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切尽在掌握,他们就突然把哈米吉多顿扔到你头上。哈米吉多顿,世界之战,末日之战。天堂对地狱,三回合,至死方休,不准投降。就是这样。再也没有什么世界了。这就是世界末日的定义。再也没有什么世界了。只有无尽的天堂或是无尽的地狱,全看胜利者是谁。克鲁利不知道哪种结局更糟。
好吧、当然,从定义上说,地狱更糟。但克鲁利还记得天堂的样子,很多地方都跟地狱差不多。首先,在这两个地方你都没法好好喝上一杯。另外你在天堂产生的无聊感,几乎和在地狱产生的兴奋感—样恐怖。
但此事无从规避。既然身为恶魔,就别想有什么自由意志。
本特利车在黑暗中疾驰,油表显示为零。六十多年来,它一直显示为零。做恶魔也不全是坏事。比如说,你不用买汽油。克鲁利只买过一次汽油,那是在 1967年,为了得到免费的詹姆斯`邦德挡风玻璃子弹孔粘贴画。他当时特别想要。
后座篮子里的东西开始号哭,就是那种新生儿才会发出的空袭警报声。高亢。无词。而且古老。
扬先生心想,这是家相当不错的医院。如果没有那些修女,这里会相当安静。
但他还是挺喜欢看见修女们,就跟他喜欢看到传教组织基督救世军一样。他们总让你觉得万物各安其轨,让你知道始终有些人还在努力把世界保持在转轴上。
但这是他头一回碰到圣贝利尔唠叨修会。
(克拉科夫的圣贝利尔`阿蒂库拉图斯,据称于五世纪中叶殉教。根据传说,圣贝利尔是一位年轻女子,被迫下嫁给异教徒凯斯米尔王子。在婚礼当晚,她祈求上帝加以干预,并隐约觉得自己身上会出现奇迹,长出胡须。说真的,她甚至还特别预备了—柄女用象牙把小剃毛刀,用以对抗这难以预料的事体。但上主赐予圣贝利尔的是奇迹般的唠叨本领。她会一刻不停地把心中所想全都唠叨出来,可以做到不吃不喝,甚至不用换气。尽管逻辑混乱,但的确是喋喋不休。
圣贝利尔唠叨修会的成员立誓要时时刻刻效仿圣贝利尔。修女们只在星期二下午允许闭嘴半小时,如果她们愿意,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打乒乓球。)
不管怎么说吧,扬先生的太太迪尔德丽遇到了这些修女。至于为什么,也许和牧师们怂恿许多郁闷的南美人跟其他郁闷的南美人干架②的原因一样。牧师不该做这种事,他们该处理的是体面的牧师事务,比方说安排教堂清洁值班表。
【② 南美很多神父奉行解放神学,认为“爱穷人,就是爱上帝”,进而从圣堂走上街头和战场,鼓励人们反抗压迫。】
关键是,修女应该保持安静。这是她们的本分,就像检测音响系统的隔音间里那些尖端玩意儿一样,生就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她们不该,呃,总是唠唠叨叨。
扬先生往烟斗中填了点烟草,却突然瞥见等候室的墙上有个小指示牌,上面说为了自身着想,他不应该抽烟。为了自身着想,扬先生决定走出去,站在门廊里。
为了自身着想,如果那里能有片便利的灌木丛,就再好没有了。
他走过空荡荡的楼道,发现—个门洞直通雨水淋漓的院落,里面满是尽忠职守的垃圾箱。
他打了个哆嗦,用手挡住烟斗,把火点上。
当太太的,只要到了一定岁数,准会出妖蛾子。二十五年无可挑剔的安宁岁月后,她们会突然爆发,穿上露脚丫的滑稽粉色短袜,像机器人似的大做健身操。她们从来不需要工作挣钱,却突然把这当成你犯下的弥天大错。全怪荷尔蒙之类的玩意儿。
一辆黑色大轿车在垃圾箱旁戛然而止。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跳进细雨,拿着个类似手提婴儿床的东西朝门洞这边蛇行而来。
扬先生从嘴里拿出烟斗。“你忘了关车灯。”他提醒道。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眼,仿佛车灯是现在最不用操心的问题。他冲那辆本特利略—挥手,灯光随即熄灭。
“真方便。”扬先生说,“红外线遥控,是吗?”
他略感惊奇地发现那人身上一点没湿。而且手提婴儿床里似乎有东西。
“已经开始了吗?”这人说。
一眼就被认出是身为人父者,这让扬先生隐隐有些得意。
“是的。”他又心怀感激地加了一句,“她们让我出来。”
“已经开始了?知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吗?”
我们,扬先生注意到这个词。对方显然是个支持父母双方共同抚养孩子的医生。
“我想我们,呃,正在努力。”扬先生说。
“她在哪个房间?”这人急匆匆地说。
“我们在三号产房。”扬先生说。他拍拍衣袋,找到了依照传统—直带在身上的被挤扁的小包。
“想分享一次幸福的雪茄体验吗?”他说。
但那人已经不见了。
扬先生把小包小心地放回原位,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烟斗。这些医生,老是这么匆匆忙忙的,上帝赐予的好时光全给忙过去了。
有些人会用—颗豆子和三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杯子变戏法。眼下就有一出与此类似的戏正要上演,只不过赌注比一把零钱大得多。
我们将放慢文字的速度,好让你看清变戏法的手。
迪尔德丽·扬夫人在三号产房分娩。她正要生出一个金发男童,我们称之为婴儿甲。
美国大使馆文化专员的妻子哈丽特·道林夫人正在四号产房分娩。她生的也是个金发男童,我们称之为婴儿乙。
自打出生以来,玛丽·饶舌修女就是虔诚的撒旦信徒。她小时候上的是午夜拜魔学校,还因为书法和肝脏占卜术赢得过小黑星。别人让她加入唠叨修会时,玛丽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也知道自己在那儿会交上很多朋友。如果让她有显露才华的机会,她可能会发现自己聪颖过人。但很久以前玛丽就发现,按她自己的话说,做个心不在焉的人会让生命之路更加平坦。此刻,别人正把一个金发男婴交给她。我们会称其为神之大敌、诸王的毁灭者、无底深渊的天使、名叫恶龙的猛兽、此界的王子、谎言之父、撒旦之种和黑暗之君。
仔细看好。戏法开始,杯子转来转去……
“就是他吗?”玛丽修女盯着婴儿说,“我只是觉得该有怪怪的眼睛。红的,或是绿的。或者小小小小的小蹄子。或是小尾巴。”她边说边把孩子翻过来。也没有犄角。恶魔的孩子看上去平凡得有些晦气。
“对,就是他。”克鲁利说。
“想想看,我正抱着敌基督。”玛丽修女说,“还会给敌基督洗澡,还会数他的小脚趾头……”
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接跟婴儿说起话来。克鲁利在她的头巾前挥了挥手。“喂?喂?玛丽修女?”
“抱歉,先生。但他真是个小可爱。他长得像他父亲吗?我打赌肯定像。长相像父系那边……”
“不。”克鲁利坚定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该去产房了。”
玛丽修女侧着身子缓步走进过道,又充满期冀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他长大后会记得我吗?”
“最好祈祷他忘掉。”克鲁利说完这话就开溜了。
玛丽修女行走在夜幕下的医院中,神之大敌、诸王的毁灭者、无底深渊的天使、名叫恶龙的猛兽、此界的王子、谎言之父、撒旦之种和黑暗之君安逸地躺在她怀里。修女找到—个摇篮,把婴儿放进去。
他咯咯笑起来。玛丽胳肢了他一下。
一个主管模样的脑袋出现在门口。她说:“玛丽修女,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四号产房值班吗?”
“克鲁利大人说……”
“赶快动起来,做个好修女。看见那个当丈夫的吗?他不在等候室。”
“我只看见克鲁利大人,他跟我说……”
“当然,当然。”格蕾丝·健谈修女肯定地说,“我想我最好去找找那个可怜人。过来帮我照顾她一下,好吗?她有点虚弱,不过孩子很好。”格蕾丝修女顿了顿,接着说,“你挤什么眼?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您知道!”玛丽修女诡秘地低声说道,“婴儿。掉包……”
“当然,当然。只待时机成熟。但咱们不能让那位父亲瞎溜达,对吧?”格蕾丝修女说,“更不用说他可能会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你就待在这儿,看着婴儿,好吗,亲爱的?”
她顺着光可鉴人的走廊快步离开了。玛丽修女推着婴儿车,走进产房。
扬夫人不止是虚弱。她很快就睡着了,脸上挂着笃定不移的满足感;她显然清楚这次终于轮到别人忙活了。婴儿甲就睡在她身边,已经称过体重,挂好名牌。玛丽修女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乐于助人,所以她把名牌取下来,抄了一份,挂在自己照顾的那个婴儿身上。
这两个孩子看上去很像,都是那么小,浑身皱皱巴巴,还有点像温斯顿,丘吉尔——当然也不是特别像。
现在,玛丽修女心想,我可以美美地喝上一杯茶了。
和他们的父母、祖父母—样,这所修会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是老派撒旦信徒。她们打小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如果你摆正心态,就会发现她们其实并不特别邪恶。人类多半没什么特别邪恶的,只是会被新鲜点子一时弄昏头,比方说穿长统靴向别人开枪,穿白被单将别人处以私刑,或者穿扎染牛仔裤给别人弹吉他①。只要向大家提供—套新的着装理念,他们的心灵和意志就会随之改变。总之,被养育成撒旦信徒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是一种每周六晚的业余爱好。其余时间,你只要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另外,玛丽修女是个护土,不管信条如何,护士首先是护士。这涉及到很多问题,比如把表戴在手腕内侧,在紧急事态中保持冷静,以及想喝茶想得要命。她希望赶快有人过来:她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环节,现在该去喝杯茶了。
【① 分别指美国西部牛仔、三K党和嬉皮士。】
有个问题可以帮你更好地理解人类事务,那就是历史上大多数辉煌的胜利和恐怖的灾难,都不是因为人们本性善良或者本性邪恶,而是因为人们本性是人。
敲门声响起。玛丽修女把门打开。
“结束了吗?”扬先生问,“我是父亲。丈夫。管他呢,都是。”
玛丽修女本以为美国文化专员看起来应该类似电视剧《豪门恩怨》里的布莱克·卡林顿或者J·R·伊文。扬先生跟她在电视里见过的美国佬完全不同,勉强可以说有点像那个上流社会凶杀悬疑剧里的年长治安官吧 (就是由老太太做侦探的戏,没有追车场面,除非开得特别特别慢)。有点令人失望。而且玛丽修女不太喜欢他的开襟羊毛衫。
玛丽修女把失望咽下肚。“哦哦,对。”她说,“恭喜您。您夫人睡着了,可怜的小人儿。”
扬先生往她身后看去。“双胞胎?”他说着伸手去拿烟斗,中途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出来。“双胞胎?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双胞胎的事?”
“哦,不。”玛丽修女忙说,“这是您的孩子。另一个是……嗯……别人的。我只是在格蕾丝修女回来前照顾一下他。不是双胞胎。”她指着神之大敌、诸王的毁灭者、无底深渊的天使、名叫恶龙的猛兽、此界的王子、谎言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