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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他说,“非常感谢,我永远不会忘的。”
然后,他奇怪地看看法德尔·科拉姆,又看看莱拉。
“能不能再请你演示一次?”他说,“从这扇窗户望出去,你可以看见一个小棚子,大约有四十几根云松枝挂在墙头上。其中一根曾经被塞拉芬娜·佩卡拉用过,其他的则没有。你能找出她用过的是哪根吗?”
“当然能!”莱拉说。她向来喜欢炫耀,于是便带上真理仪,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她急切地想看看云松,因为女巫就是借助云松来飞翔的,而她以前一棵云松也没见过。
两位男士站在窗前,看着她踢踢踏踏地在雪地上一路冲过去,潘特莱蒙变成野兔,在她旁边蹦蹦跳跳。她站在小木棚子前,低着头,摆弄着真理仪。几秒钟后,她向前伸出手,从众多的松枝中毫不犹豫拿起一根,举了起来。
兰斯刘斯博士点了点头。
莱拉好奇心大起,很想飞起来。她把松枝举在头顶上方,身子往上跳,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想做一个女巫。领事转向法德尔·科拉姆,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
“她是阿斯里尔勋爵的女儿,”法德尔·科拉姆说,“她的母亲是祭祀委员会的库尔特夫人。”
“除此之外呢?”
吉卜赛老人只好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她是个奇怪、天真的孩子,不管怎样,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她。至于她是怎么能看懂真理仪的,我猜不出来,但她说的话我是相信的。怎么了,兰斯刘斯博士?你对她知道些什么?”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女巫们一直都在谈论这个孩子,”领事说,“她们居住的地方离两个世界的交界处非常近,这两个世界在那里被一层薄薄的幕布分隔开来,所以,她们听得见神的低语,也就是那些在不同的世界之间穿行的众神说的话。她们谈到过一个像莱拉这样的孩子,她有一项非常崇高的使命,只能在别的地方实现——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没有这个孩子,我们大家都活不了。女巫们就是这样说的。但是,她在完成这项使命的过程中,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要必须做到全然无知,因为只有在她不知情的状态下,我们才能获救。这一点你明白吗,法德尔·科拉姆?”
“不明白,”法德尔·科拉姆说,“恐怕我不明白。”
“这就意味着,她必须不受任何约束,可以犯错误。我们只能希望她不犯错误,但我们不能给她以指导。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个孩子,我很高兴。”
“但你是怎么认定她就是那个特别的孩子的?还有,你说的在不同世界之间穿行的众神是怎么回事?兰斯刘斯博士,我糊涂了,听不懂你的话,但我认定你是一位诚实的人……”
但是,没等领事回答,门开了,莱拉拿着一小根松枝走了进来。
“就是这个!”她说,“所有的松枝我都测验过了,我敢肯定就是这一根,可是它却不肯给我飞。”
领事说:“莱拉,了不起。有这样一个仪器,你很幸运,祝它给你带来好运,一切顺利。我想送你一样东西,让你带着……”
他拿起松枝,给莱拉折了一小枝。
“那个女巫飞的时候,用的真是这个吗?”莱拉问。
“是的,她用的就是这个。但她是女巫,而你不是。我不能把整个松枝全都给你,因为我跟她联系的时候需要用它,但这一小段也足够了。小心别弄丢了。”
“好,我会小心的,”莱拉说,“谢谢。”
她把它塞进自己的小手提包,跟真理仪放在一起。法德尔·科拉姆摸了摸那个松枝,像是要沾点儿好运似的,脸上是一种近乎渴望的表情,莱拉以前从来也没见过。领事把他们送到门口,跟法德尔·科拉姆握了握手,还握了握莱拉的手。
“祝你们成功,”他说。他在冷得刺骨的空气中,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沿着小街渐渐远去。
“关于鞑靼人那个问题的答案,他比我先知道,”莱拉告诉法德尔·科拉姆说,“是真理仪告诉我的,但是我一直没说。是那个坩埚符号告诉我的。”
“我想他是在考验你,孩子。但你很有礼貌,这样做很对,因为我们拿不准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关于那只披甲熊的消息很有用,要是没有这个消息,我都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好了。”
他们找到了那座仓库——几间混凝土库房坐落在低矮的废弃的地皮上,灰色的岩石和一汪汪冰冻的泥浆之间长着些纤细的杂草。一间办公室里的一个粗鲁的男子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在那只熊六点钟下班的时候找到他,但是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因为通常他都是径直去位于艾纳尔松酒吧后面的院子,在那儿,别人会给他一杯酒喝。
于是,法德尔·科拉姆带着莱拉去了镇上最好的旅行用品商店,给她买了几件合适的防寒服。他们买了一件驯鹿皮做的风雪大衣,因为驯鹿毛是空心的,保温效果好;风帽的里子是狼獾皮,因为人呼吸时结成的冰不会附着在这种皮上。他们买了几件贴身衣服和小驯鹿皮做的靴垫,买了真丝手套,套在大皮手套里面。靴子和手套是用驯鹿前腿上的皮做的,因为这种皮特别结实;靴子底是用长毛海豹皮做的,因为这种皮跟海象皮一样坚固,但比海象皮轻;他们还买了一件用海豹肠做成的半透明的防水斗篷,把莱拉完全裹了起来。
她披上斗篷,脖子上围着一条真丝围巾,一顶羊毛帽子盖着耳朵,大大的风帽向前拉着,热得她很不舒服。可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要比这里冷多了。
约翰·法阿一直在指挥从船上往下卸货,很想听听女巫的领事是怎么说的,更想了解一下有关那只熊的情况。
“我们今天晚上就去,”他说,“法德尔·科拉姆,你以前有没有跟这种动物说过话?”
“有过,而且还跟一只熊打过架——尽管谢天谢地,我没有亲自跟他打。约翰,我们必须做好应付他的准备。我敢肯定,他会提很多要求,会非常傲慢,难以对付。但是,我们一定得把他争取过来。”
“哦,是的。你认识的那个女巫呢?”
“嗯……她离这里很远,现在已经是一个部落的女王了,”法德尔‘科拉姆说,“我倒真地希望有可能给她送个信,但是等她答复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哦,是这样。老朋友,那么我来告诉你我的发现吧。”
约翰·法阿一直焦躁不安,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们一件事情。他在码头附近见到了一个探矿的人,是个新丹麦人,来自得克萨斯,特别是这个人有一个气球。他希望参加的那次探险活动因为缺少资金,还没等离开阿姆斯特丹就失败了,因此他便被困在了那里。
“想一想吧,法德尔·科拉姆,有了这个气球驾驶员的帮助,我们可以做多少事情啊!”约翰·法阿搓着两只大手说,“我已经跟他讲好了,我们雇他。看来到这儿来的运气不错。”
“要是明确知道该去什么地方,那我们的运气就更好了,”法德尔·科拉姆说。但是,什么也影响不了约翰·法阿又要参战的兴奋心情。
天黑下来以后,船上所有的储藏品和设备全都安全地搬下了船,放在码头上。法德尔·科拉姆和莱拉顺着水边往前走,去找艾纳松酒吧,没费多大力气,他们就找到了它。那是一座没有装修的混凝土棚子,一盏霓虹灯在门上方无规律地闪烁着,透过结着厚厚冰霜的窗户,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
棚子旁边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通向后院一扇金属板做的门,一个单坡屋顶棚子摇摇晃晃地搭在冰冻的泥浆地上。酒吧后窗透出的昏黄的灯光映出一个巨大、暗淡的身影,直着身子蹲在那儿,两手拿着的一块动物的后臀肉,正在啃。莱拉隐约看见一副血迹斑斑的嘴脸,一对凶狠的黑色小眼睛,一张巨大的肮脏、暗淡、微微泛黄的毛皮。他一边啃着,一边发出骇人的喘息声、咯吱声和吸吮声。
法德尔·科拉姆站在门口,喊道: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那只熊不再吃了。他们看得出来,他正直直地看着他们,但他们却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莱拉的心怦怦地起劲地跳着,因为在这只熊身上,有某种东西让她感到冰冷、危险和残忍,让她感到受到了某种智力的控制——但不是人类的智力,一点儿也不像人的智力——当然,这是因为熊没有精灵。眼前这个拿着肉大啃大嚼的奇怪、笨重的家伙跟她想像中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她对这个孤独的动物产生了深深的敬佩和同情。
他把那只驯鹿腿扔到地上,身子矮下去,四肢着地来到门口。然后,猛地直起魁梧的身子,足有十儿英尺高。似乎是让他们看看他多么强壮,让他们知道那扇门又是一道多么无用的屏障,他就这么挺直身子,站着跟他们说话。
“什么事?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似乎大地也为之一震。他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熏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叫法德尔。科拉姆,是东英格兰地区的吉卜赛人。这个小姑娘叫莱拉·贝拉克瓦。”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给你份工作,埃欧雷克·伯尔尼松。”
“我有工作了。”
这只熊又低下身子,四肢着地。从他的声音里,很难判断他的想法,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发怒,因为它的声音低沉而又平淡。
“你在雪橇仓库做什么?”法德尔·科拉姆问。
“修理坏了的机器和铁器,我还干些重体力活儿。”
“对披甲熊来说,这算是什么工作?”
“有报酬的工作。”
在这只熊的身后,酒吧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男子把一个大个的陶土罐子放下来,然后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们。
“是谁呀?”他问。
“陌生人,”熊答道。
酒吧招待看上去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这只熊突然冲他一晃身子,吓得他慌忙关上了门。熊一只爪子抓着罐子把手,把罐子举到嘴边。莱拉闻到一股强烈的纯酒精的味道散发开来。
几下吞咽之后,熊放下罐子,又接着去啃他的动物腿,好像没有注意到法德尔。科拉姆和莱拉似的。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说话了。
“你给我什么工作?”
“打仗,十有八九是打仗,”法德尔·科拉姆说,“我们要到北方去,去找他们关押孩子们的地方。找到之后,我们要打一仗,把孩子们救出来,然后把他们带回来。”
“你打算付什么报酬?”
“我不知道给你什么报酬,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但是如果你想要的是金子,我们有金子。”
“不够。”
“在雪橇仓库,他们给你的是什么报酬?”
“有肉有酒,我才留在这儿。”
他不再说什么,把那块破烂不堪的骨头扔到一边,又把那个罐子端到面前,像喝水似的把烈酒喝了下去。
“我抱歉地问一句,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法德尔·科拉姆说,“你本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去捕海豹和海象,过着自由、骄傲的生活,你也可以去打仗,获得很多奖赏。为什么非要依赖特罗尔桑德和艾纳尔松酒吧呢?”
莱拉觉得自己全身都颤抖了一下。她自己也会想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