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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一阵难受。霍利对放疗的反应特别不好,放疗使她感到恶心。病房里没有其他孩子做伴,现在就连活泼的汉克也走了。
“汉克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治好的,霍利,”他安慰她说,“我们需要让你住在这儿观察你的情况,保证你能得到恰当的治疗。”
“可是我讨厌这地方。”她说,淡褐色眼睛里闪烁着伤痛和挫折。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上滚下来,“如果妈妈在这儿,她会让我回家的。”霍利转过脸去,一头埋进枕头里。“我不想生病。”她对着枕头大声喊道。她抽泣着,小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讨厌生病,讨厌生病,讨厌生病。”
他俯下身去,把手放在她脖子后面,抚摸着。他坐在那儿有好一会没说话,等到她平静下来不再哭泣,她的呼吸恢复均匀。他向前倾去,亲亲她,“霍利,你很快就会感到好些。先前护士给你吃的那些药片随时会开始作用。”
他站起身,告诉霍利他很快会再来看她,便准备到大厅去。他还没到门口,贾斯明跑进了病房,手里挥着一张打印好的材料,脸上红红的。
她拽住汤姆的胳膊,走过仍在晃动的弹簧门,来到没人的候诊室。看看没有旁人,她递给他那张折叠着的纸,低声说:“我找到了这个基因相同的人。”
“什么?这太好了!”
“先看看这个再说好。”
他迅速打开纸,看到上面那张脸时开始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贾斯明恨恨地说:“你那位伊齐基尔会大吃一惊的,是吧?”
但汤姆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他深为震惊,只是默默地瞪眼看着那张纸。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第二十三章
波士顿 天才所总部
轿车拐弯驶进天才所大院时,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抚弄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他既感到令人陶醉的兴奋,又感到很紧张很担心,这两种感情混合在一起使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所有的祈祷是否最终得到了回答?
他第一眼看见彩色玻璃幕墙的金字塔形大楼就觉得不喜欢。它与圣火之洞截然相反:浮华、现代气息、明亮而高傲。没有任何与周围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意向。而兄弟会的山洞是自然界已有的一个地方,经过数百年的改造而成。与它不同,金字塔楼是强加于天才所大院绿草坪上的一个自然界之外的物体——象征着这科学家出于不安全感和虚荣心而想要控制上帝的世界。
德·拉·克罗瓦并不想到这里来。卡特让他提前寄一根带毛囊的头发,这样一个不平常的建议,也没有使他消除疑虑。但是卡特博士拒绝在电话上告诉他任何有关相同基因的详细情况,于是他不得不来一趟。“我们面对面谈会好些,”科学家两天前告诉他,“你来了就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不愿来不仅是因为来到敌人的异教庙宇使他感到不舒服,而且他还想到这可能是个圈套。如果玛利亚供出了他和兄弟会,那么当局逮捕他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卡特博士邀请他到美国来。他与内圈成员讨论过这个问题,结果认为这很不可能。不管怎么说,如果他们已被出卖的话,政府无疑已经袭击了圣洞了。但出于谨慎,他让赫利克斯修士给他简要解释了一些科学问题,然后独自前来。如果有什么圈套,只会牺牲他一个人。赫利克斯修士会接替他掌管兄弟会,由伯纳德协助他。
到洛根机场接他的轿车停在了大门外面,他仔细看着大门周围。卡特在砂石车道上迎候他。他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黑人女士,容貌秀丽,留着整洁的埃弗罗发式。这一定是华盛顿博士了。
他一下车主人就向他表示问候,并迈着轻快的步子陪着他走向大楼。今天是星期六,大理石地面的大厅像墓地一般安静。他虽然不喜欢这座大楼的外观,但却禁不住对内部的轻盈优雅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尤其为大厅中央三十英尺高的全息图雕塑所吸引。那色彩缤纷的DNA呈螺旋式上升,形成一个双螺旋形,一直升到水晶般剔透的金字塔楼的顶端。其彩虹般斑斓的色彩呈现出来的美与圣火的纯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玻璃电梯载着他们越过夹层楼面来到二楼。这里宽敞明亮,他印象颇深。
走出电梯他来到一扇玻璃门前,门上刻印着“门德尔实验室——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的字样。在这里伊齐基尔被介绍给鲍勃·库克和诺拉·卢茨。“他们两位都为分析拿撒勒基因出了力,”卡特解释说,“他们想见见你。”
“这是迦拿计划全体成员吗?”伊齐基尔问道,意思是说他们四人。
“是的,我决定尽量保密。”
“非常明智,”他赞同地点点头,这会使下面的行动容易些,他想,“确实非常明智。”
接着,科学家和他手下的人领他进门去,来到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那里有玻璃试管,一尘不染的工作台,发出嗡嗡声的仪器,还有一闪一闪的灯光和警示语:
警告!生物危险区。
危险!零下一百八十度——必须时时戴好保暖手套。
溴乙非啶——避免与皮肤接触。
这是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冷冰冰,不自然。一个鲁莽的新世界,他可不想参与其中。
终于,卡特博士引导他走进另一扇门,他才松了一口气。这门上的招牌是“弗朗西斯·克里克会议室”。在这里,他看到了熟悉的会议桌和椅子,另外还有一个投影屏幕和一台奇怪的仪器,像一台机械天鹅坐在角落里。它前面的地面上有两个黑色圆形投射台。
他在鲍勃·库克旁边坐下,端起华盛顿博士放在他面前的咖啡。
“有先,德·拉·克罗瓦先生,谢谢你的光临,”卡特开始说,“你马上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请你寄那个毛囊过来。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向你介绍我们的发现。”接下来的半小时贾斯明·华盛顿向他解释黑天鹅形状的基因检查仪器如何工作。
伊齐基尔认真地听着。赫利克斯修士已经向他解释过大部分基本内容,但不知什么原因,在这里,在这明亮、无情的地方,在古怪天鹅的阴影里听到介绍,更加感到一种震撼的力量。这些人所拥有的能量使他极为震惊。
贾斯明介绍完毕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男人的三维图像出现在眼前时,他只是惊奇地张大嘴巴。起初他只是对他们凭空造出一个看起来像真人一样的形象感到惊奇,接下来使他大为吃惊的是发现这个身材瘦小结实的年轻人竟是六十年前的他自己。看着眼前自己年轻时候的幽灵,他感到一阵悲哀。多年前认识的人,但早已消失了。
“全息投射仪显示的人像是身体细胞被采时的年龄。但是如果我们想看到不同的年龄的话,丹可以加上年龄数据,”贾斯明解释道,“这个显示的是刚刚三十岁出头。”
“这真是难以置信,”他轻轻地说,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确信卡特是个危险人物,“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卡特解释基因检查仪怎样从基督的牙齿里发现了一个新的基因。伊齐基尔听着科学家简单介绍了所谓拿撒勒一号和拿撒勒二号基因的性能,还有看起来不可测知的第三个基因。接下来卡特继续解释由于很难弄清这些基因的功能,他现在也致力于找到与基督有相同基因的人。但伊齐基尔还没来得及就这个问题向他询问,另一个投射台已射出第二个人像。这个人像比他自己的全息图高些,留着棕色长发,一张长长的聪慧的脸。棕色的眼睛充满智慧,那眼神让伊齐基尔感到心神不宁。
卡特博士说,“这是三十多岁时的耶稣,大约与你的全息图同龄。据说他就是在这个年龄被钉死在十宇架上的。”
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睁大眼睛看着基督全息图像,好一阵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为这个无神论者重现了基督的形象而感到愤慨?还是为除了兄弟会创始人以外,他是惟一见到原先救世主容貌的首领而感到高兴?“你用他的牙齿粉末可以做出这个来?”他最后问道。
“是的,”卡特轻轻答道,“就像我们用你的头发做的一样。”
伊齐基尔对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以及自己怎么能有机会见到这些的,感到同样惊异。卡特比飞近太阳的伊卡罗斯①走得更远。他在操纵上帝的本质。这一刻,尽管卡特说话的语气是尊敬的,甚至是谦恭的,但伊齐基尔对他仍然感到仇恨。他理解了玛利亚为什么固执地要阻止这个人触动大怒的过分之举。卡特不只是从知识树上摘下一只苹果,他把树枝上所有的苹果都一个个摘了下来。
【① 希腊神话中的巧匠代达罗斯之子,与其父双双以蜡翼粘身飞离克里特岛,因飞得太高,蜡被太阳融化,坠爱琴海而死。】
虽然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的脑子里想着这些心思,他的脸上却保持着一副漠然的表情,谈话时只关心到这里来的目的:“你说你们已找到一个与基督基因相同的人,情况怎么样?”
华盛顿与卡特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色,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找到了一个活着的基因相同者,”卡特终于说,“但是有一个问题。”
科学家的语气让伊齐基尔感到吃惊,“一个问题?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找不到他吗?”
“不是,我们很清楚这个人在哪儿,”卡特说,“但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来解释。”贾斯明·华盛顿自告奋勇地说,同时朝桌子一端的黑色麦克风跟前靠了靠。“我在国际刑警组织的DNA数据库里找到了这个基因相同的人。这是一个提供联络的数据库,设在巴黎。它本身没有很多信息,但却是通向世界各地成员组织数据库的大门。苏格兰场、联邦调查局,还有国际刑警组织主要机构都与它联网。这个数据库高度机密,有很强的保护措施,因为你一旦进去,你就能接触到世界任何地方警方档案中的任何个人的资料。
“为了进一步提高安全系数,这个系统里的每条基因组都有一个代号。实际上三周多前我就找到了相同的基因,但无法找到代号后面的名字。后来,上星期这个人又做了一次DNA检查。这一次,因为我们的中央电脑得到指令要收集我们在世界各地所有基因检查仪上所做的每一次检查结果。所以,这人的基因在被输入巴黎的数据库的同时被秘密输入了个人基因组排序数据库。”
伊齐基尔皱起了眉头,“那么,你们已经找到基因相同的人。有什么问题呢?”
“这个问题在于你的期待是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数据库里存有信息的都是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判了刑的人。”
沉默。
伊齐基尔有一阵子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越想越觉得这很合理。基督不是曾被投人大牢吗?第一位救世主不是被判死罪,被当做罪犯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吗?
他说:“第一位救世主也是被判有罪的,但他是一个正义的人。”
贾斯明清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显示图形。”她给电脑下命令道。
伊齐基尔的呼吸又开始平静下来,尽管他胃溃疡仍然很痛。他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