秋雁,你怎么对我老公比我还上心呢,莫非你暗恋他很久了。”
“啊呸,沈安若你这笨蛋,我只是替你不值而已。程少臣养你这老婆,倒是跟养二奶差不多。”
沈安若本来被秋雁戳穿还有点尴尬,这下倒忍不住笑了。
其实还真的有点像,虽然沈安若不是很清楚二奶的职责与待遇。
比如说,她不清楚程少臣到底做什么,赚多少钱,认识他时似乎在一家外企工作,后来便自己开了公司。他不在她面前谈公事,也不会过问她的。
但他会清楚记得应该记住的每一个纪念日,登记、结婚、生日、情人节甚至三八妇女节,鲜花、礼物总是准时到达。还有每月定期打到安若帐户上的一笔钱作为生活费,或许不算多,但已是安若月薪的两倍。
还有,有时安若会给家里添置些大件东西,比如两个月前她在原来很空的阁楼里加了一套布沙发,前阵子她发现帐户里上个月竟然多了两万块,差不多是那套沙发价格的双倍,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安若觉得自己的薪水其实还算可以,倒是没想到,当程少臣的老婆赚得更多。
当程少臣的妻子不是件很难的事情。他出差时候多,平常也很少回家吃饭。家里开伙的次数寥寥,而且他吃得清淡,只爱家常菜,很好应付。
大多数程少臣没有应酬的周末,两人都是在外面吃饭。安若最喜欢程少臣带她去的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店,味道令人难忘。那车子七转八拐令人彻底转了向,后来带了同事去重温美味,却怎样也找不到。程少臣那样好吃,倒是不明白,他为何总也不胖。
同事大姐们总说:“安若好福气,结婚都要一年了,老公待她还是像热恋时。”
当然也有刻薄的:“这夫妻若处得跟恋人一般,根本就不像是过日子的两口子。”
不过大多数的人总是羡慕的,除了贺秋雁,她一向不待见程少臣,认定安若嫁他实在便宜了他。
“秋雁,程少臣对我很好,你也看得到。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这样对待妻子。我若说不知足,你难道不觉得我太矫情?
“哼,程少臣除了比江浩洋有钱,还有哪里比他强?”
贺秋雁终于找到机会第二回提起江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