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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吧,就是小胡子那个。”
米雅微微一怔,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说出口的话都虚了半截:“紫鸢……”
“真没想到,在沈家的眼里,在我丈夫的眼里,我居然还是这么有身价。”秦紫鸢的语调很轻,却十足凛冽:“将我献给他,就能够保住沈家在北地的生意,说不定还能助你赎回我们家的老爷呢?你说我这个交易是不是很赚,是不是很有价值?”
她故作纯真的眼神看着米雅,米雅心中一动,心道这一切也许均是因为她迟迟没能给沈家一个确切的答复而引起的,于是她默默的垂下眼帘:“紫鸢……”
“我不怪你。”她看了米雅半晌,从怀中拿了帕巾按了按鼻翼两次,这本是青楼女子特有的姿势,被她做来却是那样优雅,只听她说:“我怎么会怪你呢?怪只怪你生来高贵,我生来下贱。你高贵,自有你的路子为沈家出力。”她说到此处又顿了顿道:“我下贱,所以我就该为了沈家的那点儿基业付出我自己。有什么呢?以前不也是接客的吗?再陪别的男人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困难,不是吗?”
秦紫鸢机械的说着那些话,冷漠的眼神背后藏着米雅从未见过的悲凉。
“他们这么对你说话?”纵然米雅是如此冷静的人,她的声音也在不自觉中变了调:“谁同你说这些话的?”
她突然这样高声,秦紫鸢仿佛从一场旧日的噩梦中回了神,一双眼再一次细细的审视米雅的表情,最后终于叹了口道:“我要走了。”
“紫鸢……”米雅自己都没有料到,她会在紫鸢转身的瞬间去紧紧抓住那
只手,就像是要冲破一切的障碍抓住一个回身就会跳下悬崖的人。
秦紫鸢转脸的瞬间,无关精致而悲绝,像是暗夜里绽放的白玉兰,开时有并蒂,那一点的洁白以深沉的暗夜为背景,卓然绽放,黯然中呈现一种凄美的绝艳,她只轻轻一笑,另一只手攥住米雅的手腕,慢慢的慢慢的,将她拉住自己的那只手解放出来,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只留米雅一人独看,她背影妖娆,最终隐没在那大厅内许多胭脂艳影当中,消失不见。
、争执
“大小姐,大小姐……”陆川站在米雅的背后叫她的名字,见她不应,只好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米雅一抖,整个人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一般,然后缓缓的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陆川,仿佛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声音有几分迷离的发出“啊”的一声。
陆川的眼中惊愕的神情一闪而逝,他的记忆中大小姐甚至是比少帅都要镇定的人,可是此刻的她竟然满脸的迷惘,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未知的……脆弱。
“大小姐,少帅让我接你回家。”陆川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说。
“哦,好。”米雅攥紧了拳头,手心已经有了微薄的汗意,她不忘抬头向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转过身去便随着他匆匆出了门。
等车子开出了一段路,周身只剩下幽暗的清冷时,米雅才想起自己竟然是失礼的不告而别的。
那个时候,紫鸢言谈举止之间的凄苦,和她眼中悲凉的神情就像是一根银针扎进了米雅的内心深处,随着她的每一次喘息,显现出一丝细细密密的疼。在沈家她冷眼旁观,紫鸢的痛楚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每个人都觉得以她的身份能够进的了沈家的大门已经算是攀了高枝儿,应该感恩戴德,更应该守规矩、知进退,甚至将自己藏在那个似乎永远都不见天日的角落里默默的存活,直到死不要出来让别人看见,以免污了别人的眼。
可是,凭什么呢?每个人的出生都是由不得自己选择的,没有人是生来下贱。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一次看到紫鸢,因为大房孩子的死,沈府上上下下挂起了白绫,点起了白色的纸灯笼。送葬的那一天,她恰巧路过梅园,听到里面呜呜咽咽的哭声。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看过去,竟然是紫鸢穿了一身的素白跪在一个火盆面前烧纸。
她的哭声那样的隐忍,似乎怕别人听到,嘴里一直念念叨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米雅当时并不知道,大房的那个孩子原来是紫鸢的亲骨肉,她本打算不多管闲事拔腿就走,却发现紫鸢竟然悲痛过度,晕厥在地上。而她的丫鬟却不在身边。
那是她第一次走近这个下人们口中鄙夷无比的“堂子里的女人”,感受到她的脆弱与不甘心,感受到她身为一个母亲既被剥夺了养育自己孩子的权利,又被阻止去为自己的孩子守灵和送葬的悲凉与无助。
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如此心狠手辣的对待另外一个母亲的。
看惯了男性世界不见血腥厮杀的米雅,对这种女性之间畸形的角力产生了一种更加深刻认识。
为了不暴露自己,她所能够为紫鸢做的着实有限。
之后的日子,她有时会去看看她,或者帮她带一些东西,去她过早夭折的孩子的坟前去祭奠。沈家对于紫鸢的自由严格的限制。她有时候甚至会想,难道在沈家的紫鸢就真的比她在堂子里快乐很多么?
沈丞文。
米雅再次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抹不屑之情浮上眉头,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他的女人去做这种事。
“小姐,咱们到了。”陆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替米雅拉开车门,站在外面已经好久。
可是米雅仿佛没注意到这一切,她正深深的蹙着眉头,看向汽车另一侧,明艳动人的面庞淹没在一片黑暗里。周身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哀愁的情绪。
陆川想到这里,忽然惊呆了,怎么会!他一直觉得,“忧伤”和“哀愁”这样的字眼是绝对不可能用来形容他们家大小姐的。
“怎么回事。”欧阳伊耀忽然出现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陆川站在车门前一动不动的背影狐疑的问道:“陆川。”
“有!”陆川立刻回身向欧阳伊耀行礼。
“人呢?”他以为她不肯回来,于是沉声问。
“在这里,少帅。”陆川颇有些尴尬指指后面。
欧阳伊耀终于不耐烦,大步流星走上前来,还没到车前,米雅正伸下了一只脚,踩在地上,接触地面的时候还用力的踩了踩,似乎眼前的土地都有些不真实似的。
等她走下来的时候,欧阳伊耀才真正的看清楚了她的表情。她分明还是刚才在舞会上的样子,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出了什么事?”陆川看着少帅的眼睛凛凛的扫视过来,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等米雅再抬眼的时候,她的眼底的悲伤已经如流云般的逝去,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似的立定在欧阳伊耀的面前说:“哥哥,我们谈谈。”
欧阳伊耀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好。”之后一转身先一步往宅子里走。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划过她的唇角鼻尖,一再的往她的脖子里钻,虽然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她依然觉得寒冷。
欧阳伊耀亲自擎了风灯,她一路跟着他走向书房,用风灯照出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很快就会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我要回江宁。”有一阵大风吹过,风灯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金属的摩擦生似乎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她忽然就伸手拽住了欧阳伊耀的衣角,音色有些仓惶的说。
他的动作微微
一顿,很快又如常般平静下来:“到屋里说。”
“不!”她倔强的拒绝,立定在原处不肯动弹:“我要走,现在就要走。”
欧阳伊耀猛的回身去看她,本来是憋了满腔的怒火准备发泄,却发现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他的心不由的一陷,脸上出现一种无比愕然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绝无仅有的事,声音也不自觉的放缓:“你,怎么啦。”
她怎么会哭呢?她的脾气那么硬,天塌下来也不眨眼睛,怎么会……
“我要回去。”一瞬间,似乎她有变成了那个七岁的小女孩,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为了什么在跟他赌气。
“不行!”他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了她。
、无法
“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她在他一点儿也不肯示弱。
欧阳伊耀看她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看她:“我说不行就不行。”
米雅心里也火,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来是想要用外头的冷气,把心里的火浇灭掉,谁知并没有。这把火在她心里从何时开始起了,又被她窝了多久,连米雅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今天,遇见了秦紫鸢,她说的那些话,她的话背后隐藏的深意,和沈家未知的变故都让她觉得心惊胆寒,让她有种不能够掌控全局的无力感。然后在车上,她思来想去,想要将那些信息联系起来,终究没能成功。她有些自责,此去江宁的一年里,她还什么都没有查到。她的思路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
她想到养父扔给她的关于江宁沈家的谜题,想到那个将自己当成眼中钉的吕明月,从大房的婉莹和秦紫鸢的关系和际遇,又想到魏静姝,接着想到欧阳伊耀、想到自己,她只觉得自己这颗心忽然就像是被火上浇了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噗”的一燃,爆出“嘶嘶啦啦”的声响,火苗一窜老高,滚烫滚烫的,似乎要把她烧穿了。
此刻,她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倔强的不说话。
这种无声的沉默,欧阳伊耀太了解了。那时候她才多大啊,已经很会磨人了,自己一有了什么主意,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有年春节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关在院子里不许出去,那时候米雅也连带着受罚。他正跟她玩着,听到外面有热闹,立刻爬到树上去看。她就站在下头仰着头看他说:“哥哥,哥哥,我也要上去。”
“你上不来。”他觉得太高太危险,便想当然的拒绝,然后自顾自的看着外面傻笑。等再看下去,树下面已经没人了,树叶开始“哗啦啦”的摇摆着身子,这小丫头居然一声不响的爬到一半,还在努力的朝向上面来。
他当时吓得脸都白了,麻溜儿爬下来,抱着她死拉硬拽的把她也拖下来,到了树下还没站稳就训她,可人家呢,倔起来像头小驴,理直气壮的反问:“为什么你能上去我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没为啥。”欧阳伊耀俨然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
她居然白了他一眼,跑开了。那长气生的旷日持久,整整两个月,她能一句话都不跟他讲,把他急的抓耳挠腮。
他想到这里,便有些发愁的看着她,原本想要伸手扶着她的肩,迟疑了一下,终于只是垂在身侧握成了拳。可一张英俊的脸上五官分明的都移了位,满腹的都是抱怨,缓缓的道:“你怎么就这么倔啊。”
她还是不说话,银白的月光下一张脸冷冷清清的侧向一边,也不理他。
欧阳伊耀负手看着她,仔细审视那张脸,不对,是不对。她的神色、动作和突然其来的要求都不对。一定是在俱乐部发生了什么,他暗暗的想。
“你回去,那沈世宗怎么办,不救了?”他问。
“你自己知道。”米雅这一句脱口而出。
欧阳伊耀的眼底,一丝讶异即显即隐,终于忍不住针锋相对道:“是,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多聪明啊。”
他此话一出,米雅迅速的看了他一眼,他对上她的目光清澈,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欧阳伊耀,”她开口,语气很重:“你是我哥哥。”
“是吗?”他的唇边忽然弯起了一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