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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只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行礼,试了两次都站不起来,允祥似要伸出手,然而终是没有。
云姝儿正要弯腰扶我,一个小宫女跑了出来,对我说道:“姑姑,太后唤您进去。”
我在小宫女的搀扶下跟在允祥和云姝儿后面进了寝房,床尚的德妃瘦得只剩下骨头,脸上横布着深浅不一的皱纹,面如死灰,嘴唇也是干裂,然而眼睛却亮得吓人,那是,回光返照……
她看了看允祥和云姝儿,跟着便把视线投向我。我在床前深深跪倒,却不敢与德妃对视。
德妃直勾勾瞪着我,气息不稳地说:“四十九年、五十三年、五十七年、六十年,祯儿向先帝求了四次,求先帝将你许给他,先帝都不允,直到最后那次,连我也去求先帝,你知道先帝跟我说什么吗?先帝说:‘这筝丫头是个敢说真话的,最难得是她的见识不比一般人,她的婚事只能她自己做主,不过朕交待过她一句话,所以她嫁的人必定是君王。’”
闻言,众人皆是暗暗抽气,我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德妃,一时竟辨不出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伸出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我,用力吼道:“你说!先帝究竟交待了你什么话?”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我只是咬唇不语。德妃一心认定康熙属意允禵,任何一丝线索都会被她的主观意识歪曲,投影成为她心中的答案;而康熙真正交待我的话,我若是说出来,无异于刮胤禛的脸,惹怒了胤禛,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你说啊!连先帝都说你是个敢说真话的人,你告诉我,先帝究竟交待了你什么?”德妃的吼声近乎哀求。
康熙交待的话在我耳边一遍遍地响起,我越想越是沉重,心内翻江倒海一般,泪水夺眶而出,我偏过头去,紧紧咬着下唇,搜肠抖肺地哭着,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胤禛缓缓起身,站在我身前,低沉着声音道:“先帝交待了你什么、几时交待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我抬起头看胤禛,用眼神求他不要逼我,可是他只视而不见,又命令道:“说。”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德妃,哭着说:“康熙四十九年,奴婢抗旨不遵,圣祖爷说难得奴婢赤子之心,他不忍杀奴婢,但也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奴才,所以将奴婢尽足于兆祥所,圣祖爷交待让奴婢好生悔过,若是有幸侍奉新君,定要本本分分的。”
胤禛转过身,对德妃道:“额娘听清楚了吧。”
德妃紧抿着嘴,嘴角一阵阵轻搐,她盯着我的眼神就像兵器发出的银色寒光,恨不得将我剜肉啖血。
胤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立刻会意,召了两名宫女将我半抬半架的扶出了永和宫。
第六十七章 太后(下)
天已黑透了,哗啦啦下着雨,宫女替我撑了伞,另一个提着琉璃风灯。
暴雨浇熄了夏日的炎炎燥热,空气里清泠泠的一片凉爽,我挡开宫女手中的伞,让那雨水浇在我身上,让它把我的心彻底浇凉,浇得失去温度也许就不会再痛。
康熙,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样的话,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宫女的伞又遮了过来,我又要挡,只听她婉转道:“姑姑千万保重身子啊!”
我点点头,说:“我想一个人走走,伞给我,你们回去吧。”
两个宫女走后,我将伞扔到一边,顺着甬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茫茫然竟走回了兆祥所那个小院,院子里只有当初负责扫洒的两个太监,看到我一身湿淋淋的全都吓了一跳。小林子把我扶进屋里,忙在我身上披上薄毯,小陆子又招呼着去熬姜汤。我坐在榻上,雨水顺着发丝滴沥沥流下来,有些流进眼睛里,有些流进领子里,有些滴在地上。夏日的薄衫全都湿透,粘在身上只觉得重,拉着我的身体也是下坠。坐过的地方很快便被泅湿,我不愿动,反正都是湿,又何必再弄湿其他的地方。
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丑时,仁寿皇太后乌雅氏薨世,终年六十四岁。
允禵最终也没能见到德妃最后一面,据说是侍卫吴喜和朱兰太去遵化景陵将允禵召回,但是,当时负责看管允禵的副将李如柏在放走允禵后,又害怕是有人矫诏阴谋造反,便又派人以“旨意未明,又无印信”的理由追回了允禵,并将胤禛派去的侍卫扣押,然后自己亲自向胤禛请旨,问是否要放允禵回京,等到李如柏得知确是胤禛的旨意后,才将允禵放回北京,但此时德妃早已撒手人寰。允禵回到皇宫,见到的只是母亲冰冷的梓宫。在德妃的梓宫前,胤禛封了允禵为郡王,但并未赐封号,命他留在汤山,另派了十五阿哥允禑往驻景陵。而那个李如柏似乎得到的封赏更厚,赏赐了一千两白银,并被升为总兵官。
我躺在床尚,手搭着脉枕,由着刘胜芳替我诊脉。这刘胜芳是太医院右院判,侍奉过先帝,如今又是胤禛的专职太医。他最初来给我看病时,我便请求胤禛给我换个来头小点的太医,以免落人口舌,招人妒恨,求了几次,胤禛才勉为其难地应了。结果太医走马灯地换了一个又一个,我的病始终不见好,于是又换回了刘胜芳。
胤禛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阴云密布。刘胜芳刚请完脉,胤禛便不耐地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前后后拖了一个多月,怎么还不见好利索?”
刘胜芳在胤禛身前躬身拜倒,刚要说话,便听胤禛又道:“别跟朕说什么‘寒气入体,郁结于心’的套话,只说她多咱能好。”
刘胜芳惶恐道:“皇上息怒,臣再换个方子给姑姑细细调养,只是姑姑忧思过甚,于病体无益,这心病终归还需心药医啊。”
“别跟朕说这些没用的,若是换了药再不见起色,朕看你这院判也不必再做了。”
刘胜芳连连称是,倒着退了出去,竹儿便也跟着下去了。
房内一下子变得好静,只能听到房外风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下雨,又和着一阵阵的蝉鸣,倒有些“蝉噪林逾静”的反衬。最后那一点斜阳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漏进来,在地上洒下一幅“六合同春”雕花窗格的剪影。
胤禛盯着我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然,微微侧了身子,却引得咳了起来。他上前坐在床边,半扶我了起来,让我靠在他肩上,一面轻拍我的背,我又咳了半天才稍稍止住。
“筝儿,你还是不肯告诉朕吗?”胤禛无奈地问道。
那天,我捧着姜汤坐在榻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胤禛便从门外踏了进来,他似乎很生气,他吼了什么,我完全听不到,呆呆地看他。记得他把我横抱了起来,他的龙袍外套着白色孝服,依旧是那么冰凉,冰着我的脸还有我的心,只有他的气息洒在我脸上,让我感到些许的温暖,我又产生了错觉,觉得那胸膛那么熟悉,似曾相识,于是便沉沉睡去。
竹儿说我昏迷了三天,胤禛除了上朝,便日夜守着我。后来我醒了,胤禛仍然每天来看我。
胤禛对我做的这些,我听着、看着、感动着,可是这感动每多一分,心里的痛与愧疚便多两分。
“皇上问了多次,奴婢也说了多次,是皇上不信奴婢而已。”
胤禛扳起我的脸,正色道:“你的谎话的确编得好,你在太后跟前那一番话说得无懈可击,但是朕知道先帝五十七年时曾召你去畅春园单独说话,筝儿,告诉朕,先帝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五十七年,那是允禵做大将军王、呼声最高的年份,难怪胤禛会这么介意。我望着胤禛闪过一丝不安的眼睛,于是便很心酸,无论康熙传位的是不是他,如今他都已是名不正言不顺,然而他又是那样的想要得到别人的首肯和认同,所以他勤勉而认真,他真的是想做个好皇帝啊。
“先帝那年召奴婢去,只是因为在畅春园听到弘明那孩子唱歌,于是便想起奴婢来,所以召奴婢去叙旧而已。”
“筝儿!”胤禛神色间全是不信,语气也带着怒意。
“皇上难道以为圣祖爷会同奴婢谈论国家社稷吗?”我抬头看他,因为这句是真话,所以我想我的眼睛应该也是晶莹无垢的。
胤禛垂了眼品味着我的话,我怕他再问,于是说道:“奴婢在太后跟前的确说了谎,奴婢不该把圣祖爷五十七年交待的话说成是四十九年交待的。”
胤禛微微叹了气,将我搂在怀里,感慨道:“筝儿,你的心终究是向着朕多些的。”
我螓首在胤禛肩头,静默不语,只有眼泪颗颗滴进他肩上的龙纹之中,心里只剩了惭愧与悲哀。我分不清我究竟是向着谁,只是傻傻地想要完成康熙交待的话,想着大家都好,痴妄,痴妄啊。
胤禛捧着我的脸,拇指轻轻抚去我的眼泪,心疼地说:“筝儿,是……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你心里苦,我知道,可是你不该糟践自个儿的身子,看你这样子,朕……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默默点了头,他静静拥了我一会儿,歉然道:“我还有事要办……”
我坐正了身子,说:“皇上去吧。”
他又握了会儿我的手才走了出去。
竹儿端了药进来,悄声问道:“姑姑,这药还是倒进花盆里吗?”
我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药碗,皱着眉将药喝了。
已经拖了一个多月,再拖下去,就是胤禛不起疑,刘胜芳怕也要不好过了;而且现在,胤禛认为我的心是向着他的,应该也不会再强迫我。
“姑姑,竹儿瞧着皇上是真心对您的,您为何?”竹儿坐在床边,小心探问。
我无声无息地笑了,反问她:“竹儿,当初弘明也是真心悔过,要好生待你,你又是为何?”
第六十八章 风浪
我和胤禛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的生活状态,他对我越发保护得严实,我再听不到关于他那些兄弟们的任何消息,每一天的日子都平静地度过。我知道他用心良苦,然而他瞒得越深,我知道,那意味着越大的风浪。
终于,这样的平静在九月初四被打破。
这一天胤禛奉圣祖皇帝及其四位皇后的神牌升附太庙。初三的下午,他便跟我说他会直接从太庙回来,我会意点头,初四一早便和绿珠、竹儿弄了些点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取了新鲜的苹果榨了果汁,便往养心殿去了。
到了那胤禛还没回来,绿珠和竹儿将点心布好,便陪着我在西暖阁里等。一阵鞭声响过,我起身迎了出去,才要挑帘子,透过玻璃窗看到允祥紧紧跟在胤禛身后正一道往明间走,一时立在帘子后面,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十三弟,连你也要学那般大臣一样,合起来给朕添堵吗?”胤禛甚是不悦,不知是何事惹得他这么大怒火。
“臣不敢。”允祥的声音谦恭而有礼,已不是当年与胤禛形影不离、亲密非常的样子。
胤禛哂道:“不敢?那你倒说说,你这一路跟着朕回来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殿内静了一瞬,便听允祥沉沉道:“太庙端门更衣帐房油气薰蒸,此事由工部负责,廉亲王确难辞其咎,只是臣以为皇上训也训过、责也责过了,想来廉亲王也知道错了,如今要他在太庙前跪一昼夜,臣恐他已过不惑之年,身子吃不消啊。”
听得允祥的话,我心里又是一阵疼痛,允禩被雍正罚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