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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众卿可有良策?”司马昱环视百官,干巴巴的嗓音没有任何磁性,听着像渴了数日的沙漠旅人。
大部分官员不敢和他目光相接,低头做沉思状。
“打便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秦人又不是没杀过,大司马六万将士在广陵,寿春城中亦有一万士卒,大将军只需留一万兵驻守广陵,其余五万加上寿春之兵共计六万,何惧他两万鲜卑胡狗?”说话的是王珣,跟随桓温征战多年,他和郗超对秦人倒是毫无惧怕之意,大司马数次击溃秦军,秦军并非刀枪不入。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众人听得精神一振,颓废的情绪消去大半。
“王都尉此言甚善,皇上要立刻下旨,请大司马急速增援寿春,将慕容垂这个不义之贼赶回去。”王坦之急道。
司马昱点点头,便欲开口宣旨;郗超忽道:“东边没什么大的问题,可是西边呢?邓羌的两万人谁来抵挡?大司马远在广陵,分兵急救恐怕也是来不及了;淮南郡溃兵五千集结在合淝县这个小城中,加上当地守军也不过一万人,而且城防并不坚固,恐难以抵挡几日,合淝县告破的话,秦人挥军西进,不日即将威胁到京城的安全。”
众人默然不语,王珣上前奏道:“莫若放弃合淝县,退守芜湖县城,倚长江之险拒之,再征调周边郡县士兵火速集结芜湖县,同时大司马处可分兵一万至两万急速驰援,只需芜湖县坚守半月,援兵便可到达,到那时再行反击,足可制敌。”
张玄上前道:“不可!此计万不可行,放弃合淝县便等于给秦兵长驱直进大开方便之门,芜湖县在大江之南,秦兵倘若不攻芜湖,只需沿北岸轻骑急进,由历阳而攻当涂,则我健康危矣。”
“那么依着张大人的意思该当如何?全部退守当涂?”王珣斜睨这张玄问道。
张玄没理他,对司马昱道:“臣以为合淝县不可放弃,办法可以再议,但绝不能放弃这江北由西到东的第一道防线。”
司马昱张目四顾道:“众卿可有解决良策?此时正是报效朝廷之时,众卿要集思广益,万不可藏私。”
郗超看谢安在一边沉默不语,有意将他的军道:“谢大人,关键时候还是要你来拿主意,大人足智多谋,想必已有对策了吧。”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谢安身上,谢安轻咳一声,走出班列平静的道:“办法倒是有。”
“哦?说来听听。”郗超本来要将他军,却不料他说出这句话。
谢安仔细组织着措词,慢慢的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皇上深谋远虑,早已在去岁授命韩暮韩将军前往芜湖县募集了一只保乡团,名北府军;就是为了防止秦人由西往东犯我大晋,此时正好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许多人惊愕的看着谢安,他们没想到朝廷无声无息的在西边居然建了一支新军,只是这北府军多大规模?战力如何?是否能堪大用?
郗超哈哈大笑道:“就靠那些叫花子一样的所谓北府军?谢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吧。”
谢安淡淡的道:“军国大事岂能说笑,北府军目前编制四军,两万三千余人,加上合淝县一万守军,以三万三对两万,又有城防为依托,何惧之有?”
郗超道:“谢大人可千万莫拿这军国大事当赌注,邓羌的两万精骑均是身经百战之兵,北府军两万人是什么兵?泥腿子刚刚放下锄头拿起长枪边算是兵?上了战场若胆怯哗变,非但不能克敌,恐怕还会影响合淝县一万正规军的士气;出了漏子,我们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司马昱也道:“是啊,郗爱卿所言有理,这等两国殊死相博之战还是要正规军队方可,我大晋还未到要老百姓上战场的地步。”
谢安依旧平静的道:“启禀陛下,兵不上战场永远成不了钢铁之师,韩将军治军有方我早有耳闻,就是这帮泥腿子,成立之初便剿灭了盘踞在青台山中的一股五百人的土匪,而且是以五百对五百,诸位都清楚,攻山之战难上加难,悍匪据四道险隘而守,却被北府军前后夹击,只死亡不到三十人便剿灭了这股悍匪,即便是正规军也没把握夸口吧,从此战中便可知北府军可用,否则皇上当初为何要同意建立他呢?”
司马昱凝视着谢安,他没搞明白谢安为什么忽然将北府军之事全盘托出,这本来是司马昱和韩暮谢安等人的秘密棋子,此刻谢安自曝,到底是为什么呢?
谢安下边的话回到了他的疑问,谢安道:“那日郗中书责问我,为何这北府军建立之事未经过大司马署,这是对大司马的不敬,今日我可回答你这个问题;北府军本来就是皇上为秦人准备的一支奇兵,他从未有过,也不在我大晋正规军序列之中,若经过了大司马署,秦人细作在我大晋众多,便会得知此事,所以秦人不会知道我们在芜湖县有这么一支奇兵,这正是皇上的精明之处。”
“此刻这支奇兵到了要建立功勋的时候了,皇上您也别捂着了,这支军队扬名天下之时已经到来,您需要做的只是给这支军队和朝廷正规军一样的粮饷待遇即可,至于这支军队的战力如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要是无用之兵,这次战斗之后便可将之解散,岂不更好?还省了朝廷大批粮饷。”
司马昱这才明白,谢安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北府军公开化,合法化;同时他强调是皇上的高瞻远瞩埋藏的一颗对付秦人的棋子,也间接的在提高自己的威望,可谓聪敏之举;但如此一来自己的声威就要看北府军此次打的如何?若一败涂地,那么自己就不是埋下奇兵了,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就不高的威望便要跌倒谷底,桓温等人可要笑掉大牙了。
“如此说来,谢大人是成竹在胸了,决意要用这帮凑合起来的军队来抵挡秦兵虎狼之兵了?”郗超没料到谢安将北府军的建立说成是对付秦人的秘密武器,这倒好,将私自建军之事抹得一干二净,郗超绝不甘心如此,既然谢安决意要这些军队上去送死,正好可以利用此次机会。
“正是如此。”谢安斩钉截铁的道。
“然则,若交战失利,秦军威胁京城,此过谁来担当?”郗超步步紧逼。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我京师尚有禁军五万,何惧那两万秦兵?”谢安留有后手。
“那怎么行,败了就要受罚,谢大人一力鼓吹北府军如何善战,现在看来该不是对北府军没信心吧,既然非万全之策,何必用它,到最后还要动用健康之兵,还不如现在就抽调两万京师禁卫军驰援,也省的那所谓北府军两万多人枉自丢了性命。”郗超咬住不打算松口了。
谢安静静的考虑了一会道:“北府军统帅韩暮远在秦国出使,此事我一力承担。”
“你如何承担?”郗超冷笑道。
“臣愿立军令状,若北府军兵败连累我京师安全,臣愿一死以谢天下!。”
“谢公!怎可如此”
“谢公不可!”
王坦之张玄等急忙劝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安居然看不出这是郗超设的圈套,自己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
谢安神色平静,他想明白了,北府军是他们孤注一掷的最后倚仗,这才是自己的军队,如果北府军败了,自己这一派将永无出头之日,现在还患得患失实在可笑,他下了一把豪赌,正如他潇洒的人生一样,他潇洒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了上去。
其实,这赌局不是今日才开始的,自谢安同意韩暮建立北府军之始,赌局便开始了。
“朝堂之上,军国大事,谢大人可不能儿戏。”郗超微笑道,心里乐开了花。
谢安一言不发,示意内侍将笔墨拿来,挥毫泼墨写下:北府军若战败,臣谢安愿与北府军同为齑粉。签上字,画上押,谢安躬身朝司马昱行礼,拂袖而去。
第二七五章 诡计
东线,寿春城下。
慕容垂高踞帅帐,手下十余名谋士和武将肃立两边;慕容垂默默听着诸人商讨攻城方略,思绪却飘飞万里,浑然不在此处。
自燕国灭亡之后,他身为燕国开国皇帝慕容皝之子,却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寄人篱下;虽然苻坚对他重用有加,但是敏感的他还是时时能感觉到秦国上下鄙夷的目光。
以王猛为首,太史令张孟,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秘书侍郎赵整等人时时刻刻的都在苻坚耳边鼓吹着鲜卑人图谋不轨,要求杀掉包括慕容垂、慕容评、慕容暐等诸多燕国皇族。
也不知苻坚的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他就是喜欢鲜卑人,不但不杀他们,还任命了慕容垂为京兆尹,慕容暐为尚书,慕容评为范阳太守;甚至于将凤凰儿慕容冲收入私帐做了自己的男宠。
虽然如此,他慕容垂可不是头脑简单之辈,自从他出道以来,十三岁便跟随兄长平叛,协助其兄慕容恪击败鲜卑叛族宇文别,被授予骑都尉,可谓少年成名;后来在随父兄平定各处鲜卑族大小部落中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燕国曾经的天下有他的一份功劳在内。
所以,在军事和权利斗争中磨练出来的慕容垂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在降秦之后,他数次进宫向苻坚为以往的行为忏悔,并主动汇报慕容皇族在京城的一举一动,甚至建议苻坚杀了自己的叔父慕容评;虽然苻坚未答应,但慕容垂却成功的将自己忠于苻坚的形象烙印在苻坚心中;在苻坚的心里,除了凤凰儿慕容冲之外,恐怕就该轮到他慕容垂了。
慕容垂眼神空洞的听着耳边诸人絮絮叨叨的进言和讨论声,他随意瞥了瞥监军高阳的脸色,那高阳百无聊赖的盯着大帐角落侍立的一名随军侍女的胸脯,啊欠连天。
慕容垂心中大恨,毕竟是降臣啊,哪位将军出征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皇上派来的监军?很明显是不信任他慕容垂。
“末将以为,既已兵临城下,就当一鼓作气拿下寿春,城内守军只有万余人,我两万精锐必能一攻得手。”部将成焦高声道。
“成将军,你当寿春城是纸糊的么?昔日袁真之子袁瑾归顺我大秦之时曾在军情奏报上言道:寿春城墙高三丈三尺,宽一丈六尺,城墙顶端可行战车云云,便是例证;时桓温攻城三月放攻克此城,可见寿春城之坚。”幕僚黄奢摇头反对。
“那又如何?此城比之晋阳,比之牢关如何?还不是被一攻而下,黄先生非领兵之人,对军务怕是不懂吧。”另一名部将徐子长哂笑道:“还未攻城先涨敌兵之士气,灭自己之威风,也不知黄先生时怎么想的。”
一干武将全部哈哈大笑起来;黄奢面红耳赤欲待出言抗辩,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道:“黄先生说的是对的。”
众人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慕容垂发话了,统统停住哄笑,看着慕容垂。
慕容垂长身而起,七尺多高的身材显得修伟挺拔,加上俊伟的面孔,沉稳的气度,真是个美男子;难怪长安城中的贵妇人都乐意和慕容垂混在一起,四十许人都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年轻的时候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
慕容垂走出帅案,来到众人中间的空地上,剑眉微挑道:“刚才诸位的讨论本人都听在心里,都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便如隔靴搔痒,越挠越不在地方,反而不美。”
前锋将军孙固抱拳道:“请大帅明示,我等确实拿不定主意。”
慕容垂示意亲卫移来两张案几,一南一北遥遥放置在帐中道:“本帅有几个问题问问诸位,一是我等挥师南进到这寿春城下已经几日了?”
众人心道:这算什么问题?但主帅既然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