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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烟抬起头看着他，黎靡微笑着抚了抚顾云烟的额发，道：“我最喜欢你这双眼睛，理性又倔强，你心里喜欢我，为什么不能跟我走呢？我知道你心里对那些三从四德不以为然，为什么不照自己心里想的做呢？人生苦短，放纵一次又何妨？”
这些话当真是诛心，顽石也要说得点头。不用金钱，不用权势，而是利用顾云烟的本心来诱惑她，你心中所想，为什么不去做？人生苦短，为什么不放纵一次？
许多年以后，丁小满想来，都觉得这些话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诱惑感，黎靡就是那种把妖字写在脸上的妖，不管何时何地，他总有办法让其他的妖也好人也好配合他的心意，像个充满危险的蜂巢。
甜蜜的危险。
当然这时的丁小满还不知道这么多，她只是和碧儿一样，傻傻的看着那两个，等着顾云烟回答。
顾云烟道：“不，我要去苏州。”
“为什么？”没等黎靡说话，丁小满先问道。
顾云烟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小满，丁小满有些窘迫，这句话确实是多嘴了，只好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啊，我是说，你们，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黎靡对顾云烟笑道：“你看，连她都这样讲，同我走吧，深宅大院有什么意思，同我一起三山五岳何处不可去，难道你竟是念着那些荣华富贵不成？”
顾云烟摇摇头：“黎靡，你说得很好，可是人各有命，我不是这个命。”
“命？你怎么会信命？我命由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黎靡道。
顾云烟有那么一瞬间，是动摇的，这个连丁小满都看得出来，可是过了一会儿，顾云烟又说：“黎公子还是回去吧。”
“这里不安全，我陪着你。”黎靡道，到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温柔的话来，连丁小满都吃惊，记忆里这么温柔的男子只有帝休了。
“这里很好。”顾云烟说着，把脸转到一旁，不再看黎靡，黎靡却从背后伸手抚上她的脸庞道：“别哭，你选了路，就走下去吧。”
顾云烟低头大哭起来，没有声音，可是却看得到她羸弱的肩膀细微地颤动，伤心的眼泪是没有声音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丁小满迷糊了：“你为什么要哭呢？你既然舍不得他，就不要去苏州好啦，私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
“你不懂，这是人的感情，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黎靡坐在顾云烟身边，轻轻地把手放在顾云烟背上，转头看着丁小满道：“你不是人类吧？”
丁小满气结：“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你有妖气。”黎靡笑道：“可是你的眼睛与云烟一样倔强，又很像是人，真奇怪。”
“好吧，我就是妖中的人，人中的妖，你懂了吧？”丁小满气道，一个晚上尽用来证明自己到底是人是妖了。
“不过我还是不懂，你喜欢顾小姐，她也喜欢你，为什么她还要嫁去苏州，你就不能去提亲吗？”丁小满道。
“提亲？”黎靡笑道：“我是妖，怎么去提亲？”
“你可以扮作人呀。”丁小满说。
“我喜欢云烟，可我毕竟是妖，其实云烟知道我是妖之后，就不愿意与我来往了，她既然不愿意，我当然不能去提亲，何况，自那之后每见她一次，她就哭一次……”黎靡靠近顾云烟，耳语道：“看着你哭，我知道你难受，你难受，我也难受，你不喜欢我就罢了，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顾云烟泣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好。”
黎靡道：“我不能走，这附近有大妖的气息，现在是妖界的狩猎季，你们孤身在外很不安全。”
大妖？
莫非是界城他们？
丁小满摇摇头：“没可能这么快发现我们跑了，而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个方向，他们也没这么快搜索到这里。”
顾云烟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对黎靡道：“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不错，我喜欢你，可是你真的喜欢我吗，你爱我吗？你不过是觉得我可怜，一辈子不是关在娘家的四面墙里，就是关在婆家的四面墙里，你怜悯我，可这不是爱，你听说我要嫁人，你是怎么说的？‘你要嫁就嫁吧’，别人不知，我怎么会不知？这不是你说的喜欢，或者爱，既然都没有爱，我嫁给王家有什么关系，至少都是人类，当我人老珠黄时他也一样老了，不会嫌弃我。”
“我也不会呀。”黎靡道。
“不会？男人都说不会，那你为什么不会爱上老妪？你是妖，你有千百年的生命，你看过无数生死离别，你看我其实是从高处看下来的，你不这么说，可是我也知道，你不爱我，你只是怜悯，你想帮我摆脱这种生活，可是你用了最糟糕的方式。”顾云烟道。
黎靡说：“你不是不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是的，我不喜欢。”顾云烟说：“可我是人，人有人的生活，我与你算什么呢，一时的怜悯能有多长十年、二十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不到未来，我哭不是因为你给我痛苦，而是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能摆脱你呢，为什么我会明明知道没可能也不能忘记你呢，为什么明知道你的甜言蜜语都不是真实的，还是希望自己相信呢，我恨我自己，我恨你！”
“……。”黎靡没话可说，一时沉默。
丁小满突然想起了界城，然后是顾云烟的话，人老珠黄，十年、二十年……未来似乎太远了，远的什么也都看不清。
夜色渐渐退去，东方泛起清冷的白色。
天亮了。
丁小满道：“既然顾小姐要去苏州，送佛送到西，我也一起去吧。”
黎靡说：“那好，人多点儿总是好些，我与你们一道吧。”
哪里是人多点儿，分明是妖多点儿。
丁小满毕竟是活泼跳脱的性子，自己烦恼一阵，便把界城这块儿丢开了，既然决定要走，去想他干什么？反而对去苏州兴致勃勃，不断问黎靡怎么走，怎么去才快。
黎靡道：“从这里到苏州雇船就行了，我们沿着这条河找个船家就可以了。”
一行人沿着河岸慢慢前行，黎靡边走边对顾云烟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了。”
顾云烟不说话。
丁小满一路看见个船就去问问，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愿意载他们去苏州的，忙招呼那几个过来，等大家都上了船，丁小满松了口气道：“这下他们追不上了吧。”
“谁追不上？”黎靡问。
丁小满随口道：“就是界城他们呀。”
见黎靡脸色一变，丁小满方醒过来，自己说漏嘴了，界城当北烈王似乎有些年头了，这黎靡不会听过吧？
谁知黎靡漠然道：“你们遇到的强人？”
“是妖。”碧儿说，想想这位黎公子就是妖，而另一边坐着的丁小满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人，又缩回顾云烟背后去了。
黎靡皱了皱眉，突然道：“我有交好的大妖，不如送你们去避避？”
“不要！”丁小满说：“我们还是自己走的好。”
黎靡道：“恐怕不行了，我刚才用传音术讲了，这会儿快来了吧。”
说完他站到了船尾。
丁小满透过船家划动的浆，果然看见了一艘大船，缓缓地靠了过来，船的形制极为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丁小满顿时紧张无比，万一来的是界城，知道自己放走了顾云烟，会怎么样？杀了自己，还是吃了自己？
“不行，我要编段话来混过去，就说我昨晚发现他们逃跑追来的？要不要和顾云烟串下词？来不及了……”丁小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船渐渐近了。
船头露出一抹紫衣，丁小满定睛一看，来的竟是——妍紫？！
“怎么是你？”看着妍紫跳上小船，丁小满道。
妍紫妩媚一笑并不回答，反而攀上黎靡的胳膊，用纤长秀气的手指勾了勾黎靡的下巴，娇声道：“多谢了！”
这，这是唱的那一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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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难道我是人妖
更新时间2009424 2：11：56 字数：2642
丁小满愣在当场。
黎靡道：“你真可以帮帮云烟吗？”
妍紫笑道：“当然，我何时骗过你？她很快就不用过以前的生活了，很快。”
这句话听在丁小满耳朵里，那就是说顾云烟很快就死了，死了当然不用过以前的生活了，阴曹地府可不是过日子的地方。
丁小满开始微微地往船舷退去，这种时候，南戟和北烈是敌对的，不管妍紫想做什么，丁小满都是讨不了好的，看准时机逃走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丁小满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另一艘大船从远处驶来，一条黑色的人影凌空而至，界城来了。
他以一种极为轻盈的姿态落在船头，与妍紫和黎靡对视，皱眉道：“你是黎靡？”
黎靡道：“正是，界城还是北烈王吗？”
“当然了。”界城笑道：“被前任中山王这样惦记还真是荣幸呀。”说完，他走出几步，站到了丁小满和顾云烟身后。
丁小满只觉得背后好像靠着个火炉，直热得汗流浃背，心里祈祷着界城千万不要问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与顾云烟在一起之类的问题。
“中山王？”顾云烟道：“我不记得朝廷有封哪位王爷在中山。”
“那你就当他是中山靖王之后好了。”界城嘲笑道。
黎靡不以为然：“我早不是中山王了，那个全妖界最小的王座，实在是无趣得紧。”
“哦，那今日出现在我的狩猎场是为什么呢？”界城慢慢走出去，挡在丁小满和顾云烟身前，错身而过时，界城给了丁小满一个警告的目光。
丁小满头皮发麻，心道：“我还是溜了的好。”
“云烟是你的猎物？”黎靡也不蠢，界城一提狩猎场，当即想到，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可是顾云烟身旁的丁小满，越加让他迷惑：“不对呀，云烟如果是你的猎物，那个小姑娘又是干什么呢，难道一个小妖也敢挑战你北烈王界城吗？”
他不说还好，界城本来疑心这会儿也不得不问问丁小满：“你一直和她们在一起？”
“不……啊……是，是的。”丁小满说，心道：“死就死吧，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呀。”
界城皱眉道：“你放走的她们？要干什么？！”
丁小满被界城一吓，忙道：“不是，我没放走她们！我只是跟踪，跟着跑过来而已……。”
完了，这回怎么样也编不圆了。
界城闭了闭眼，似乎很疲惫道：“回去你再慢慢解释吧。”
说完，拉起丁小满和顾云烟就要离开。
“站住！”一条软绸打过来，妍紫喝道。
界城只是避开，奇道：“我带走我的猎物，有什么问题吗？”
妍紫说：“你的猎物？你的猎物在客栈就已经跑了，这会儿谁先得手，就该是谁的。”
“呵呵，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吗？”界城冷笑道。
平心而论，妍紫当然不可能是界城的对手，可是她笑笑说：“我不是，可是黎靡就不一样了，黎靡，你要看着你喜欢的云烟死掉吗？”
黎靡道：“不会。”
界城说：“你们两个一起上我也不怕，小满，我们走。”
“怎么走呀？”丁小满心道，嘴上说好，脚下却一点儿都不动。
黎靡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他左手突然射出一道剑光，激射界城抓着顾云烟的右手，界城一避，加上顾云烟本就在挣扎，乘着两人分开的瞬间，黎靡又弹了一个白色光斑给顾云烟，顾云烟呼地一声就被装到了一个大大的透明泡泡里，就和丁小满上次一样。
“黎靡是水族？”丁小满想。
装着顾云烟的泡泡慢慢地飞向黎靡，黎靡对界城道：“你另选猎物吧，我答应过云烟要送她去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