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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阵沉闷的敲击声。
牛顿把门打开,一摞报纸站在外面。“挪挪屁股,二等兵帕西法。”它高叫着蹭进房间。报纸落在地板上,显出猎巫人中士沙德维尔的身形。他痛苦地咳嗽两声,重新点起已经熄灭的纸烟。
“侬该去盯着伊。伊决计是个巫师。”中士说。
“谁,长官?”
“稍息,二等兵。就他。那黑不溜丢的小个子。所谓的拉吉特先生。那些恶心的艺术品。红眼斜视的小黄神,好多胳膊的邪教女神,还有女巫,就这帮玩意儿。”
“但他免费送咱们报纸,中士,”牛顿说,“而且还不算太旧。”
“还有伏都教。俺打赌伊会施伏都巫术。把小鸡儿献祭给丧尸之神撒麦迪男爵。侬晓得,就是那个戴高帽子的黑杂种。唤醒死鬼,嗯,还强迫他们在安息日干活。伏都巫术。”沙德维尔试探着抽了抽鼻子。
“但拉吉特先生来自孟加拉,或是印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牛顿说,“我听说伏都教来自西印度群岛。”
“哼。”猎巫人中士沙德维尔说着又点了根烟。或者说貌似又点了一根。牛顿从没看清长官的烟卷——主要是因为沙德维尔老用手挡在前面。他抽完后,甚至会让烟屁股都随之消失。“哼。”
“嗯,不是吗?”
“隐秘智慧,小子儿。猎巫人部队的内部军事机密。等侬成了正式成员,就会晓得被掩藏起来的真相。有些伏都教徒可能来自西印度群岛。俺敢跟侬打保票。哦,没跑儿,俺敢跟侬打保票。但最恐怖的那些,最黑暗的那些,都来自,嗯……”
“孟加拉?”
“就是它!对,小子儿,是这个。话都到嘴边了。孟加拉。没跑儿。”
沙德维尔把烟蒂搞没,然后又偷偷摸摸卷了一支,从不让烟纸或烟丝被人看到。
“那么,侬有甚新发现吗,猎巫人二等兵?”
“哦,这儿有一个。”牛顿拿出剪贴簿。
沙德维尔瞄了一眼。“哦,他们。”他说,“一对儿狗屎。自称是该死的巫师?俺去年就查过了。带着俺的正义武装和一包点火物,直接闯了进去。伊清白得像两只小羊羔。忙着做什么邮购蜂王浆的营生。一对儿狗屎。就算被个把小恶魔咬穿了裤子,他们也认不出来。垃圾。如今这世道可不比以往了,小子儿。”
中士坐下来,从一个脏兮兮的热水瓶里给自己倒了杯甜茶。
“俺跟侬讲过,俺是怎加入部队的吗?”他问。牛顿将这话视作允许自己就座的暗号。他摇了摇头。沙德维尔用一个破破烂烂的朗森打火机点起烟卷,满足地咳嗽两声。
“俺的室友。猎巫人上尉福克斯。纵火罪判了十年。烧了温布尔登一个女巫集会所。本可以把她们一勺烩,可惜搞错了日子口。是个好人。给俺讲了大战,天堂与地狱间的最终之战……是伊给俺讲了猎巫人的内部机密。小恶魔,乳头,所有这些……
“他自知快不行了,侬晓得。得找个人把老理儿传下去。就像侬现在……”他摇了摇头。
“这就是咱眼目前儿的状况,小子儿。”他说,“要搁几百年前,侬晓得伐,咱是大拿。咱站在世界与黑暗之间。咱是那条细细的红线。火焰的红线,侬晓得。”
“我以为教会……”牛顿开口说。
“咄!”沙德维尔说。牛顿曾在书里见过这个字眼,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出口。”教会?伊干过啥好事?也够坏的。半斤八两。侬不能指望他们去扑灭邪恶势力。他们这么干等于坏了自己的买卖。侬要对付老虎,就不能指望认为狩猎是朝猎物扔鲜肉的同伴。别瞎琢磨了,小子儿。对抗黑暗,全靠咱。”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牛顿总是努力看到别人最好的一面,但他加入猎巫军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上级——也是仅有的同袍——脾气就像倒置的金字塔一样安定和谐。“很快”这个词,在这里表示不到五秒钟。猎巫军总部是一间泛着恶臭的小房间,有尼古丁色的四壁——几乎可以肯定那上面涂的就是尼古丁,以及烟灰色的地板——也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烟灰。这里还有张小地毯。牛顿尽可能绕着它走,因为这玩意会粘住鞋。
尽管如此,牛顿·帕西法还是发现自己挺喜欢沙德维尔。人们总是喜欢他,让中士郁闷不已。拉吉特喜欢他,是因为沙德维尔最终总会交出房租,也从来不找麻烦;他的种族主义倾向张扬无度,普适性极强,以至于全然无害。沙德维尔讨厌世上每一个人,无论什么种族、肤色、血统,都难逃此劫。
特蕾西夫人也喜欢他。牛顿惊讶地发现另一间公寓的住客是位慈爱善良的中年妇女。她那些绅士客户常常只是来喝茶聊天,这么做的次数跟来享受她尚能提供的微末技艺的次数几乎相当。有时候,当牛顿在周六晚上慢慢饮用半品脱健力士啤酒时,沙德维尔会站在他们公寓之间的走廊里,叫喊着”巴比伦娼妇!”之类的话。但特蕾西夫人私下曾对牛顿说,她到过的最接近巴比伦的地方只是西班牙的托雷莫里诺斯,但尽管如此,沙德维尔这么说还是让她十分感激。这就像免费广告,她说。
特蕾西夫人还说,自己也不介意中士在她下午开降神会时敲墙壁。她的膝盖老疼,很难适时敲响桌子,假装通灵事件,所以一两记沉闷的敲击声很有用。
每到周日,她都会在沙德维尔门外放一盘晚餐,上面还扣个用来保温的盘子。
牛顿想起了其他剪报。他顺着褪色的桌子把剪贴簿推给中士。
“这是甚?”沙德维尔狐疑地说。
“现象。”牛顿说,“您说要搜寻各种现象。这年头,恐怕现象要比女巫多。”
“有人用银子弹打野兔,结果转天镇上有个老太太瘸了腿吗?”沙德维尔满怀希望地问。
“恐怕没有。”
“有母牛被某个老娘们瞅上一眼,没两天就挂了吗?”
“没有。”
“那到底有些甚?”沙德维尔说着走到黏糊糊的棕色餐橱前,拿出一罐炼乳。
“有些怪事。”牛顿说。
他已经在这上面花费了几周时间。沙德维尔积攒了不少报纸,有些甚至是几年前的。牛顿记性很好,也许是因为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很少有什么事值得往脑袋里塞。如今,他在某些神秘事件上已经相当内行。
“似乎每天都有新鲜事。”牛顿翻着一张张新闻纸说,“核电站出了点怪事,没人清楚到底是什么。还有人声称失落的亚特兰迪斯大陆又升出海面了。”他为自己的成果感到自豪。
沙德维尔使劲吸了一口。”哼,全是八杆子拨拉不着的鸟事儿。”他说,“肯定不是巫师干的。侬晓得,她们更擅长把东西整沉。”
牛顿数次张开嘴巴,又数次闭上。
“如果咱想集中精力整治巫术,就不能被这种鸟事分神。”沙德维尔继续说,“侬就没找出更有巫术感觉的东西吗?”
“美军已经登陆,并将它监管起来。”牛顿呻吟道,“一块不存在的大陆……”
“上边儿有女巫吗?”沙德维尔头一次冒出兴趣的火花。
“上面没写。”牛顿说。
“哼,那就只是政治和地理问题了。”沙德维尔不屑地说。
特蕾西夫人突然从门口探头进来。“嗨,沙德维尔先生,电话里有位绅士找你。”她说完又冲牛顿友好地挥了挥手,“你好,牛顿先生。”
“边儿待着去,妓女。”沙德维尔条件反射地说。
“他的声音特别优雅。”特蕾西夫人完全没有理会中士的侮辱,“对了,周日我会给咱们做点猪肝。”
“俺宁肯跟魔鬼共进晚餐,女人。”
“所以,如果你能把上周的盘子还给我就帮大忙了,这才是好孩子。”特蕾西夫人说完,踩着三寸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和被打断的生意。
沙德维尔嘟嘟囔囔走向电话时,牛顿沮丧地看着桌上的剪报。这里面有篇报道提到巨石阵移动了位置,仿佛它们是磁场中的铁屑。
牛顿隐约听到中士的单方面谈话。
“谁啊?啊。中。中。侬是说?甚事体?中。侬说了算,先生。那么是在啥地方……?”
但是,神秘的移动巨石这盘菜,或者说这罐炼乳,肯定不合沙德维尔的胃口。
“中,中。”沙德维尔向对方保证说,“俺们立马去调查。俺会投入顶尖儿小队,随时可能向侬报喜讯。绝没问题。回见,先生。也祝福侬,先生。”听筒挂回电话发出“叮”的一声,紧接着,沙德维尔用不再恭顺谨慎的声音喊道:“瓜娃子!侬这帮娘娘腔南蛮子!”
(沙德维尔痛恨所有南方人,而在这个问题上,他站在北极点。)
中士踢踢踏踏走回房间,盯着牛顿,似乎忘了他为什么在这儿。
“侬到底在叨咕甚?”他说。
“所有这些怪事……”牛顿开口说。
“中。”沙德维尔依旧看着他,同时若有所思地用空罐子敲着牙齿。
“哦,这里有个小镇过去几年天气状况特别神奇。”牛顿绝望地继续说道。
“啥?下青蛙雨之类的玩意了?”沙德维尔脸上现出几分容光焕发的模样。
“不,只是一年四季的正常天气。”
“介也算现象?”沙德维尔说,“俺见过的现象,能让侬寒毛倒竖,小赤佬。”中士又开始敲牙。
“你什么时候见到一年四季都有正常天气?”牛顿略显烦躁地说,“一年四季的正常天气本身就不正常,中士。那个小镇圣诞节会下雪。你上次在圣诞节看到雪是哪一年?还有炎热漫长的八月?每年都是?清爽的秋季?你小时候做梦都想遇到的那种天气?十一月五日的篝火节从不下雨,每年圣诞前夜都要落雪?”
沙德维尔的目光有些朦胧,炼乳罐也停在他的双唇之间。
“俺小时候从不做梦。”中士轻声说道。
牛顿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令人不快的大坑边缘溜达。他下意识地退开两步。
“反正就是很奇怪。”他说,“报纸上有个气象专家在谈论平均值、标准值和小气候之类的概念。”
“那都是啥鬼玩意儿?”沙德维尔说。
“意思是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牛顿说。一个人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总会学到一两招。他斜眼瞟了一下猎巫人中士。
“女巫们擅长影响天气。”他提示说,“我在探索频道看过。”
哦,上帝啊,他心想,或者其他合适的神祗,别让我在这间烟灰缸里再花一晚上把报纸剪成碎片了。让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我做些在猎巫军活动中等同于到德国滑水的事情吧。
“只有四十英里。”他试探着说,“我想明天我可以过去—趟,四处瞧瞧。您知道。我自己出汽油钱。”他补充道。
沙德维尔若有所思地抹了抹上唇。
“介个地方,”他说,“是叫塔德菲尔德,对吗?”
“没错,沙德维尔先生。”牛顿说,“您怎么知道的?”
“这些南蛮子到底在鼓捣啥鬼把戏?”沙德维尔轻声自语道。
“中。”他接着大声说,“就这么着。”
“谁在玩把戏,中士?”牛顿问。
沙德维尔没理他。“嗯,俺想这也没啥坏处。侬出汽油钱,侬刚才说?”
牛顿点点头。
“那侬明天上午九点过来,”他说,“在出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