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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床时替他将已经滑到腰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他睡觉总不穿上衣,又爱踢被子,然后就看清了他背上有好几处触目的伤痕,有被她哭闹时掐出来的,还有后来两人厮缠时她用指甲抓的。她可真是没手软,难为他竟然一声也没吭。沈安若突然疑心他趴着睡就是因为这些伤口在疼,所以后来她找头痛药吃时,莫名其妙地连治瘀伤的药膏都翻出来了。
她观察了一阵子,确定他睡得很沉,于是半跪在床上,小心地将透明又清凉的药膏一一地抹到那些伤痕上,边抹边在心里骂自己,还有他。“我怕他明天告我故意伤害,所以要消灭证据。”沈安若自欺欺人地想。
程少臣突然动了一下,她惊得背后发凉,结果他只是翻身换了个睡姿,舔了舔唇,似乎正在好梦中,根本没有醒。
沈安若摒气看了他很久,意识到自己竟吓到忘了喘气。她深呼吸了几下,把那盒药膏扔到床下的软垫上,重新躺下,过了很久仍然没睡意,脑子里还是乱哄哄。她想或许该再去吃两粒安眠药,然后发现原来床头灯也忘了关,都是因为他刚才吓唬她,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搭到她的身上,接着程少臣把脑袋也凑过来。他的样子有点迷迷糊糊,应该是被她吵醒了,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沈安若抓起他放到她肚子上的手,扔到一边去,把他的脑袋也从她腿上挪开,啪地关掉床头灯:“别说梦话,快睡觉。”
回头寻岸(2)
日子总要继续。第二天,沈安若助理如平时一样提前一刻钟就出现在办公大楼,妆容精致,衣着熨帖,与正在清扫的保洁人员和气地打招呼,微笑,她们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友好。
周经理他们给她打电话汇报或讨论工作,或者中午吃饭时遇见时,也谈笑如常。
昨夜仿佛就是大家集体参演了一出话剧,戏落幕了,演员们就迅速脱身,各自回归正常生活。
只有孙爱丽,沈安若对她有一点点的歉意,毕竟她与自己最熟,与程少臣之前算有交集,也曾一度谈到他的话题,虽然她无意欺骗戏耍,但到底瞒了事实,如果孙经理怪她,其实她也难辞其咎。但吃完饭时在楼梯上遇见时,孙爱丽不等她开口,就先搂了她的肩轻捏:“大家没恶意,只是喜欢你,所以逗你玩。别生气。”反倒令她不能成言。
下午办公室送来新的会议调整表与领导行程表,研究了一下,新任董事长每个月固定需要出现的华奥的时间,果然只有两个半天,而且其中只有一个半天是她躲不掉的。
事实上后来程少臣如果临时要到华奥有公事,都会先拨了电话给她:“今天我有事到那边去一下。”然后告诉她到达及可能停留的大概时间,令她不禁要无聊地猜,董事长大人究竟想让她速速回避,还是要她盛装到门口接驾。
但是工作之外的时间他就没这么有绅士风度,总是不请自来,自由自在地登堂入室宛如进出自己家门,虽然这里的确曾经是他的家。沈安若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没有答应过他任何条件,但他偏偏自动自发地把她的沉默视作默许。
都怪她多事。那天早晨沈安若起床时他睡得正熟,她存了心让他迟到,也不喊他,但她偏偏一时脑抽地替他找了出门要穿的西装与衬衣,还多此一举地替他都重新熨过,因为总不成要让他衣冠不整地从她的家门出去,那样没面子的人只会是她。
后来几天他就总有种种的借口在晚上出现在她面前,第一天是送钥匙给她,因为他出门时为了锁门顺手拿了备用钥匙,再后来有时为了取东西,有时是其他奇怪又不好拒绝的理由。沈安若对他通常爱理不理,或者存心找碴,搅尽脑汁想弄走他,但成功的时候不太多,反而常常被他拐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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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刚结束一场耗神耗力的纠缠,程少臣的大半身子还俯在她的身上,将脸埋入她的胸口,很久都没动。
他弄得她呼吸困难。沈安若没把他推开,于是扯扯他的头发:“程少臣,你费尽了心思,柔软着身段,就为了把我这种没姿又没肉的女人骗到床上,你不觉得掉份儿吗?”
程少臣依然保持着那姿势。她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试着从他身下钻出来,结果他却突然抬起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他眼里有小小的火苗一闪而过,额角的头发还微湿。沈安若以为他要发作了,然后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们那样愤怒起身,扬长而去,结果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沈安若,我教你一课,平时你怎么找碴挑衅都成,但千万不要在这种场合。”
他的声音足够冷静,但接下来的行动却十分的不冷静,结果吃大亏的还是她自己,以至于隔日一直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幸好第二天是周末。
果真是很难忘的教训。
很巧的那个周末的晚上她的例假比平时提前了几天到达,肯定是拜他近来对她身心俱虐所赐。
这一回她肚子痛得格外严重,整晚上躺在床上冒冷汗,吃药,抱着热水袋都不管用。最厉害的时候,她就用枕头捂着头呜呜地出声,其实没有泪,只是发泄一下。程少臣一靠近到她半米之内,她就叫他滚开。
程少臣有些无可奈何,搬了笔记本电脑坐在她半米外的地方,每过一会儿就起身看看她。
“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抹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汗,面带忧色。
“神经病,走开,谁会为这种事情去医院?”
“你每次都会这样吗?以前我从来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结婚前,她每到这时候就拒绝与他见面。结婚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反而不多,她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自己一个人睡,早早地躺下,他从不打扰。
后来她的痛减轻一些,于是又有了心情去找他的麻烦。瞥一眼他的电脑,原来以为他在上网,没想到竟然在玩游戏,而且是十分小儿科的系统自带游戏。
“程少臣,你快被安凯的董事局踢下台了吗?怎么会这么闲?”
“你也是做管理的,怎么会不知道,最优秀的老板总是很闲的。”程少臣连头都不抬。
“我这几天不方便,你不要过来了。”
这回他抬头了:“沈安若你没记性吗?你再多说一遍我可真翻脸了。”
“你尽管翻脸好了,正好还我清净。”
他合了电脑站起朝她走来,沈安若立即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他不会要在这时候对她施暴吧,那也太没人性了。这人的反应怎么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应该摔门就走才对。
程少臣扯开她的被子,把手滑进她的衣服,坐在床沿替她轻轻地揉着小腹。他的手很热,手劲又恰到好处,其实比热水袋管用许多。
这样的气氛她倒不好意思再破坏,沈安若闭了眼睛,轻轻抓住他手,阻止他去碰不该碰的地方,听到程少臣说:“我就不翻脸,就不上你的当,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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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周末程少臣带了她出来,将车一直开到一处别墅前停下。
很复古的别墅,石砌的围墙上爬满黄色的蔷薇,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候他们。走进去,花园里各种植物错落有致,鸢尾花开得正盛。屋里明亮洁净,家具不太多,但似乎有人居住的痕迹。
“干嘛?你又要买房子?”沈安若问。
“你喜欢这里吗?”
“我鄙视这小区里的所有业主。”这里是全市最贵的地段,占据市中心,依山傍海,这样的嚣张,还要装作低调质朴。
“我已经买了,而且登记的是你的名字。”
切,竟然又用钱收买她,还变本加厉。沈安若白他一眼:“你征得我同意了吗?你从哪儿弄到的我的证件?你侵犯我人权。”
程少臣笑:“以前你总说住别墅不安全,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喜欢。”
“我本来就不喜欢。”
“你小时候写作文,不是说希望将来要有这样一座有围墙有花园石头砌成的房子么?”
大概又是她亲爱的老爸或者老妈出卖了她,她知道他们留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东西,作业本,试卷,奖状,她自己都极少去看,倒是不知道程少臣什么时候看到的。
“小时候的愿望难道作得了准啊?我那是在应付老师,凑字数。”沈安若坐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程少臣一直抓住她的胳膊,怕她掉下去,“我小时候还希望自己将来能当奥斯卡影后,然后到阿拉伯某小国去当王妃呢。你觉得可能吗?”她漫不经心地说。
“去年最佳女主不是都六十多岁了,你若真想,还有大把的岁月为了小金人去奋斗。至于那第二个,那边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你受得了?”程少臣不紧不慢地说,他终于把她从栏杆上扯了下来。
“是我要嫁,又不是要你嫁,你瞎操心什么啊。”
原来程少臣已经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又一直诱哄她也住过来,沈安若当然不顺从。其实他对她的耐性从来也不会太持久,除了最初几天缠她,后来他约她两回,她总会习惯性地拒一回,他也由着她去使性子,不过到了周末一般就会很努力地把她骗过来。
那位老管家总是站得笔直,表情庄严,不苟言笑,但是程少臣对他非常客气。沈安若拒绝与他一起出去吃,也拒绝做饭,所以总是请了厨师回来做。
“你若存心要摆谱,不如请英国管家,法国大厨。”沈安若讥笑他。
“任叔以前是特种兵,小时候教我很多东西。他没有其他家人,所以我请他来帮忙照看房子。”
后来沈安若再看见那位神似高仓健的老人,就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以及怯意,但是他朝她笑得很慈爱,虽然表情看起几乎没怎么变。
“陈姨也没有家人吧,你怎么不把她接过来,顺便照顾你?”
“陈姨不愿意离开家乡,宁可自己守着那大房子。”他们说话时已是深更半夜,正守着一盆已经长满花苞的昙花,任大管家说这花今晚一定会开。沈安若精神好得很,但程少臣已经哈欠连连了,“其实陈姨就是愿意过来,我都不敢让她来。”
那些花苞都开到一半了,沈安若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再理程少臣,因为知道他后面不会有好话。
“陈姨一直把你当作温柔贤惠女子的标本,若是见到你现在这副恶形恶状,老人家要被刺激到崩溃了。”
“这就算恶形恶状了?我最厉害的你还没见识过呢。” 沈安若抓起一个靠垫就朝他砸过去,“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崩溃啊?”
“我干嘛要崩溃?你现在这副耍泼撒野的样子真是令我感到无比的惊艳。”程少臣笑得酒窝都在跟他的肩膀一起发抖,气得沈安若又砸过去第二个靠垫。
沟通不良(1)
沈安若结结实实地闹腾了一阵子,除了破坏性地深入挖掘了一下自己的泼妇潜质,倒也没有更多的收获。而且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无论动口还是动手,就算程少臣有心要让着她,她也很难赢得过,而且到了后来,她越闹腾,他就越乐在其中。
擅于自我总结与自我批评是沈安若很大的一个优点。一旦发现她把自己累得够呛,却只娱乐了程少臣一个人,于是很快地收敛了虚张声势的爪子,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她往日的优雅娴静,他不惹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