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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给她钱了。如果她少收了款,会从她工资里扣的。”
“见鬼,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星期三似乎真的发火了。
影子想了想,这才说:“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吗?”星期三眼睛瞪着远处,然后说,“七岁的时候,她把一只猫关进柜子里,听着猫在里面喵喵惨叫了好几天。当猫不再喵喵叫的时候,她把猫的尸体从柜子里面拿出来,放在一只鞋盒子里,埋在后院。她只是想埋葬些什么。她总是从她工作的地方偷东西,通常钱数都不很大。去年她去她祖母待的那家老人院看望她,结果从她祖母邻床的老人桌子上偷了一块珍贵的金表,又到其他几个房间里,偷了一些数额不大的钱和一些私人物品。那些东西都是老人们在他们金色人生最辉煌的年代里的纪念品。回家以后,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偷来的东西,害怕有人会跟踪找到她,于撬阉械亩鞫既拥簦涣粝孪纸稹!
“我明白了。”影子说。
“还有,她患了无症状的淋病。”星期三继续说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染了病,却并不去治疗。男朋友指责她把性病传染给他时,她还觉得很委屈。她为自己辩护,拒绝再看见他。”
“这些并不重要。”影子说,“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人下手,欺骗他们,再把他们做过的坏事告诉我,为你自己辩护。”
“那是当然。”星期三道,“被我骗过的人,他们全都做过类似的坏事。这些人自认为手法独特,其实,大部分时候只是可怜地一遍遍重复古已有之的手法罢了。”
“所以你从她那里偷十美元就是正确的行为了?”
星期三付了出租车钱,两个人走进机场,向他们的登机口走去。还没有开始登机。星期三对他说:“我还能怎么办?现在,他们已经不再向我献祭公羊和公牛了,也不再向我献祭杀人者、奴隶、吊死在绞架上的人和被乌鸦吃掉的人的灵魂。他们创造了我,他们又遗忘了我。这公平吗?”
“我妈妈总是说:‘生活是不公平的’。”影子说。
“她当然会那么说了。”星期三说,“所有当妈的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还有‘如果你所有的朋友们都跳崖自尽了,你会不会也跟着跳?’。”
“你少给那女孩十块钱,我补给她十块钱。”影子顽固地说,“我认为我做的是正确的。”
有人通知说他们的飞机开始登机了,星期三站了起来。“但愿你的选择永远这么一清二楚。”他说。
凌晨时分,星期三把影子在他公寓前放下来。寒流已经明显减弱了。但湖畔镇依然那么寒冷,只不过不再是那种超越现实的异常寒冷了。他们穿过镇子时,M&A银行侧面的灯光指示牌显示此时是凌晨3:30分,温度华氏5度。
早晨9:30分的时候,警长查德·穆里根敲开影子的公寓房门,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艾丽森·麦克加文的女孩。
“我想我不认识。”影子睡意朦胧地说。
“这是她的照片。”穆里根说。那是一张高中的照片,影子立刻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女孩戴着蓝色的橡胶牙套。
“哦,对,我认识。她坐的就是我来镇上的那辆长途巴士。”
“你昨天在哪里,安塞尔先生?”
影子觉得他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即将离他而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任何罪恶感(你是一个用假名生活的刚获得假释的重罪犯,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脑中悄声说,这还不够吗?)
“我在旧金山,”影子说,“加里福尼亚。我帮我叔叔运送一张有四根帐杆的卧床。”
“你有没有票据存根?有没有任何类似的证明文件?”
“当然有。”他的裤子后袋里面就有两张登机牌存根,他掏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查德·穆里根仔细检查登机牌。“艾丽森·麦克加文失踪了。她在湖畔镇慈善社团里帮忙,负责喂养动物,带狗散步之类。每天放学后她都会去那儿待上一段时间,晚上关门后,负责管理慈善社团的多莉·诺普总是开车送她回家。可是,艾丽森昨天没有去。”
“失踪?”
“没错。她父母昨天晚上打电话报警了。孩子太天真了,总是搭便车去慈善社团,那地方非常荒僻。她父母告诉过她不要那么做,可这里不是会发生那种事情的地方……这里的人甚至用不着锁家中的房门,再说,那种事你也不好跟孩子们详细解释。好吧,再看看照片。”
艾丽森·麦克加文在照片上微笑着,牙齿上的橡胶牙套在照片里是红色的,不是蓝色。
“你可以诚实地讲,你并没有绑架她、强奸她、谋杀她,或者做过任何类似的事吗?”
“我当时在旧金山。再说我也绝对不会做那种该死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伙计。你想过来帮我们一起寻找吗?”
“我?”
“就是你。今天早晨带警犬搜过了,什么都没发现。”他叹了口气,“唉,迈克,但愿她只是去了双子城,去找某个混账男朋友。”
“你认为有那种可能?”
“我认为有可能。你想加入搜索队吗?”
影子想起在赫因农庄和家庭用品店里见到那女孩的情形,还有她那一闪而逝的带着蓝色橡胶牙套的羞涩笑容。他知道,某一天,等她长大之后,她会变得多么漂亮迷人。“我会来的。”他说。
消防局大厅里聚集了二十来个男女。影子认出其中有赫因泽曼恩,还有几张看起来很眼熟的面孔。中有警察局的警官,还有一些穿着棕色制服、来自县治安官部门里的人。
查德·穆里根告诉他们艾丽森·麦克加文失踪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大红防雪服,绿色手套,防雪服兜帽底下是蓝色羊绒帽),然后把志愿者按三人一组分成小组。影子、赫因泽曼恩和一个叫伯甘的人组成一组。他提醒他们白天很短,还有,如果不幸找到她的尸体,千万不要破坏现场的任何证据,只要用无线电报告、请求支援就可以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他们要尽力保持她的体温,直到救援人员赶到。
他们在县警官的带领下出发搜寻。
赫因泽曼恩、伯甘和影子沿着一道冰封的山脊边缘走。每个三人小组在出发离开前都派发了一个小型手持对讲机。
乌云压得更低了,整个世界变成灰蒙蒙的一片。过去三十六个小时内没有下雪,足迹在松脆的雪壳上清晰可见。
伯甘看上去像个退役军官,留着一抹细长的小胡子和白色鬓角。他告诉影子,他其实是个退休的高中校长。“我不再年轻了。这些日子里我仍然上一点课,管理学校的赛事项目。比赛永远是学校里的大热门。还时间打点猎。我在匹克湖边有座小木屋。”出发后伯甘说,“一方面,我希望能找到她,另一方面,如果她真的被找到了,我希望是别人找到了她,而不是我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影子明白他的意思。
三个人没怎么说话。他们慢慢走着,寻找红色防雪服,或者绿色手套、蓝色帽子,或者白色的尸体。手里拿着对讲机的伯甘会时不时地和查德·穆里根通话确认情况。
午饭的时候,他们和其他搜索队员一起坐在校车上,吃热狗面包喝热汤。有人指点着说有一只红尾鹰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另外一个人则说更像只猎鹰。那只鹰飞走了,争论也就此结束。
赫因泽曼恩给他们讲了一个他祖父的喇叭的故事。寒流到来的时候,他想吹喇叭。谷仓外面冷极了,但他祖父仍旧坚持练习,却没能吹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走进房间,把喇叭放在火堆旁边解冻。这下可好,全家人都上床睡觉了,解冻的喇叭声却突然从喇叭里冒出来,把我祖母吓得够戗。”
下午的时光仿佛永无止境,他们徒劳无功,令人沮丧。日光慢慢消逝,远处的景物慢慢看不清了,然后整个世界转为深蓝色。寒风呼啸着,猛烈得几乎吹伤脸上的皮肤。周围太黑无法搜索的时候,穆里根用对讲机通知他们晚上停止搜索,有人会开车接他们,把他们送回消防局。
消防局旁边的街区有一家酒馆,大部分搜索队员都上那儿治疗自己的坏心情。大家都累坏了,心情沮丧,互相谈论着天气将变得多么寒冷,艾丽森很可能会在一两天内突然出现,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大家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你别因为这件事就认为这个镇子很坏,”伯丹说,“其实它是个很好的镇子。”
“湖畔镇,”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接着说,影子忘了她的名字,也许没人介绍他们俩认识,“是北伍德县最好的镇子。你知道湖畔镇有多少人失业吗?”
“不知道。”影子说。
“不到二十人。”她说,“镇内和周边地区居住的人口超过五千。我们可能不是很富有,但每个人都有工作。这里不像更北边的那些矿业镇,它们很多都成了没人居住的空镇了。还有那些主要经营农场的镇子,因为牛奶价格下跌或者肉猪降价,整个镇子全完了。你知道在美国中西部地区,农场主非正常死亡的最主要原因吗?”
“自杀?”影子赌运气地问。
她一脸很是失望的表情。“是的,你说对了。自杀。”她伤感地摇摇头,又接着说下去,“这附近有很多镇子只为猎人和度假者存在。那些镇子赚这些人的钱,然后让他们带着自个儿的打猎战利品或者一身臭虫咬的疙瘩回家去。还有那些有大公司的镇子,似乎一切都很好,但等沃尔玛开始重新部署他们的分销区,或者3M公司不再在那儿生产CD或别的什么东西时,突然间,一大批人再也无法付清他们的银行抵押贷款了。抱歉,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你是?”
“安塞尔。”影子说,“迈克·安塞尔。”他喝的啤酒是当地自己酿造的,用的是春天里的湖水,味道很不错。
“我是凯丽·诺普,”她自我介绍说,“多莉的姐姐。”她的脸依然因为在外面冻过显得有些发红。“我想说的就是湖畔镇很幸运。我们这里,每样东西都有一点:农场、轻工业、旅游业、手工艺业,还有很好的学校。”
影子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她说的所有话都有点空泛的感觉。他似乎正在听一个推销员讲话,而且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推销员。他相信自己卖的产品,而且确信当你回家的时候,你肯定会买下他卖的所有刷子或者全套百科全书。也许是因为发现了他脸上的表情,她立刻说:“真抱歉。当你实在太爱一样东西的时候,你简直无法停止谈论它。你做什么工作,安塞尔先生?”
“我叔叔在全国范围内买卖古董,他需要我帮忙搬运大件重物。这份工作不错,只是不太稳定。”酒吧的吉祥物,一只黑猫,钻在影子的两腿之间,把前额靠在他的靴子上磨蹭。它跳上来,躺在他身边的长椅上,睡着了。
“至少你可以到处去旅行。”伯甘说,“除了工作,你还做点别的什么?”
“你身上有没有八枚两角五分钱的硬币?”影子问。伯甘掏出他的零钱,只找到五枚硬币,把它们从桌面上推到影子面前。凯丽·诺普找出另外三枚。
他把硬币摆放好,每排四枚。然后,他手都没抖一下,顺利地表演了硬币穿桌的魔术。他让四枚硬币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