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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时,额心那抹银色纹痕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他的举止优雅中不失威仪,高贵中隐藏着点点高傲,不论是眼神还是笑容都带着点点对周遭事物不屑。
因着这样的高贵的自负,还有哪昭然的银色纹痕,紫霄想他应该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他的确是神,除了他,没有人再能帮助到自己。
骤然,脸色变的很是难看,纵使知道决定将是万劫不复,紫霄还是把怀中的白尔玉递到那人手上,将身体出卖给了恶鬼。
他是力挽狂澜的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她的身体还是不很好,病根一直难以完全根治。他要她一直在床上躺着养病,她却趁他出去采药时偷偷跑下了山。
结果一下山,就看到驸马司望溪与太女那场极其盛大的婚礼,原来龙奉雪便是太女胧姒。更听说了**帮的灭帮惨案,那一日的天都是血红色。
她跌跌撞撞的从山下飘了回来,还没跑到门口,就晕厥了过去。
还好扬羽很快发现了她,然后把她抱回了屋子。
她本来病就没好全,这次跑下山又是气急攻心,回来再是大病一场。
本来紫霄以为她病的那么厉害,又是大限将至,他已经被她折磨的筋疲力尽,差点没失控的掐着她的脖子要和她同归于尽,还好扬羽死死的抱住了狂躁的他,不许他靠近白尔玉一步。
没想到,白尔玉病到极限时,又突然好转,不出七日,已经恢复的一如常人。不过康复以后仿佛脱胎换骨的不止是身体,性情更是大变,安静的时候她常常抱着双膝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外,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似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会大怒,摔东西,随处找出气筒撒气。
很长一段时间,她恨所有的人,恨周围所有的事,连带紫霄也无可避免。
她常常尖酸刻薄的把紫霄刺的体无完肤。
事已至此,不过多说无意,她伤在心,而非身,再没有天真无邪的模样,见过尘世的污浊与人的利益熏心,经历过**裸的欺骗,她的性子变的偏执激烈。
她本就病根未清,情绪一旦易怒暴躁,再好的药石也起不了效果,拖的久了又养出了新毛病,时常心口疼,又咳嗽的厉害。
想来紫霄对她那套自虐把戏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将匕首塞进她手里:“既然恨,你就去杀了他!”
三天后的深夜,白尔玉回来了,提着明晃晃的匕首回来了。
她眼神里有惆怅,有伤心,有自责,还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紫霄不理会白尔玉的失魂落魄,只端起桌上的一盏白瓷杯,细细品铭。
月色清冷,穿过窗框,在地上划下了一格又一格的斑纹,她也没和紫霄说话,回屋扔了匕首,就此,再也不提那个人的事
紫霄知道她没杀他,她是不可能下的了手的,他也觉得她没和他正面碰上,如果正面碰上了,她回来后的表现不会那么平淡。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松了一大口气。
每日在逍遥谷里看看书,喂喂鸟,也算一惬意之事。
但大抵是因为他们分别了八年,白尔玉对他客气有余,热情不足。但紫霄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似乎并未把她的态度冷清看进眼里。
本来白尔玉对外边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兴致,外面的世界实在是残忍的可怕,她宁愿一辈子缩在逍遥谷里也不要再出去了,可是紫霄却不能时常待在谷里守着她。
三番四次的侧敲旁击后,白尔玉竟主动说跟他一起出去,难得她这般善解人意,紫霄温和的望着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白尔玉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欠紫霄太多。她知道他的借口是身边缺人需要帮忙,所以希望她跟他们一起出谷,其实他的真正用心是放心不下自己一个人留在谷里。她知道她欠了他很多,但是这些她都是还不完,也是还不起的,为了让自己稍微心安理得点,她觉得自己应该更乖巧温纯些。
但这天南地北的到处跑,白尔玉的初始意愿已经被改变。在认识了很多人与很多新奇的事物,她的注意力也不再纠缠于往事,心境逐步开朗,脸上复而堆了笑。
再后来,紫霄也放心白尔玉单独一人出去散心。
紫霄扯了他三根头发混合着红线编成绳子戴在她手腕上,若是她有什么不对劲,他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而不是后知后觉有所不安,然后再去推算。
其实那绳子本是别的用意,天上的仙女若是与哪位仙君互相倾心,便会用自己与对方的三根头发编两根绳子,别有趣意的叫“心有灵犀”,它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头发的主人是好还是坏。
具体的原理谁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位仙女第一个发明的,也没人知道。只是有人说,这是月老自己搞的把戏,系上了有对方头发的绳子便是约定好结发夫妻的意思,看上去神奇在于未施一点法术而自带魔力,而谁又知道呢?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典故告诉她,只是叫她戴着,后来白尔玉觉得好玩,也叫他教自己编。她用自己的头发编了两条,丑的一条送给了她的呆羽哥,而另一条,打从编好后他再也没见着她拿出来过。
此时紫霄低着头,目光由她卷起的衣袖缓缓移动到她脸上。
看臂弯里那个如易碎的瓷娃娃般的她,睡的很沉,皮肤又白又薄,还泛着点些微的青,依稀可见那薄薄表层下细密的血管。
她呼吸很轻,轻的好似没有一般,紫霄常常在她睡着时常常会试探她的鼻息,他有那样的担心,生怕一个不着意,她就是一觉再不醒。
睫毛如蝶翼忽闪,他还未将她放回床上她便醒了。
眼睛飘忽不定的望着他,轻声呓语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睡过去了?”
他沉吟了片刻,答非所问:“你怎么醒了?”
白尔玉还未缓和过神来,后颈有点酸,大约是睡时入了风吧。她蹙着眉摇晃了下脖子,又轻轻推了紫霄一把:“放我下来吧,你也不嫌重么?”
他见她嗔怒的样子,只是温润如水笑了笑,也不说话。
她从他怀里轻松跳下,心中暗自不爽他的闷骚。
她问他:“桌上有饭菜,你吃了没?”
他拿手支撑着下巴,沉吟片刻后说:“嗯,我没注意到,你有给我留饭么?”
白尔玉的脸立刻拉垮下来,莫名其妙的生了气,她转身就走,懒得理睬他,有些耍小性子的样子。
“谁给你留啊,那是给呆羽哥留的,你们神仙不都不食人间烟火吗?”
“扬羽泛困累死了,你先别吵他,让他好好休息下,”紫霄伸手去拉住她,讨好的语气道:“嗯,我现在就去吃,放在桌上,对吧?”
白尔玉一挥手把他手给打掉,没好气道:“谁管你?谁要管你吃不吃,你干嘛这副看小孩子耍小脾气的表情,难道又是我在无理取闹吗?”
可不就是无理取闹了。
门还未关,走廊带来的风依旧猛烈而刺骨,而风吹盈袖,她白衣迎风,飘飘若飞。他取下裘袍披在她身上,无比认真的帮她系着脖子上的带子。
“嗯,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啊。”紫霄眉头慢慢展开,笑了起来,硬从她衣袖里拽出手来,牵着那冰凉如玉的手一起走了出去。他们俩都是冷血动物,手牵手时,竟如握自己的手一般没有任何感觉。
白尔玉绷直的背脊突然软了,怒气少了一大半但嘴里依旧不依不饶的嘟囔着:“谁叫你不早些回来,怕是早都冻成冰块了。”
“没关系,你把它热一热不就行了。”
她不明白,重要的并不是东西好不好吃,能不能吃。
白尔玉还是把隔夜的饭菜给倒了,卷起袖子和面做蒸糕,他本想帮忙,却被她支使开去。他只得安静坐在凳子上凝望着雾气韵然中她忙碌的背影,那双深邃的紫眸朗然若星辉般闪耀。
米糕很快端了上来,同时端上一壶滚烫的茶。
白尔玉搓了搓手,将食物推到他跟前:“吃吧。”
她知道紫霄口味有挑又偏甜,记着放糖时要比寻常分量多一搓,和面时一定要多揉几道,也记着他吃东西喜欢配着茶吃。
紫霄夹起蒸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抬头轻声问拿手肘支撑着下巴的她说:“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白尔玉视线与他相接,倒是不闭不闪。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的。”
她说话时袖口依旧翻卷着,他见她裸露的半截手臂,泛着微微的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茉莉花香,是刺鼻的,突然觉得有些躁热,恍然心悸,心跳此起彼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他很快低下了头,又咬了两口米糕。
一夜未眠,又累又疲惫,他本也没什么胃口的,虽然食之无味,但却硬逼着自己吃了两个,吃完后,抬头见她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他也觉得高兴。
甜腻一点点在心中化开,紫霄搁下筷子,眯起眼睛夸赞道:“很好吃,手艺又进步了。”
白尔玉一双秀眉轻轻上扬,很是得意,白皙手指隔空对那米糕指指点点:“我可加了些东西,但我猜你一定猜不出加了些什么?”
紫霄笑意温和,同时赞赏的点点头,又捻起筷子戳了戳那白嫩的面胖子:“至少从表面上能看出加了红枣。”
洁白纱帘被风骤然牵动,天际那边泛着一抹鹅黄的红,天竟不知不觉亮堂起来。但窗外漫天小雪,轻卷曼舞着铺满地。
他们俩不约而同的同时扭头望窗外,又默契的同时扭过头来看对方,视线交接后,恍觉这样的默契,不由都笑出声来。
他问她:“跟我说说当归吧?”
“当归?当归怎么了?”白尔玉疑惑而天真,但见紫霄面上不是开玩笑的神色,便生搬硬套的将所知道的托出:“性味归经 性温,昧甘、辛。归肝、心、脾经。功能主治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通便。用于血虚萎黄、眩晕心悸、月信不调、虚寒腹痛、肠燥便秘、风湿痹痛、跌扑损伤、痈疽疮疡。”
“还有呢?”他双手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垂下的眼睑很好的掩饰了情绪。
还有?她纵使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想了想满不在乎道:“你自己不知道查书么?问我干嘛。”
“嗯,没事了。”他很快截断这个话题,像是怕深究下去,此时唇抿做了一条直线,嘴角却是上扬着的。
自然白尔玉还未听过那句老话,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又不归。
红瓦高墙精致而细密的覆盖住这皇家小院的每一个角落,抬头能看天,低头能看地,视线却永远朗阔不开。
采薇苑外横向站着一队神色黯淡的侍从,眼睛空洞而木然,形同一尊尊石塑的雕像。不过每有风吹草动,年轻的侍从们空洞的眼神立刻变的比秃鹰还锐利,掩盖在周身的详和被凛冽的杀意给代替。
彼时,采薇苑里,万花渐欲迷人眼,姹紫嫣红开遍。
这里美胜仙境,神秘奇诡,斑斓瑰丽,有着四季不衰败的绮丽春色,有焦香氤氲,有小桥流水烟雾缭绕,有清波浮莲轻逐湖面。
这里亦是这坐皇家小院唯一的禁地,小庭院又位于这苑子的北坡,里面海棠挤挤挨挨,花姿潇洒,楚楚有致,花开似锦,听说海棠除了叫解语花,别名也有叫断肠的。
海棠四至七朵成簇朵朵向上,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而海棠树下一长身玉立男子,赤金簪冠,白衣萧索,却依旧灿烂耀眼。
他将修长而干净的手指抚摸在立在香冢上的石碑上,动作轻缓温柔,化不开轻怜密爱,柔情万缕。
香冢碑石上并未记载是何人之冢,几个苍劲锋利的大字依稀可见“空山暮暮朝朝,到此际无魂可消。”
人们都说,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淡漠的,他也以为他会忘了她。他给了自己一个极其宽限的期限,三年,三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