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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可是她的精灵,对了,他常去我房间,我敢肯定他发现了这个东西。”
“我知道了。嗯……莱拉,不知道我们最终会不会明白全部的真相,但我猜测是这样的——我也是尽量合理地猜测。阿斯里尔勋爵交给院长一项任务,让他照顾你,不让你母亲伤害你。在十几年的时问里,他都这样做了。后来,库尔特夫人在教会中的朋友帮她建立了祭祀委员会,其目的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这样,她和阿斯里尔勋爵都有各自的事业,也都很成功。在这个世界上,你的父母都很有势力,也都野心勃勃,乔丹学院的院长便在他们俩之间保持着平衡,保护着你。
“但是院长要管的事情有许许多多,他首先关注的是他的学院和学术。所以,如果他发现它们面临着威胁,那他就必须对其采取行动。而最近,教会变得愈来愈愿意发号施令了,莱拉。他们建立了这样那样的委员会,还有传言说他们打算恢复宗教法庭,而上帝也是禁止这样的宗教法庭的。这样,院长不得不在各种势力之间小心翼翼地周旋。他必须让乔丹学院站在教会中正确的一方,否则就无法存在下去。
“孩子,院长关心的另一件事情就是你了。伯尼·约翰逊对此一直都很清楚。院长和乔丹学院的其他院士非常喜欢你,把你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为了让你平安无事,他们什么事都愿意做,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曾向阿斯里尔勋爵做出过这样的保证,也是为了你自己。所以,虽然院长答应过阿斯里尔勋爵不会把你交给库尔特夫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那就是说,他一定认为你跟她在一起会比在乔丹学院更安全——尽管乍看起来并非如此。当他给阿斯里尔勋爵下毒的时候,他一定认为阿斯里尔勋爵正在从事的工作会让他们全都陷入到危险之中,也许还包括我们,也许还会威胁整个世界。我觉得院长这个人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造成伤害;但是,如果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结果可能比做出错误的选择所带来的伤害要轻一些。感谢上帝没有让我去做这样的抉择。
“到后来他不得不让你走的时候,他把这个符号阅读器送给了你,并吩咐你保存好。我不知道他脑子里想让你用它来干什么;因为你看不懂它,我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他说,真理仪是阿斯里尔叔叔很多年前送给乔丹学院的,”莱拉说,同时努力回忆着,“当时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有人敲门,他只好不说了。我觉得,也许他想告诉我,也别让阿斯里尔勋爵看见。”
“也许正好相反,”约翰·法阿说。
“你是什么意思,约翰?”法德尔·科拉姆问。
“也许他脑子想的是要莱拉把它还给阿斯里尔勋爵,作为给他下毒的一种补偿。也许他认为阿斯里尔勋爵给他们带来的危险已经过去了,或者阿斯里尔勋爵能够从这个仪器中得到某种智慧,从而使他放弃自己的意图。如果现在阿斯里尔勋爵被抓了起来,也许这个东西能够帮他获得自由。嗯……莱拉,这个符号阅读器你最好还是拿着,一定要保管好。既然到目前为止你保管得很好,把它放在你那里我就不担心了。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需要来问问它,我想到那时我们会向你借用一下的。”
他把它外面的天鹅绒布包好,把它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莱拉想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她突然对这个身材魁梧的人有点儿害怕了,他的小眼睛在皱纹中显得非常锐利、和善。
但有一件事她一定要问。
“那个照顾我的吉卜赛女人是谁?”
“哦,当然是比利·科斯塔的母亲啦。她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因为我不让。但她知道我们在这里谈些什么,所以现在一切都公开了。
“现在,你最好回到她身边去。孩子,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思考啊。三天以后,我们要再举行一次串联,讨论都该做些什么。乖孩子,晚安,莱拉。”
“晚安,法阿国王。晚安,法德尔·科拉姆,”她礼貌地说着,一只手在胸前紧紧抓着真理仪,另一只手把潘特莱蒙托了起来。
两位老人冲着她慈祥地微笑着。玛·科斯塔正在谈判室门外等着,好像自从莱拉出生以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这位母亲一把把莱拉揽进自己宽大的怀里,吻了吻她,然后把她抱到了床上。
第八章 沮丧
莱拉不得不调整自己,以适应自己新的身世,但这在一天之内是不可能做到的。把阿斯里尔勋爵当作自己的爸爸,这倒不是很难,但接受库尔特夫人是她妈妈的事实,却一点儿也不容易。当然,如果是在几个月前,她会非常高兴,这一点她也知道,但这弄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但是,她毕竟是莱拉,因此这件事并没让她苦恼多久,因为那里有一座沼泽地小镇可以探险,还有很多吉卜赛孩子,她可以让他们感到惊奇。三天还没过去,她就成了撑船的专家(至少在她自己看来),她召集了一帮野孩子,给他们讲她非常厉害的爸爸,讲他现在被毫无道理地抓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晚上,土耳其大使在乔丹学院做客,参加晚宴。苏丹给他亲自下了命令,要他杀我爸爸,对,他手指上戴了个戒指,上面有一个空的宝石,里面装的全是毒药。后来上葡萄酒的时候,他伸出手,假装越过我爸爸的酒杯,就把毒药撒在酒杯里了。他干得非常快,谁都没看见,但是——”
“是什么毒药?”一个长着瘦瘦的小脸的女孩问。
“是用土耳其特有的一种毒蛇做的毒药,”莱拉随口编道,“他们抓这种毒蛇的时候,先是吹笛子,把它引出来,然后把一块吸满了蜂蜜的海绵扔过去,毒蛇一咬,它的毒牙就再也放不开了。然后他们就把它抓住,把毒液挤出来。总之,我爸爸看见那个土耳其人干什么了,就说,先生们,我提议,为了乔丹学院和伊兹密尔学院之间的友谊干杯——土耳其大使属于伊兹密尔学院。他说,为了表示我们愿意做朋友,我们交换一下杯子,喝对方的酒。
“这下子,那个大使就很难办了。他不能拒绝,因为要拒绝就是对别人极大的侮辱;他也不能喝,因为他知道里面有毒。他一下子脸色苍白,在餐桌上晕倒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坐在那儿等着他,盯着他看。这时,他只好要么把毒药喝下去,要么老实坦白。”
“那他怎么做的?”
“他喝了。整整花了五分钟,他才断气。整个过程中,他都痛苦极了。”
“你都亲眼看见了?”
“没有,因为女孩是不允许上主桌的。但后来他们埋他的尸体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皮肤像老苹果似的全都干了,眼睛都瞪了出来,实际上,他们只好把它们再塞进眼眶里去……”
等等,等等。
与此同时,在沼泽地的周围,警察在挨家敲门,搜查阁楼和室外厕所,检查报纸,询问所有宣称见到过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的人。在牛津,这样的搜查就更严格了。至于乔丹学院,从堆满陈年老灰的储藏室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全都被翻了个遍,加布里埃尔学院和圣·麦克尔学院也是如此。最后,各个学院的院长联合进行抗议,要求维护他们自古就有的权利。对莱拉来说,证明他们正在搜查自己的惟一证据就是在空中穿梭往来的飞艇的气体发动机不断的嗡嗡声。这些飞艇是看不见的,因为云层很低,而按照规定,飞艇必须同沼泽地保持一定的高度,但是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巧妙的侦察工具呢?因此,每当听到它们的轰鸣,莱拉便只好藏起来,或者戴上油布防水帽,盖住她那亮亮的与众不同的头发。
莱拉还向玛·科斯塔打听有关自己出生的每一个细节,并牢牢地记在脑子里,甚至比自己瞎编的那些故事还要清晰、详细,并且一次又一次地想像小房子里的搏斗、在壁橱里藏身、厉声发出的挑战和宝剑的撞击——
“宝剑?天啊,你在做梦吧,孩子?”玛·科斯塔说,“库尔特先生有一支枪,阿斯里尔勋爵把它从他手里打飞了,又一拳把他打倒,接着便响了两枪。真奇怪,你居然不记得了,你虽然当时很小,可也应该记得啊。第一枪是爱德华·库尔特打的,他当时抓过自己的枪,就开了一枪;第二枪是阿斯里尔勋爵打的——他再次从他手里把枪夺过来,还了他一枪。这一枪正好打在他两眼之间,脑浆都喷了出来。然后他非常平静地说:‘出来吧,科斯塔夫人,把孩子也带着。’当时,你和你的精灵两个都哭得昏天黑地的,所以他把你抱起来,逗你玩儿,让你坐在他肩膀上,走来走去地出洋相,那个死人就在脚底下。他要了杯葡萄酒,然后让我擦地板。”
这段故事讲了四遍之后,莱拉就完全相信自己的确记得那段经历了,甚至还主动地说出库尔特先生挂在衣橱里的大衣、斗篷、皮衣的颜色等细节来。玛·科斯塔听了哈哈大笑。
只要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莱拉便会把真理仪拿出来,盯着它看,那神情就像是恋爱中的人在看爱人的照片。就是说,每个图片都有几层意思,是吧?那她怎么就搞不清楚呢?她不是阿斯里尔勋爵的女儿吗?
她记住了法德尔·科拉姆的话,努力把精力集中到随便选中的三个符号上,然后让指针嘀嘀嗒嗒地走,去指向这三个图片。她发现,如果把真理仪就这么放在手掌里,极其懒散地盯着它看,当她脑子里想着它的时候,那个长指针的移动就会显得更有目的性,不再沿着表盘毫无规律地乱走,而是从一个图片平稳地摆向另一个图片。有时,它会在三个图片那儿暂停一下,有时是两个图片,有时是五个或更多,尽管莱拉还没弄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却从中得到一种深深的、平静的快乐,这跟她以前所经历过的全都不一样。潘特莱蒙会蜷伏在表盘上,有时变成猫,有时又变成老鼠,脑袋跟着那根指针摆来摆去;有一两次,他们俩都窥见了什么,觉得好像有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亮远方巨大丘陵那壮丽的轮廓——那么遥远,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时,莱拉便觉得全身颤栗起来——以前,听到北方这个词的时候,她也曾有过同样剧烈的颤栗。三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船的数量如此之多,会议大厅又如此之大,来来往往发生了很多事情。终于到了召开第二次串联的晚上了。如果大厅还能容得下更多的人的话,那它比上一次拥挤多了。莱拉和科斯塔一家准时到了场,坐在前面。摇曳着的灯光下,会场刚刚坐满,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便走出来,来到台上,在桌子后面入座。约翰·法阿不需要做什么手势要人们安静,他只是把两只大手平放在桌子上,望着下面的人群,喧嚣的会场便一下子安静下来。
“各位,”他说,“你们都照我说的去做了,而且比我预计的要好。我现在请六大家族的族长到台上来,捐出他们的金子,向大家详细介绍他们的许诺。尼古拉斯·罗克比,你先来。”
一个胖胖的长着黑胡子的男子上了讲台,把一个沉重的皮袋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们捐的金子,”他说,“我们再出三十八个人。”
“谢谢,尼古拉斯,”约翰·法阿说。法德尔·科拉姆在负责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