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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来写,大约会说:‘闲吟旧句当新句,笑把无期做有期’吧。”水悠然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呵,笑把无期做有期。谢谢悠然的安慰。不过既然明知无期,何必还生有期之念呢?”那女子的背影挥毫又写了两句,并轻轻吟哦:“两袖风霜听蛰意,一帘灯影笼寒衣。”
“太苍凉了,不好。”水悠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支颐:“等我想想,续一个温暖的尾。”
“有迹,你看这两句如何?‘莫歌春梦无归处,行板悄深石上溪’。”
“莫歌春梦无归处,行板悄深石上溪。好,就用这个做尾。无涯的长生,本来就不该介意有涯的执著啊。谢谢悠然君的提醒。”女子的背影站了起来,推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过,把案头的纸笺拂起,送入窗外的江涛声里。
三、寻迹
1、
转眼水悠然,在小屋住了两年。
这两年里,青衣女子再未出现。天天早出晚归求学的水悠然,渐渐把她给忘却了。
这世上,我们要记住的事情实在太少,要忘却的事情却是太多。
直到有一天……
2、
这一天,水悠然伴着晚霞而归。
走到门前,他突然发觉小屋的房门敞开,屋内一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两把竹椅,只剩下一把摆在那了。
年轻人楞了一下,转身出门,向堤上跑去。
暮色里,他望见群鸦盘旋的古树下,果然坐着一个人。
但那人不是有迹,而是一个儒雅的、30多岁男子。
这男子坐在树下,坐在暮色里。眺望江波上、夕阳里的一对归鸦,眼光茫茫地出神。
水悠然悄悄站在远处,他思索:这又是谁呢?
时光向水一样从人心中滴去,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黯淡。
那男子站了起来,转身,发现了一旁的水悠然,温和地一笑,说道:“你是悠然吧?小月儿对我说起过你。”
听见这句话,水悠然知道这男子是谁了。
他微笑,有礼貌地回答:“我正是悠然,江叔叔好。”
那男子连连摆手道:“叫我江大哥就可以了,不用象月儿那个小丫头一样把人都叫老了。”
“是。”水悠然微微欠身,笑着说道:“江大哥稍坐,等我。”
说完,他转身下了堤。
水悠然进了小屋,从床头翻出一壶米酒,这是他过年从家里带来的。
又取了桌上的熟食,拎着余下的那把竹椅,重新上堤。
他坐到那男子的对面,在堤石上摆好杯筷,各自倒满。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道:“江大哥不知道能喝多少?”
那男子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他轻轻一碰,微笑回答:“可以陪你一醉。”
然后一饮而尽。
群鸦在树顶上越聚越多,漫天的黑翼扇去了夕阳,扇来了月光。
两个男人坐在树下,一杯一杯地对饮了起来。
3、
酒至半酣,水悠然放下手中空杯,抬头突然问道:“江大哥喝酒的姿态,有深深的心事啊,是在想念一个人吗?”
江生朦胧着醉眼,也抬头,眺望远处初升的一轮眉月。他回答:“是怀念。”
“想念和怀念有什么区别?”水悠然给自己和江生倒满杯中酒,他笑着问。
“当然有。”江生说道:“想念还有再见的意思。而怀念,多半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斯人已逝?”水悠然问道。
“不是。”江生一抬腕,饮尽杯中的酒:“是再也无颜相见。”
“是一个女人吗?”水悠然突然想起,那个叫有迹的青衣女子。
江生这次没有回答,他定定地望着那轮眉月出神。
“问君可有迹?一片懒心情。”他突然吟道。
“尘染旧襟黯,月朦新草明。”水悠然抚着堤石,接口。
“你怎么知道下句?”江生倏地转头,盯着水悠然。
“因为我遇见了她。”水悠然回答。
“她还好吗?”江生垂下眼,问道。
“还好,她叮嘱我,这竹椅是屋中旧物,要我妥善保管。”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忘记她的话,这竹椅保管得很好。”
“这竹椅有故事吧?”
“是的,以前只有一把,为她又买了一把。”
“后来呢?”
“后来人去椅在。”
“是你负了她?”
“我负了自己。”
“哦。”水悠然不再问了,他‘哦’了一声,抬手也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江大哥现在有妻室了吧。”
“都有一个5岁的小女儿了。”
“可爱吗?”
“很可爱。”江生微笑回答。
“那又何必再来寻迹。”水悠然也笑着,给自己和江生重新倒满酒。
“道理是这样,但谁又能做到那样忘情?”江生也笑,苦笑。
“忘情未必是无情,多情未必是有情。”水悠然掉了一句酸文。
两个人对视,然后一起笑了,大笑。
笑声震飞了树上的栖鸦,水悠然在笑声里抬头,看见枝叶间有一只乌鸦特别安静。
温柔的鸦眼深邃黝黑,正悄悄看着自己……
“你不象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江生的话惊醒了水悠然和乌鸦的凝视。
他收回视线,开玩笑地回答:“因为我是一个神仙,被贬的。”
“李白?”
“那是诗仙、酒仙,我是糊涂仙。”
“做神仙有什么好处?”江生端着杯子,问道。
“你说呢?”水悠然有点不胜酒力,他靠在椅背上,反问。
“我觉得神仙寂寞,活那么长。”江生回答。
“这些庸人的看法,江大哥怎么也会有?”水悠然微笑着说道:“长生怎么会寂寞呢?有那么莫测的人群可以深入,有浩瀚的自然和宇宙可以深入,还有连绵不绝的故事可以深入。就连一局棋,都有上亿种变化呢。”
“所以寂寞和长生无关,只和欲望有关。”水悠然总结道。
“和欲望有关?”江生疑惑。
“是,人心无涯,欲望无涯,而生命却有涯。以有涯的生命去承载无涯的人心和欲望,必然要时时痛苦地抉择。而有抉择就有离弃和别离。这些离弃和别离,在心中积累得多了,就是寂寞。”
“原来是这样……”
“所以世人负神仙,是负得理所当然啊。”水悠然曲指弹杯,抬眉说道:“因为我们无法怪一个濒死之人,去尝试自己没吃过的美食,虽然吃了新食物,必然会吃不下旧食物。”
“对么?不能去怪他。”他又低语了一句。不过这句话,好象不是对眼前的江生说的,倒象是对头顶的那只乌鸦而语。
乌鸦展翅,飞了起来,在月华下一个盘旋,消失到烟波深处。
4、
目送鸦影远去,水悠然收回视线,却发觉江生已经醉了。
他趴在堤石上沉沉睡去,嘴里喃喃梦语:“有迹,我知道你从不怪我,你说,有涯的人生,不拼命去争去求,转瞬就逝了。可是你知道吗?就算我离开了你,我还是想你啊,深深深深的想,疼入骨髓的想
……”
水悠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做人,在短暂生命的抉择和得失之间,是这样寂寞啊。
江波浩瀚,新月皎洁。他负手而立,在这堤上树下,用残酒题诗一首。
落拓浮生惆怅迹,翩翩一枕老尘栖。
挑灯莫语身前事,落子应知手后棋。
大梦醒来何者笑,流光逝去又谁医?
掸襟烟水卧江畔,漫把闲情晒旧衣。
四、无迹
1、
江生余下的生涯里,再也没有遇见有迹。虽然每年的那个时候,他依然会去堤上树下坐坐。
水悠然在第四年,也毕业了。和小月儿一起离开了这个城市。
空寞的小屋,便再也没人居住。
有涯的生命转瞬凋朽,数十年的时光摊开来漫长,回首处,却不过是一弹指的瞬间。
早晨黑发,晚上白头,江生也终于衰老。
衰老得卧在榻上,和儿女们告别。
他握着自己妻子的手,这曾经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如今也是鸡皮鹤发的老妇了。
他说:“我并不后悔爱你。”
“我知道,虽然你一直怀念着她。但我知道,就算再来一次,你选择的还会是我。”江生的妻子温柔地为江生盖好被子,低声回答。
这些男人,其实都是孩子,选择最好的,怀念逝去的。———她知道。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的。
江生又转头四顾,在送别的亲戚朋友中,寻找水悠然。
水悠然如今已是小月儿的夫婿,人过中年,两鬓也见微白。
江生招手,把他唤到身前。
他低低问道:“可曾再见她?”
水悠然俯身,在他耳边反问:“她又是谁?”
她又是谁?———江生身躯微微一震,突然惘然了。
是啊,她又是谁?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了解她,她是谁家的女子,叫什么?来自何处,又归去了何处?
“问君可有迹,一片懒心情。”他低吟道。
“尘染旧襟黯,月朦新草明。”
“微颌抚掌笑,沾梦入颜惊。”
“多少浮生事,为谁逐转萤。”
吟罢,江生微笑阖目而逝……
2、
暮春五月的夜风,最是暖人。
轻涛拍岸,飞叶入江,月波荡漾,渔火绰约。在这样的夜晚,沉沉睡去,做一个好梦,是多么暇意。
就算被垂露滴醒,那入脖的一丝,也有沁人心的清凉呢。
江生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直起身躯。刚才的梦,正迅速从脑海里逃逸,他摇了摇头,想努力抓住些什么,却发现这是徒然。
它们消逝得太快了。只余下一些若怅若轻若柔若憾的印象,暧昧地撩拨人心。
“似乎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江生笑着低语。
远处江面上,一艘客轮正缓缓驶过。
江生站起身来,转头,发现自己带来的书,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拾起书,拍去页面上的一些落絮。
这本书年代蛮久远的,颜色已经微黄。
握书在手,江生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女人香。
江生记得,自己带这书上堤的时候,书上只有墨香的,这女人的香味,从何而来?
他疑惑地翻开书,看见在扉页上,工笔娟秀地题着一首诗:
秋江浮逝叶,烟絮渺无迹。
看水听鸦语,裁云做羽衣。
愿随青鸟去,不恋梧桐栖。
君意多珍重,再无别后期。
江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诗,又是那个家伙题在自己书上的。
最后他索性不想了,晃悠着下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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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道士当了很多年。
任何一种职业,你当了很多年,都会厌倦。所以,我现在改行了,不当道士,改当网络上的说书人。
其实说书人和道士是很相象的,他们都要在夜晚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