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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舰船为了避让铁头船沉没的漩涡冲击,以及浮在江面上的船楼顺流而下的撞击,都忙着转舵避让不及,哪里还能瞄准施射。
北府军水军怎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四百步,不仅是雷霆车的最佳发挥距离,也是船上的强弓手能够达到的射程,顿时雷霆弩箭和点着了火的强弓箭下雨般的倾注到敌船上,首当其冲的十艘兵船不得不接受悲剧的命运。
陈冲下令舰船往前,对着后续的兵船继续发动攻击,一时间江面上十余艘兵船慢慢下沉,另外十余艘也带着滚滚浓烟掉头便跑。
本来气势汹汹的七八十条敌船阵型大乱,争相掉头逃窜。没有铁头船的庇护,这些船只在雷霆车的攻击下脆弱的像三岁的孩童,总算它们的操船技术还不赖,在丢下二十多条沉船之后,其余的船只统统顺流急下,逃的无影无踪。
陈冲意外的缴获了一艘正着了火的战船,这条战船慌不择路,竟然冲到了北府兵船的包围圈中,面对让人胆寒的雷霆车的弩箭,船上的校尉乖乖的打起旗语投降,船上的火被扑灭之后,两艘北府水军的船只靠了上去,一百多名北府军水军士兵登上船,将船上之人统统缴械,捆绑起来,往北岸靠去。
陈冲心中高兴,计划终于成功,任务也告完成,就这么两个时辰内,自己这十二条船便击沉敌船二十四艘,击伤十艘,还缴获一条战船,这个战果可谓辉煌之极;陈冲心里明白,利器固然重要,但是此战自己的临场调度指挥也起了很大作用,若不是自己及时想出对付之策,恐怕那十艘铁头船现在已经将自己这十几条船撞沉在江心了。
“大帅说的对啊。”陈冲感叹道,“打仗靠脑子,好的器械在优秀的将士面前便是利器,在庸才手中同样一文不值。”
天已过午,北岸远处已经传来隆隆的声音,天空中也有尘埃飞起;显然韩暮的两万大军已经快到了,陈冲命其他船只继续在原地封锁警戒,自己的旗舰驶往北岸处迎接大帅。
过不多时,濡须河内冲天而起三只响箭,陈冲知道,那是船队在询问江面上可曾安全的联络讯号,于是命手下士兵射起三只响箭作答,以示平安。
一只由各色船只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的从河口中冲了出来,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的有乌篷船,小的连仅能乘坐三五人的小渔船都有,甚至里边还夹杂着一艘红船,上面还挂了韩暮写得匾额《忆红舫》,柳大家竟然将红船也支援出来,用来载士兵们过江。
下午未时,大军抵达江岸,桓温的水军再也没来骚扰,韩暮听陈冲汇报了上午的战绩,很是高兴,韩暮深知,水军的建立及其重要,陈冲首战大获全胜,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而是信心;很多人不是没能力,而是没信心,机会来临畏手畏脚,结果反而发挥失常,陈冲只要过了这一关,今后不可限量。
大军过江虽慢,但是却井然有序,每次只能运过去一千五百名士兵,直到次日凌晨,方才将两万士兵运过江去。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作,桓温那边应该有一番动作才是,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水路还是陆路,均无半点异常,桓温就这么任凭韩暮将两万士兵运过了长江。
大军休整了几个时辰,次日午时沿江往东,抵达芜湖城西门五里处暂停,陈冲的水军也沿江而下到达芜湖县北门外的宽阔水域上。
到处都没有一点动静,这让韩暮惊讶万分,派出去的斥候甚至都跑到离城数百步的地方窥伺,居然都没发现一名守城士兵;水路上陈冲也放肆的驶进北门码头,试探性的用雷霆弩箭朝城门轰击,城中居然无一名士兵出来防守,哪怕是露个头出来。
韩暮豁然惊醒:老贼跑了。
跟自己原先有意而为的那样,桓温昨晚趁自己大军渡江之时便带着所有的士兵跑了,给韩暮留下了一座空城,只是老贼会不会像韩暮那样玩一出木马计呢?韩暮倒希望如此,然而当他率领大军进入城中的时候,不禁大骂连声。
城中遍地瓦砾,所有的房屋都被捣毁,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连城中的树木也被锯断,倒塌的墙壁堵塞住城中的河流,整座城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老贼当真可恶,这还是大晋的大司马么?秦人袭我也不过如此。”韩暮怒骂道。
这么一来,这座城还是要重建,否则根本无法成为一座城市,好在韩暮手头现在有数万俘虏,用作免费的苦役前来筑城,倒是一个好的选择。
桓温心机深邃,他费劲功夫将这座城市毁掉,位的就是耗费韩暮的人力财力,他清楚的知道,北府军穷,几次一折腾甚至连饷银也发不出了,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通过各种手段打击对手,桓温很好的做了诠释。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纵火这一简便易行的方式,而选择伤筋动骨的人力推倒锯断,恐怕是怕夜间火气被韩暮大军发觉,自己脱不了身吧。
事已至此,韩暮跳脚也没有用,只得吩咐人赶回巢湖城命袁岗押送两万俘虏来重建家园,同时派人去繁昌南陵各地通知迁移道两处的原芜湖城居民回来参与建设。
又命高衡率五千人马前去接应王献之运粮车队,召回谢玄的五千骑兵,绕道百里渡河已无意义,芜湖城被控制住,粮道基本已经通畅,最有威胁的地方便是姑孰了,料想桓温此次定会派大军驻守姑孰,下一战很可能便在姑孰一带展开。
傍晚时分,派出去打探桓温大军动向的斥候前来回报,桓温并未在姑孰停留,只是留下五千兵会同姑孰的一万人坚守,自己则率领水师和一万五千人赶往健康城去了。
韩暮冷笑道:“老贼前前后后纠结了十四万大军来我巢湖城,最后只带了两万兵回去,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回健康城。”
陈冲道:“老贼此次回京城定然又有一番动作,西边诸州的兵马都被他抽空了,接下来肯定要打南方诸州的主意,此事大帅需早做打算。”
韩暮点点头道:“是要早做准备了,这么耗下去,大晋的国力就要耗空了,必须迅速消灭老贼,否则后患无穷,一旦秦人腾出手来,大晋危矣。”
第三七四章 翁婿情
人多力量大,几万人的辛苦劳作卓有成效,几日后芜湖城中渐渐变得整洁起来,倒塌后的土泥被清理出城,城中的大街小巷被清理一空,倒塌的树木和房梁被整整齐齐的码在空地上备用,细小的枯枝被堆积在一角当做引火之物。
城北码头上的空地作为临时的居住场所,韩暮命人在空地上扎下大营,让两万士兵看守着两万俘虏居住,边上一些零星的帐篷里住着赶来帮忙重建的百姓们。
韩暮下达命令:凡老老实实参加重建的俘虏,重建结束后将获得自由身份,只要不参加桓温的军队,干什么都成,愿意留下来参加北府军的,在检验合格后将被吸纳进北府军中,享受同等待遇,并不受歧视;不愿意参军的可自归故里,北府军奉送路上干粮,有愿意在芜湖城或者巢湖城两地定居的,将分配田亩,按照本地百姓的标准缴纳税粮即可。
同时韩暮还贴出告示:原芜湖城中居民,家园被毁,愿意重新回来居住的,免各项税收劳役一年,并在原有的田亩上分田五亩;参加建设的百姓将免费入住新居,不参加建设的,入住新居需缴纳新居建设的钱银,可分三年还清。
这两项措施极大的调动了百姓们和俘虏们的积极性,原本哀叹家园被毁前途无望的百姓均纷纷赶回来参加建设,已经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俘虏们,听到可以恢复自由身的消息,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干起活来分外的卖力;很多人都已经打定主意参加北府军这只名声显赫的军队,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除了当兵他们啥都不会,若是回归故里,恐怕都会饿死;另有一部分人决定留下来过安定的日子,当一名普通百姓了此一生。
韩暮对这两项措施起到的积极作用很是满意,看着满城劳碌的身影,不禁感叹:普通人的要求是何其的简单,连自由的生活这项基本的权利都能让他们欣喜若狂,可见蛮荒社会文明之低下,人权之鄙薄。
……
六月二十一日,王献之的运粮队伍终于到达,随军而来的除了五十万石粮食之外,还有五千被缴了械的禁卫军。
高衡在离芜湖城南六百里的宣城境内迎接到了这只队伍,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和王献之里应外合,瞬间发难,将领军的几位禁卫军制服,逼迫他们下令停止抵抗。
为了不惹人耳目,全队打上晋军的旗号,从南方兜了个大圈子这才有惊无险的赶到芜湖县。
韩暮和王献之见面,自然一番唏嘘感叹,两人自去年新年在建康城中呆了几天,到如今相见已经一年半有余了。
五十万石粮食留下十万石囤积在芜湖城中,剩下的四十万全部用大船送往巢湖城粮仓存储起来,韩暮留下谢玄和高衡在芜湖城建造驻守自己则带着王献之随船北上一起回到巢湖城中,王献之父女久未相见,自然是要见上一面。
江面开阔,江水滔滔,兵船的甲板上,一柄遮阳大伞树立起来,翁婿二人坐在伞下便欣赏美景便聊天,王献之心情极为高兴,言谈中透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显然他对韩暮现在的成就很是满意。
“韩暮啊,想当年你在吴兴之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简直跟做梦一般。”
“是啊,太守大人当年力荐我入仕,我还不肯呢,那时您可是气煞了啊。”韩暮笑道。
“是啊,但是我想若不是桓温指使宋云害了你父,恐怕你还不会下定决心要入仕,若果没有那件事,或许你还在吴兴当一名生活富足的公子爷,那和今日之情形可是千差万别,毫无联系了。”王献之叹道。
“太守大人说的很对,人生的美妙诱人之处便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你会在哪里,你是穷,是富,是贵,是贱;此事放之天下所有人皆准,譬如尊贵如当今圣上,他也不知道会被老贼囚禁在深宫,仅居一室,食一餐,仆从也只有那位姓黄的公公;人生境遇之奇,实在是难以预料。”韩暮亦感叹唏嘘。
王献之笑着看了韩暮一眼道:“照贤侄这么说来,人生的奋斗岂非无用?譬如桓温,富贵一生,恐怕他也想不到他的儿子,弟弟全部死于你手,甚至马上连他的脑袋也会被你割下来,如此一来,他早年的奋斗岂非毫无意义了么?”
韩暮心道:“太守还是老样子,喜欢和人辩论。”当下笑道:“太守大人误会晚辈意思了,天下人蝇营狗苟来来往往,或为温饱,或为金钱,或为美色,或为权利,凡此种种皆可称为唯利是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如此;但是人们追求这些东西的深层次的目的我觉得只有一个。”
王献之眼睛一亮道:“是什么?”
韩暮微笑道:“他们都在寻找一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办法,正因为命运的不可知,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未来变得更清晰更加容易掌握;有人捞钱为了什么?为了老来有一笔丰厚的钱财终老,不至于颠沛流离贫苦不堪;有人谋权为了什么?便是为了掌握生杀大权,不至命丧他人之手,说到底都是在寻找掌握命运的方法而已。”
王献之抚掌大笑道:“见解独到,颇有道理,听起来确实如此,然则桓温之辈显然是没有找到掌握命运的办法,他的命运似乎掌握在你的手中呢。”
韩暮哈哈笑道:“非也非也,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