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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潮湿,滴着水珠,里面放着一条石凳,算是家具。最里面的墙角里堆着一堆破布片,算是她睡觉的地方。她能看得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莱拉坐了下来,潘特莱蒙落在她肩膀上。她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摸了摸,真理仪还在。
“潘,它肯定被撞得够呛,”莱拉低声说,“但愿没有撞坏。”
潘特莱蒙飞到她腰问,蹲在那儿发着光。莱拉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的部分思绪又开始工作了:虽然此时身处可怕的危险之中,但她依然能够保持着看懂真理仪所需要的那份沉着,她觉得这实在是了不起。然而,她的这一部分思绪又是那么地活跃,以至于那些最复杂的问题竟然自动地转化成了相应的符号,就像她的肌肉带动四肢那么自然:她几乎都用不着动脑子去想。
她转动着指针,脑子里想着问题:“埃欧雷克在哪儿?”
答案马上就出来了:“离这里有一天的路程,你落地之后,他是被气球带到那儿去的;不过他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罗杰呢?”
“跟埃欧雷克在一起。”
“埃欧雷克打算干什么?”
“虽然困难重重,但他打算闯进宫殿,救你出去。”
她把真理仪放到一边。她甚至比刚才更担心了。
“这些披甲熊是不会让他这么干的,是不是?”她对潘特莱蒙说,“他们数量太多了。潘,我真希望自己是女巫,这样你就能离开我去找他,给他带个信等等,我们就能制定一个适当的计划……”
说到这儿,她对自己的生死产生了一种恐惧。
就在这时,从几英尺远的暗处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个声音问:“是谁?”
莱拉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往墙边退去;潘特莱蒙马上变成一只蝙蝠,大声尖叫着,绕着莱拉的脑袋盘旋着。
“嗯?嗯?”那个男子说,“是谁?说话!说话!”
“变回到萤火虫吧,潘,”莱拉颤抖着声音说,“不过别靠得太近。”
潘特莱蒙变的那点摇曳的亮光在空中飞舞着,在说话的那个人的头顶上方盘旋。原来,角落里的那一堆根本就不是破布,而是一个长着灰白大胡子的男子。他被铁链子锁在墙上,在潘特莱蒙的微光下,他的两眼熠熠闪光,蓬乱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他的精灵是一条疲倦不堪的毒蛇,趴在他的大腿上,在潘特莱蒙飞近的时候不断地吐着毒信。
“你叫什么名字?”莱拉问道。
“乔塞姆·桑特里亚,”那个人答道,“我在特洛斯特大学担任皇家宇宙学教授。你是谁?”
“莱拉。贝拉克瓦。他们为什么把你锁在这儿?”
“出于仇恨和嫉妒……你从哪儿来的?嗯?”
“乔丹学院,”莱拉说。
“什么?牛津来的?”
“是的。”
“特雷罗尼那个无赖还在吗?嗯?”
“担任帕尔默教授的那个人?是,他还在,”莱拉答道。
“是吗?天啊!嗯?他们早就该要他辞职了。狡猾的剽窃犯!徒有虚名!”
莱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他有没有发表关于伽马射线光子的论文?”教授把脸猛地一扬,直盯着莱拉的脸问。
莱拉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她说,但马上又习惯性地编起了瞎话:“还没有,”她接着说,“我想起来了。他说还需要核实几个数字,而且……他说他还打算写一写尘埃——就是这样。”
“无赖!小偷!恶棍!流氓!”老人大声叫道,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莱拉担心他会气坏了身子。教授用拳头捶打着大腿,他的精灵没精打采地从他的腿上滑下来。几滴口涎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是的,”莱拉说,“我一直就认为他是小偷,还是个流氓,没错。”
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出现在自己的监狱里,居然还认识自己耿耿于怀的那个人,这怎么可能呢?然而这位皇家教授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他的确快要气疯了,这一点毫不奇怪——可怜的老头儿。不过,也许莱拉能从他那儿找到些有用的只言片语的消息呢。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他附近,跟他保持着距离,既不能让他够着自己,但也能让潘特雷蒙那小小的亮光清楚地照亮他。
“有一件事,特雷罗尼教授过去总是吹嘘,”她说,“说他跟披甲熊国王有多熟——”
“吹嘘?嗯?嗯?我要说他确实是吹牛!他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已!还是个剽窃犯!原始研究他一点儿也没做!全都是从史聪明的人那儿偷来的!”
“就是,就是,”莱拉认真地说,“等他真的要自己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却总是弄错。”
“对!对!就是这样!没什么能力,没有想像,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的意思是,”莱拉说,“就拿披甲熊来说吧,我敢说,你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熊,”老人说,“哈!关于他们我能写出一大篇论文!你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把我关起来的。”
“为什么?”
“关于他们,我知道得太多了,他们不敢杀我。虽然他们不敢,但他们非常想。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你知道,因为我有朋友,没错!而且是很厉害的朋友。”
“就是,”莱拉说,“我敢肯定你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老师,”她继续说,“因为你有那么多的知识和经验。”
在他的极度愤怒之中,这时依然闪过一点点判断力。他严厉地盯着她,似乎在怀疑她是在挖苦自己。然而,莱拉这一辈子一直都在跟多疑、怪僻的院士打交道,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中流露着自然的钦敬。这让他释然了。
“老师,”他说,“那些老师……是的,我会教书。给我个好苗子,我能点燃他心头的火花!”
“你的知识不该就这么消失了,”莱拉鼓动他道,“应该传下去,这样人们就会记住你了。”
“对,”他严肃地点点头说,“孩子,你说得很有见地。你叫什么?”
“莱拉,”她又告诉了他一次,“你能不能把披甲熊的事情教给我?”
“披甲熊……”他迟疑不决地说。
“我真地想知道宇宙学和尘埃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不够聪明,这些对我来说太难了。要是教这些东西,你得找真正聪明的学生。不过我可以学学披甲熊是怎么回事,你完全可以把有关他们的知识教给我,说不定我们可以先从这儿试试,然后再往上学尘埃。”
他又点了点头。
“对,”他说,“对啊,我认为你说得对。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是有相似之处的!星星像人一样是有生命的,孩子,这个你知道吗?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到处都是雄心壮志!你知道,宇宙中充满了意图。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目的的。你的目的就是提醒我不要忘了这一点。很好,很好——我在绝望中已经忘记了。很好!太棒了,孩子!”
“那么,你见过国王吗?就是埃欧弗尔·拉克尼松?”
“见过,是的,见过。你知道,我是应他的邀请才到这儿来的。他打算建一所大学,想让我当副校长。在皇家北极研究所看来,这是个令人垂涎的职位啊!嗯?这时候,特雷罗尼那个无赖!哈!”
“怎么了?”
“我被这些小人出卖了。当然,特雷罗尼就是这些小人中的一个。你知道,他当时也在,在斯瓦尔巴特,他对我的能力到处造谣中伤。诽谤!诋毁!谁发现了巴纳德一斯托克斯假设的最终证据,嗯?嗯?没错,这个人就是桑特里亚。特雷罗尼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无耻地编造谎言,于是,埃欧弗尔·拉克尼松就把我关在了这里。你要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出去,我会成为副校长,哦,没错。到时候让特雷罗尼到我面前祈求饶恕吧!到时候再让皇家北极研究所出版委员会轻视我的投稿!哈!我要把他们全都曝光!”
“我想等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回来的时候,他会相信你的,”莱拉说。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等他回来是没用的,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现在就在路上。”
“那他们会杀了他。你知道,他被驱逐出去了,不是披甲熊了,跟我一样,属于下贱的一类,没有披甲熊的任何特权了。”
“可是,假设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确实回来了,”莱拉说,“假设他向埃欧弗尔·拉克尼松挑战,要进行决斗……”
“哦,他们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教授断然道,“埃欧弗尔永远不会自贬身份,去承认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跟自己进行决斗的权利的。他没有这个权利。现在,埃欧雷克可以是海豹,也可以是海象,但不是披甲熊;或者更糟糕:鞑靼人或者斯克雷林丑人。对他,他们不会像对待披甲熊那样体面地进行决斗;不等他靠近,他们就会用火来烧他,把他烧死。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怜悯。”
“哦,”莱拉说着,心里觉得绝望极了,“披甲熊抓到的别的囚犯呢?你知不知道他们把这些人关在什么地方?”
“别的囚犯?”
“比如……阿斯里尔勋爵。”
教授突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退到墙边,畏缩地靠着墙,警告似地摇着头。
“嘘!小声点儿!他们会听见的!”他低声说。
“为什么我们不能提阿斯里尔勋爵?”
“他们不让!非常危险!埃欧弗尔·拉克尼松不允许有人提到他!”
“为什么?”莱拉凑近了些,也压低了声音,以便不让他感到紧张。
“关押阿斯里尔勋爵是祭祀委员会交给埃欧弗尔的一项特殊任务,”老人低声答道,“库尔特夫人曾亲自到这儿拜访过埃欧弗尔,给他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报偿,目的就是让他确保阿斯里尔勋爵不碍她的事儿。你看,这我知道,因为当时埃欧弗尔还是支持我的。我见过库尔特夫人!没错,跟她进行了一次长谈。埃欧弗尔被她弄得晕晕乎乎,张口闭口都是库尔特夫人,为了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要是库尔特夫人想让阿斯里尔勋爵离她一百英里远,那埃欧弗尔就会把他弄到一百英里外。只要是库尔特夫人要干的,什么事情都行。他还打算以库尔特夫人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都城,这个你知道吗?”
“所以说,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允许他去见阿斯里尔勋爵了?”
“对!永远不会!不过,你知道,他也怕阿斯里尔勋爵。埃欧弗尔搞的这套把戏很不容易,但他很聪明,他们双方的需要他都满足了。他把阿斯里尔勋爵隔离起来,以此来讨好库尔特夫人;同时,他也让阿斯里尔勋爵得到了他想要的全部设备,也讨好他。但是,这种平衡持续不了多久,是不稳定的。讨好双方,嗯?这种平衡很快就会完蛋,我这么说是有真凭实据的。”
“真的?”莱拉心不在焉地说道,同时紧张地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话的意思。
“是的,你知道,我的精灵能掐会算。”
“是,我的也能。教授,他们什么时候给我们吃的?”
“给我们吃的?”
“他们一定在某些时候放进些吃的东西,不然我们就会饿死的。地上到处都是骨头,我猜是海豹的骨头,是不是?”
“海豹……我不知道,也许是吧。”
莱拉站起身,摸索着走到门口。自然而然地,门上没有把手,也没有钥匙孔,整扇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