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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和于是毅然北归,选择了一条谁也没有想到的路线有惊无险地返回了幽州,然后在短短一月之间连灭公孙瓒、公孙越两兄弟以及公孙度派来的辽东骑兵。刘和带回幽州时不过带回来了近万骑兵,怎么可以如此厉害?难道留在幽州的这一帮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事实上,留在幽州的刘虞、赵该、鲜于银、刘惠、李儒、徐荣、夏侯兰、刘放、韩珩、孙礼、徐邈等人,没有一个是庸碌之辈,如果不是他们竭尽全力地进行防守和拖延,就算刘和再厉害,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实现大逆转,不仅让幽州转危为安,还进一步壮大了军力。
西线徐荣指挥两万士兵死守高柳、班氏和北平邑三城,硬是将并州五万来犯之敌阻挡在长城之外达两个月之久,这才给刘和兵临晋阳逼回颜良和文丑创造了机会。
如果徐荣和夏侯兰等将领没有抵挡住颜良和文丑的围攻,让其攻入了代郡和上谷,那么刘和选择从并州方向返回幽州,就会陷入颜良和文丑军依托长城防线进行的反击,而再厉害的骑兵在面对坚固的城墙时,都长不出翅膀来。
东线鲜于银虽然没有守住潞县,但却拖住了公孙越西侵的步伐,使得他这一路大军与冒险西进的公孙瓒军完全脱节,这才给了刘和分而歼之的机会。假若鲜于银不等刘和返回幽州便丢了潞县,使得公孙越和辽东骑兵很早就攻入渔阳郡,那么公孙瓒就不会急于赶往西线与袁绍军汇合,而是转而与公孙越合力围攻蓟城了。
所以,功劳并非全部属于刘和以及他从洛阳带回来的这些将士和兵马,而是属于全体为了幽州安危奔走**劳和浴血作战的人们。
当然了,因为刘和返回的恰逢其时,所以在打败了三支公孙氏的部队之后,顶在他头上的英雄光环更加光灿夺目,隐隐盖过了平时比较低调的刘虞一头。
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刘和在幽州百姓的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了刘虞,这对于他今后掌控幽州自然是更为有利,但若没有了刘虞顶在前面,今后刘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自己去承担责任和后果。
郭嘉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建议刘和好好的跟刘虞谈一次心,将自己今后的打算告诉刘虞,争取父子之间达成一种共识和默契,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人为造成的麻烦和问题。
刘和自己琢磨了一下,发觉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刘虞刚刚过了知天命之年,这在官场上正是手握大权风光无限的黄金年龄,王允、马rì磾、赵温、卢植、朱儁、皇甫嵩、这些老家伙如今都干得一包带劲,如果刘和现在什么事情都替他老爹做在了前头,你让刘虞心里怎么想?
没有人甘于平庸和**,尤其对于当官的而言。
这rì傍晚,天气渐冷,刘和让身边卫士将西院的小厅烧暖,jīng心准备了几样下酒小菜和一只铜火锅,还有两壶上等好酒,然后亲自前往刘虞的书房一趟,将老爹请了过来。
对于儿子前来邀请小酌一番,刘虞欣然答应,放下案牍就随刘和来了西院。
为了增进父子兄弟之间的感情,刘和还让史阿去了一趟东院,将弟弟刘安也领了过来。
老青幼三人围坐在特制的圆形食桌旁,显得亲近而又随意。刘和帮着身旁的小弟涮着羊肉片,打趣说道:“当初我在洛阳宫中陪伴已故的废帝辨时,偶尔看到他与现在的少帝协兄弟二人一起在后花园抓鸟,当时心里就特有感触,觉得父亲大人为何不给孩儿也添一个弟弟,这样就算没人陪自己玩耍,至少等他长大一些之后,便可以来宫中替自己当差,也好过我一人受罪。没想到,父亲大人龙jīng虎猛,果然给我添了一个聪明活波的小弟,若是再能添上一个调皮伶俐的小妹,那咱们刘家可就更完满了!”
刘虞白了儿子一眼,呷一口酒,然后悠悠说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人在孩童和少年时期,赤子之心未泯,所以将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等到自己成家立业了,受到的蛊惑也越来越多了,心也就变硬了,对于本该珍惜的一些东西也就淡忘了。”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善待小弟和两位夫人,决不让兄弟阋于墙的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刘家!”
“对于你的心xìng和人品,为父从来没有怀疑过。怕就怕等到rì后你位高权重之时,身边一些人从龙心切,胡乱的替你做主,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啊。”
刘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定,似乎早已看出刘和有问鼎天下之志。
刘和一直为父亲的愚忠所担心,从来不敢在刘虞面前表露出半分不臣之心,如今听了这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既然今夜是敞开心胸说实话,所以他也不再顾忌这些,而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道:“父亲大人不怕rì后背上谋篡的恶名?”
刘虞一脸傲然地告诉刘和:“你可知咱们东海琰城刘氏的先祖是何人?他是光武帝的嫡长子,也是曾经的大汉太子!就算rì后你登上了九五之尊,那也不过是替先祖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刘和只知自己是东海恭王的后人,却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竟然是光武帝刘秀的嫡长子,更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竟然还做过太子,今rì忽然听到老爹提起这一茬,八卦之心顿起,于是好奇的问:“既然老祖宗已经是太子了,为何又被贬谪到了东海那种远离京师的地方?”
刘虞说:“不是贬谪,是他自请光武帝改封自己为藩王的。当初先祖的母亲郭氏被立为皇后,咱们先祖于是成为皇太子,过了十五年之后,郭皇后被废,先祖心中不安,于是自请光武帝改封他为藩王。光武帝最初不忍心这样做,但经不住身边大臣的劝说,终于在两年之后封咱们先祖为东海王,九年之后前去就国。因为我们的先祖不是因为犯了过错而被废,就王有礼,所以光武帝特别给他加大了封地,死后得谥恭。”
“哼,我才不信是先祖真的愿意放弃太子的位置,肯定是有人暗中提醒他,如果再贪恋这个太子之位,就会有杀身之祸,所以先祖才会主动向光武帝就藩的。”上辈子刘和宫斗戏看了不少,很自然地脑补了一百多年前的这一段皇室秘史,然后当着老爹的面说了出来。
刘虞没有替先祖刘强辩解,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们先祖乃是光武帝的第一个儿子,为了避祸尚且远走他乡,所以我现在看到你如此有所作为却高兴不起来。”
刘和听懂了老爹话里的意思,他一脸诚恳的说:“孩儿认为父亲的担忧并不为过,世事变幻无常,人心最难揣量,就算孩儿赤子之心不改,可我总要四处征伐,难免无法估计家中,那时候如果手下人胡乱揣度我的心思,甚至受外人蛊惑做一些过分的事情,等孩儿返回来时,就算惩处了这些人,可对家人造成的伤害却已无法弥补。”
“嗯,为父正是为此而担忧啊。”
“孩儿最近偶尔琢磨此事,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说与父亲听。纵观过往父子相残、兄弟相煎的教训,归结起来总是难逃名利、权力和**几样祸祟,咱们刘家若想避免这样的家门不幸,培养良好有序的家风是一方面,更为关键的是要让家人破除一些腐朽陈旧的观念。”
“需要破除哪些腐朽的观念?”刘虞放下了手中酒樽,很认真的问道。
“第一个观念就是官本位。在一个家族之中长幼有序自然是要分的,晚辈尊敬和孝顺长辈也是应该的,哥哥教训弟弟也没有错,但是却不能把官场上那一套上下尊卑的东西带回家中来,不能用官帽子的大小来衡量家人的地位。”
“比方说,我现在手握权柄,在家中又是嫡长子,因此府中的下人便自然而然地将我视为继任的族长,他们在对待我和对待小弟时,心态上有着根本不同。等到小弟rì后渐渐长大,若是有人经常对他说你如果不想在家中被人瞧不起,就要想办法做一个比你兄长还大的官,这样你在家中就有地位了。小弟耳濡目染之下,渐渐的就会生出与我攀比的心思,于是嫌隙便从这里种下了。”
“如果小弟rì后能力出众,甚至是后来居上,他的官儿越当越大,甚至超过了我这做哥哥的,这时候有人又在我耳边说你得提防着你那弟弟谋夺家产,你得暗中使些绊子阻碍他继续升官,而我因为权力yù、虚荣心、嫉妒心等等真的听了进去,一场家庭内斗于是不可避免,到了最后甚至会是手足相残的悲剧。”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无非两种办法。一种是我要始终做那最大的官儿,压着弟弟一头,这样就不担心他在家中的地位会超过我。可这世上最大的官儿是什么呢?估计应该是皇帝。可这问题又来了,就算做了皇帝,也有许多的儿子,等儿子们长大之后争皇位时,这个宝座又该归谁去坐呢?”
“显然,第一种办法也就能够解决眼目事下的麻烦,其实根子上的问题依然存在。今天我想重点说的是第二种办法,那就是如何在家中破除官本位的思想。”
“‘官本位’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个词语,主要的意思就是以‘官’的意志为意志的利益特权、‘唯上是从’的制度设定、以‘官’为本的价值取向、以是否为官和官职大小评价人们的社会地位的衡量标准。”
“如果我们一家人真的从心底破除了‘官本位’的思想,觉得当官只不过是做事的一种,那么我们就不必强迫小弟也像我一样入仕做官。如果他喜欢习武,那就让他rì后做个勇猛的将军;如果他喜欢舞文弄墨,那就让他做一个文学辞赋大家;如果他喜欢机关技巧,那就让他做一个发明创造大家;如果他喜欢经商,那就让他做一个富足的商贾……总之,我们不能打小就向他灌输‘万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的谬误观念。”
“同样的,今后我若是有了子女,我也这么教导他们,告诉他们权力高低并不是衡量能力大小和家庭地位高低的标准,当官只是许多做事方式里面的一种,久而久之,家里的人就不再个个热衷于当大官,而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或者可以避免家庭陷入到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去。”
说到这里,刘和想起后世那个令人羡慕的曾姓家族,在一百多年间没有出现一个败家子,曾姓后人在各个领域都做出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如果他们的后人个个想着当大官、当贪官,岂能有这么多杰出的人才?
都说富不过三代,可为什么曾氏家族能够长盛不衰?西方的封建制度可以培养出真正的绅士和贵族,为何东方的封建制度下尽出见利忘义、利yù熏心的贪官和权jiān?
说到底,还是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在作祟。
第二三五章初冬夜谈(中)
刘和这一席话,里面的内容很丰富,就像铜火锅中涮着的各种菜肴一样,刘虞需要一段时间来仔细的消化。
“世仁方才说要在家族之内破除‘官本位’的思想,这一点为父大概能够理解,可是你辛苦打下的基业不让自家人帮你守着,难不成还要交给别人不成?”刘虞有些不解的问。
刘和笑了,觉得老爹其实也挺“实在”。他反问刘虞说:“父亲觉得靠着严密制度组成的一个政权存在的时间长,还是靠着亲情维系起来的一个政权存在的时间长?”
刘虞思索再三,有些艰难的回答:“似乎各有优劣,并不能一概而论。”
“孩儿却认为真正稳定的政权和组织,必然是依靠严密的制度来延续,而不是家族关系。靠亲情维系的政权组织在初始阶段肯定占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