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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德莱奥的故事 作者:[英] 伊恩·麦克唐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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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通向一个很暗的屋子。一开始我什么都看不清,只闻到屋里有股啤酒、香烟和爆米花的味道。直觉告诉我里面有好几个男人。
  “你的告示上说要招聘歌手。”我对着黑暗的房间叫道。
  “那么,进来吧。”一个低沉、阴暗、沙哑的男声响起,仿佛是从一间年代久远的小棚屋里飘出来的。
  我硬着头皮进去了。等我的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我看到了一些桌子、几把倒放在桌子上的椅子、一个吧台和一个略高的舞台。有张桌子周围晃动着几个深暗的影子和一些烟头闪烁的火光。
  “让我们看看你。”
  “在哪儿?”
  “那里。”
  我走上舞台,一束光猛地打下来,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把你的衣服脱了。”
  我犹豫着,然后解开衬衫的纽扣。衬衫滑落到地上,我站在台上用胳膊护着胸部。我看不见那些男人,但我能感到那些龌龊的眼神。
  “你就像个基督教小孩。”沙哑的声音说,“我们要看的是女人。”
  于是我松开了双臂。站在水银灯下的几分钟好像有几个小时那么长。
  “你不听听我唱歌吗?”
  “姑娘,我相信你能唱得像个天使,但如果没有体型……”
  我穿好衣服,系好扣子——穿上它比脱下它还要让人害羞。我走下舞台。男人们开始继续谈笑风生。
  在我走到门口时,那个黑暗低沉的声音叫住了我:“你能为我捎个东西吗?”
  “沿着这条路为我跑个腿。”
  一只握着个小玻璃瓶的手伸到我面前。门口射进来的阳光把玻璃瓶照得闪闪发亮。
  “沿着这条街?”
  “去美国大使馆。”
  “我能找到那里。”
  “很好。你把它交给一个人。”
  “什么人?”
  “你告诉门口的警卫。他会知道的。”
  “他怎么会知道我?”
  “就说你是从布若泽·德斯特那来。”
  “那么布若泽·德斯特会给我多少报酬?”
  那个人笑起来:“足够多的。”
  “事成之后付现金?”
  “当然,做生意就这一种方式。”
  “说定了。”
  “好姑娘。嗨。”
  “什么?”
  “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你想告诉我吗?”
  “它们是富勒烯①。是从恰卡那弄来的。你知道恰卡吗?它们是来自外星球的孢子。美国人想得到它们。他们能用它造东西,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造出一切。你明白吗?”
  【① 参见上一个注释。】
  “不是很明白。”
  “算了。最后一件事。”
  “什么?”
  “你不要用手拿着它。你也不能把它带在身上。不能让人发现。你懂我意思吗?”
  “我想是的。”
  “舞台后面有些女孩用的更衣室。你可以用其中一间。”
  “好的。我能问个问题吗?”
  “尽管问吧。”
  “这些……富勒烯。这些恰卡的东西……如果它们……在我身体里面漏出来怎么办?”
  “它们从不侵蚀人体。这个。你可能用得上。”一样东西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抛向我。我接住了它……是一管阴道凝胶润滑剂。“能起点润滑作用。”
  我在去后台前还有个问题。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选我?”
  “作为一个基督教小孩,你身上有种相当阴暗的力量。”那声音说,“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坦德莱奥。”
  十分钟后我已经上了路,带着一小瓶塞在我阴道里的富勒烯,经过所有的联合国检查站和安全哨,走到了美国大使馆门口。门口有两个戴着白色头盔,穿着白色长统橡胶靴的士兵。我选择了其中一个有着一口漂亮牙齿的大个子黑人,我告诉了他来意。
  “布若泽·德斯特叫我来的。”我说。
  “请等一下。”这位海军陆战队士兵说。他用对讲机做了通报。一分钟后,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小个子白人出现了,他的头发用摩丝梳得根根向上竖起。
  “跟我来。”他说。他带我去了安全部的厕所,我在那取出了货物。作为交换他给了我一张背面有个美国总统肖像的扑克牌。那是尼克松的头像。
  “你如果不带了这个回去,你会死的。”他告诉我。
  我把扑克牌给了那个自称是布若泽·德斯特的人。他付给了我一卷先令,还让我星期二再来。
  我把报酬的三分之二给了妈妈。
  妈妈像在祝福似的双手握紧钞票。“你从哪儿得到的?”她问。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回答。我希望她能问下去,可她再没说什么。她用钱为小蛋买了衣服,从市场买回了水果。
  星期二,我又去了二楼那间满是啤酒和烟味的俱乐部,把另一个货物塞在下身带给大使馆里那个梳着刺头的男人。 
第八章
 
  我就这样做了“信使”。我成了链条上的一环,从乞力马扎罗云雾缭绕下的传奇城市越过恰卡的边缘,穿过联合国的封锁线,到了内罗毕的一家俱乐部,然后进入我的身体,再到美国大使馆。不,我说得不对。应该说我是八百年前就开始的锁链的一环,从蛇夫座十七号星云的光射向地球开始,从美国大使馆到美围政府,再到一个头像出现在扑克牌背面的男人——而这扑克牌就是我的安全通行证,锁链从他又延伸向一个没人猜得出的未来。
  “它让他们害怕,所以他们想要得到它。”布若泽·德斯特告诉我说,“美国人总是想要得到让他们恐惧的东西。他们认为这些富勒烯会给他们的工业生产带来优势,使他们的经济坚不可摧。事实是,它们会毁掉他们的工业,摧毁他们的经济。有了这些东西,任何人都能造出他想要的东西。他们的自由市场经济是经不住这样的打击的。”
  我做信使的时间并不太长。对于社会上众口一辞的观念我总是表现得很反叛,布若泽·德斯特就欣赏我这一点——我成了他的私人助手。我制定交易,做记录。陪德斯特参加和其他谢里夫①大佬的谈判。恰卡离我们更近了,昔日的宿敌需要结成联盟,现在街上的武装分子因为共同的利益而需要组成同盟军。
  【①谢里夫:原指乡村警察或郡长,文中意为黑社会老大。】
  一天,布若泽·德斯特送给我一件用丝绸包裹的礼物。我打开了它,那是一把枪。
  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一个十六岁女孩应该得到这样一个礼物吗?这意味着把别人的生或死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会吗,我能吗,用它对准一个鲜活的肉体?不过很快一种强大的力量蔓延到我的全身——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掌握了权威。
  “别太喜欢它了。”布若泽·德斯特警告说,“武器不能让你安全。这个世界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对你,对任何人都一样。”
  在回乔古路的路上,我把枪贴近皮肤,它像是团罪恶的烈火在我身体里燃烧。把它放在我们家里是不可能的,但金属加工厂的西蒙为我藏钱已经有一阵了,他会很高兴把枪藏在松动的砖头后面。他想使使那枪,我不答应,我猜在我离开后他还是会试试它的。每天早晨我把枪拿出来,再拿出一些吃午饭和用于贿赂的钱,然后就去工作。
  有了口袋里的枪和钱,布若泽·德斯特的警告看起来是那么迂腐、胆小怕事。我年轻、灵活、聪明。只要我喜欢我就能让世界变得安全或危险。但在我十七岁生日后的第二天,他所说的事实还是出现了。
  那天天很晚了,外面一片漆黑,我从教会成员中心外的马他图下车——父母不再问我那么晚去哪里了,也不问我的钱是从哪来的,这也证明了父母和我有多疏远了。
  我立刻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你如果是在街上混的,感觉就会变得很灵敏。人们在空地上不知所措地乱成一团。什么地方有女人的尖叫。我找到西蒙。
  “出了什么事,我妈妈呢?”
  “是耕地。他们冲进了耕地。”
  我推开那些愚蠢、慌乱的基督徒。已经到了成熟季节了,玉米高过了我的头,黑黝黝的甘蔗发出轻轻的塞搴声。我在耕地的小径上迷了路。月亮躲在云后,城市的灯火照亮了天空但并没有投射光线。我循着声音走,直到看见了茎秆间的亮光:是火把和黄色的沥青火焰。声音现在靠近了,很嚣闹。是些人,喧哗的人。喧哗的人群总是让我不安。顾不上小心庄稼,我从玉米地里冲出来,撞落了许多成熟的玉米棒。
  教会成员中心的妇女站在被践踏的庄稼地边。玉米、土豆、甘蔗、大豆都被踏倒了,拔了出来,剥了下来。
  她们面前的是一群贫民窟的人。男人手拿火把和收割工具。女人的康加里盛满了偷来的食物。孩子的篮子和布袋里装满了掉落的豆子和掰碎的玉米。他们毫无羞耻地面对我们。在踏平的铁丝网外,更多的一群人等在市场前;这群鬣狗,如果暴民赢了,他们会冲进来加入抢劫,如果暴民输了,他们就会鬼鬼祟祟地溜回家。他们的数量比女人多。
  二十比一。但我很镇定,我手里有枪。
  “滚出这里。”我对他们怒吼着,“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
  “也不是你们的。”领头的人说,他瘦得像具骷髅,光着脚,穿着一条破牛仔裤和一件破烂的肥料公司的 T恤。他左手举着一盏罐头做的油灯,右手拿着弯刀。“它是从恰卡那借来的。恰卡会拿回去的。没人能拥有它。在它全部被夺走以前我们要拿我们能拿的。”
  “去向联合国说去。”我叫道。
  领头的摇摇头。人群又向前走了几步。妇女们忿懑地嘟哝着,紧紧地抓着锄头。
  “联合国?你没听说吗?他们正在减少救济的努力。我们被留给了仁慈的恰卡。”
  “这是我们的食物。我们种植它。我们需要它。离开我们的土地!”
  “你是谁?”领头的讥笑着说。人群举着镰刀继续前进。
  笑声激起了我身体里的黑暗面——这点布若泽·德斯特早就看出来了。它使我变得像战士一样好斗。愤怒和力量充斥着我的大脑,我拔出了枪,把它举过头顶。砰、砰、砰,枪声刺破暗夜。其后是比枪声更加让人震惊的寂静。
  “怎么?这个孩子有把枪。”那个饥饿的男人说。
  “这个孩子也会开枪。你会是第一个死的。”我说。
  “也许。”领头的说,“但你只有三发子弹了。我们有三百双手。”
  贫民继续前进,妈妈把我拉到一边。
  他们在收割我们的玉米和甘蔗,一把把弯刀映射出黄色的火光。他们后面紧跟着妇女和孩子,在捡拾、筛滤、收集漏下的粮食。三百双手像蝗虫一样啃噬了我们的庄稼。
  枪突然像杠铃一样沉重起来,迫使我放下了手臂。我记得自己因为挫折和羞愧而哭了。他们人太多了。我的力量、我的决心、我的武器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盲目的勇敢、自负和虚伪的炫耀。
  到了早上,田里一片狼藉,到处散乱着茎、秆和扯碎的叶子。没有一个可以吃的果实留下来。早晨,我等在在乔古路边,竖起大拇指要拦一辆马他图,我背着的运动背包里是我全部的财产。我又要开始做个难民了。那场争执是短暂的,无声的。
  “这是什么?”母亲没有碰那支枪,她只是用手指着床上的枪质问我。
  父亲对此甚至连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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