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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探险家?”莱拉问。
“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北方我去过几次,去年我在格陵兰岛待了三个月,观察极光。”
这正是莱拉想听的!对莱拉来说,其他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存在了。她带着敬畏,直勾勾地盯着库尔特夫人,安安静静、聚精会神地听她讲爱斯基摩人的圆顶小屋、猎杀海豹以及跟拉普兰女巫谈判的故事。那两位女院士没有如此令人激动的事情,便默默地坐着。后来,男士们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客人们准备告辞走了。院长说:“莱拉,你留一下,我要跟你说一两分钟的话。去我的书房,坐在那儿等着我,孩子。”
莱拉虽然感到困惑,也有点儿累,但也很兴奋,她照他的吩咐留了下来。院长的贴身男仆卡曾斯把她领进书房,然后故意开着门,这样,虽然他在走廊里帮别人披大衣,也能看见莱拉的一举一动。莱拉搜寻着库尔特夫人,可是没有找到。这时,院长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他费力地坐在壁炉边的一把太师椅上。他的精灵拍打着翅膀,飞到椅背上,坐在院长的脑袋旁边,那双老眼耷拉着两个眼袋,看着莱拉。在灯火轻轻的咝咝声中,院长开口说道:
“你看,莱拉,今天晚上你一直在跟库尔特夫人说话,她说的话你喜欢吗?”
“喜欢!”
“她很出色。”
“她太好了,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院长叹了口气。同别人一样,穿着黑西装、打着黑领带的他跟自己的精灵再相像不过了。莱拉忽然想到,总有那么一天,而且很快,他就会被葬在教堂下面的墓窒里,一位艺术家会在一张黄铜牌上刻上他的精灵的像,放在他的棺材上,他们俩的名字会被刻在同一个地方。
“莱拉,我早就该找时间和你谈谈,”停了片刻之后,他说,“不管怎么说,我一直有这个打算,可时间似乎总是不如我想的那么多。亲爱的,你在乔丹学院一直是安全的,我想你也感到快乐。你觉得听我们的话不容易,但是我们十分喜欢你,你从来就不是个坏孩子。在你的天性中,你有很多善良、可爱的地方,而且在很多时候非常果断。这些你都会需要的。在广阔的世界中,正在发生着一些事情,我不想让你卷到里面去——我的意思是,就是把你留在乔丹学院——但是现在,这再也不可能了。”
莱拉只是瞪大了眼睛。他们是要把她打发走吗?
“你知道你总得上学,”院长继续说,“我们在这里已经教了你些东西,但效果不好,也缺乏系统性。我们掌握的是另一类不同的知识,而你需要了解的知识,老人们却教不了你,特别是在你现在这个年龄。这一点你一定是知道的。你也不是仆人家的孩子,我们不能把你寄养在城里的某个家庭里。在某些方面,他们也许会关心你,但是你需要的并不是这些。你看,我要对你说的是,莱拉,你生活中属于乔丹学院的那一部分就要结束了。”
“不,”莱拉说,“不,我不想离开乔丹学院。我喜欢这里,我要永远待在这儿。”
“人们小的时候,的确会以为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但不幸的是,它们是不会一成不变的。莱拉,这段时间不会很长——最多几年——然后你就会长成一个年轻的女人,不再是小孩子了,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相信我,到那时候,你会发现乔丹学院远不是一个容易居住的地方。”
“可它是我的家呀!”
“在此之前它是你的家,但是现在,你需要的是不同的东西。”
“那也不是学校。我不上学。”
“你需要的是女伴,女性的指导。”
对莱拉来说,女性这个词的惟一含义就是指女院士,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做了个鬼脸。离开高贵的乔丹学院和它卓越著名的院士,被流放到牛津北边某个学院黑不溜秋的砖砌寄宿公寓,跟那些身上散发着白菜和樟脑球味的邋遢女院士——就像晚宴上的那两个女人——待在一起!
院长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也看到了潘特莱蒙那双貂眼闪着红光。
他问:“但假如是库尔特夫人呢?”
潘特莱蒙身上的毛马上就从粗硬的棕色变成了柔软的白色。莱拉瞪大了眼睛。
“真的?”
“她跟阿斯里尔勋爵认识,你叔叔当然十分关心你的幸福。库尔特夫人听说你的情况后,当即表示愿意帮忙。顺便说一下,没有什么库尔特先生;她现在守寡。她的丈夫在几年前的一次事故中死了,很令人伤心;所以这一点你要记住,不要随便问。”
莱拉急切地点了点头,问道:“她真的要……照顾我?”
“你愿意吗?”
“愿意!”
莱拉都快坐不住了。院长微笑了。他很少笑,因此缺乏这方面的练习,看见他微笑的人(莱拉已经顾不上注意这些了)都会说那其实是一种苦笑。
“嗯……我们最好请她进来,跟她谈谈这件事,”院长说。
他离开书房,过了一会儿,便和库尔特夫人一起回来了。莱拉已经站起了身子,激动得都坐不住了。库尔特夫人微笑着,她的精灵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库尔特夫人迈步走向一把椅子,顺便轻轻地摸了一下莱拉的头发。莱拉觉得一股暖流涌进了体内。她的脸羞红了。
院长给库尔特夫人倒了些白兰地。库尔特夫人说:“莱拉,这就是说,我就要有个助手了,是吧?”
“是的,”莱拉简单地说。其实不管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我有很多工作都需要别人帮忙。”
“我能工作!”
“还有,我们也许还要旅行。”
“我不在乎。去哪儿都行。”
“可是也许会有危险的,也许我们还得到北方去。”
莱拉沉默了。接着情不自禁地说:“很快?”
库尔特夫人笑了起来,说道:“可能吧。可是你知道,你必须非常努力地学习,你得学习数学、航海、天象学。”
“你会亲自教我吗?”
“会的。你得帮我做笔记、整理文件,还要做各种基础计算,等等。而且,因为我们还会去拜访一些要人,所以我们得给你弄些漂亮的衣服。莱拉,你需要学习的东西是很多的。”
“我不在乎,我要全都学会。”
“我相信你会的。等你再回到乔丹学院的时候,你已经是著名的旅行家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坐早班的齐柏林飞艇离开,所以你现在最好赶紧回去,立刻上床睡觉。早餐时再见。晚安!”
“晚安,”莱拉答道。她还记得自己知道的不多的礼数,在门口转过身来,说道:“晚安,院长。”
院长点了点头。“睡个好觉,”他说。
“谢谢,”莱拉冲着库尔特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潘特莱蒙总是安静不下来,弄得莱拉到后来只好厉声喝斥他,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于是变成了一只刺猬。最后,莱拉总算是睡着了。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便有人把她摇醒了。
“莱拉——嘘——别害怕——醒一醒,孩子。”
是朗斯代尔太太。她拿着一根蜡烛,弯腰小声地说着话,另一只空着的手还搂着莱拉。
“听着,院长想在你跟库尔特夫人吃早餐之前见见你。快点起来,马上跑步去院长的住处。你先到花园里,然后敲敲他书房的落地窗户。明白了吗?”
莱拉完全醒了过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感到十分兴奋。她点了点头,把光着的脚塞进朗斯代尔太太给她放在地上的鞋子里。
“不用担心还没洗脸——一会儿再说。直接去,直接回来。我给你收拾行李,给你找穿的衣服。快点儿。”
黑暗的四边庭院依然充满着夜里清凉的空气,天空中最后几颗星星还依然看得见,但是东边的曙光已经开始渗透到大厅上方的天空了。莱拉跑进图书馆的花园,在万籁无声中站了片刻,抬头看了看教堂的石头尖顶、谢尔登大厦上珍珠绿的穹顶和图书馆刷着白漆的天窗。现在她就要离开这一切了,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它们。
书房里面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动了一下,一缕灯光透了出来,并持续了片刻。她想起自己该干什么了,于是轻轻敲了敲玻璃门。几乎就在同时,门开了。
“好孩子,快进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院长说道。等莱拉一进来,他便拉上帘子,把整个门都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整整齐齐地穿着他平时那套黑衣服。
“是不让我去了吗?”莱拉问。
“不是。我也阻止不了,”院长答道。这句话说得这么奇怪,可是莱拉却没有注意到。“莱拉,我要给你一件东西,你必须保证不让别人知道。你愿意发誓吗?”
“愿意,”莱拉说。
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裹着黑色天鹅绒的小包。等他揭开布包的时候,莱拉看到了一个像很大的手表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小巧的钟:那是一个由黄金和水晶制成的厚厚的圆盘子。也许是个罗盘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莱拉问。
“这是真理仪。人们一共只制造了六个,这是其中之一。莱拉,我再一次要求你:要保密,最好不要让库尔特夫人知道。你的叔叔——”
“可它有什么用?”
“它能告诉你事实真相。至于怎么才能看懂,你得自己去领会了。现在你走吧——天快亮了——快点儿回你的房间,别让任何人看见。”
他用天鹅绒把仪器包了起来,飞快地塞在莱拉手里。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东西很沉。接着,他把两手放在莱拉脑袋的两侧,轻轻地抱了她一会儿。
莱拉使劲抬起头,望着他,问道:“你刚才说阿斯里尔叔叔怎么了?”
“你叔叔在几年前把它赠送给乔丹学院,也许他——”
没等他说完,便有人轻轻而又急切地敲着门。莱拉察觉到院长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快点儿,孩子,”他轻声说,“这个世界的力量非常强大,像潮水一样推动着男男女女,比你想像的更为凶猛有力,使我们大家只能随波逐流。保重吧,莱拉;原上帝保佑你,孩子,保佑你。要保守秘密。”
“谢谢,院长,”莱拉温顺地说。
莱拉把那包东西紧紧抱在胸前,从通往花园的那道门离开了书房,回头很快地张望了一下,她看见院长的精灵正在窗台上注视着自己。天空已经更亮了,空气中透着一种清新的、微微的躁动。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朗斯代尔太太问道,同时“啪”地一声关上了那个破旧的小衣箱。
“是院长给我的。不能放在衣箱里了?”
“太晚了,我不想再打开了。不管是什么,你只能放在大衣口袋里了。快点儿去食品店那儿,别让他们老等着……”
直到跟几个已经起床的仆人和朗斯代尔太太告别的时候,莱拉才想起了罗杰。自从见到库尔特夫人后,她居然一次也没想起他,这让莱拉觉得有点儿内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但是毫无疑问,库尔特夫人会帮自己去找罗杰的,她一定会有神通广大的朋友,不管罗杰在哪儿失踪了,他们都能把他找回来。不管怎么说,罗杰一定会出现的。
此时此刻,莱拉正在前往伦敦:千真万确,她正坐在齐柏林飞艇靠窗户的座位上,潘特莱蒙的两只小巧、锋利的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