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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丈夫低眉的那一瞬间,魏静姝分明的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及宠溺。
要知道欧阳欧阳伊耀是大帅的独子,大帅这些年身体不好,无论是军中还是家中大小的事务都是由他处理,所以几乎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更何况是这样的好意,魏静姝在家中虽然经常见着他们两个,但是看他们直接接触,这还是头一次,他亲自为她盛汤,她却视而不见,抬手拒了。
这若要是在魏家,早就掀起波澜,可在这里,欧阳伊耀只笑了笑就算过去了,那种纵容仿佛那米雅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那一刻的魏静姝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放下手中的雕花银筷,绢帕拭了拭唇角,抬了眉毛对大帅道:“爸爸,前些日子,我娘来看我,说起我家那个远房的表哥,甚是赞赏,年轻有为,去年还被皇上钦点了状元。如今在京城做官,人长得也英俊,我看咱们家的米雅姑娘,温柔娴静、识得大体,如果觉得合适,不如请人去说……”
她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欧阳的手顿了顿,眼睛看过来,她心头猛地一震,很不争气的害怕起来,这后面的话竟然不敢再说出口了。
、米雅的亲事
倒是那个不吭气的米雅,居然先一步出声了,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大夏天的竟然透出几分凉意来,可是话说的却是十二分的得体和客气,她说:“这件事,全凭父亲、哥哥和嫂嫂做主,米雅没有意见。”
魏静姝没料到米雅会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像她预料中的发大小姐脾气,更没有对她横眉冷对,也没有沉默等着别人为她出头,她自有主张,不疾不徐,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料定之中,不差分毫。
她是怎么做到的,魏静姝不太清楚。而她自己到底第一次使这样的心思,心里难免惴惴的。于是匆匆的抬眸去看米雅的眼睛,这样的仔细打量,她才发现她们之间其实的的确确是有大不同的,她的那份冷漠疏离并非寻常的女儿家应有的样子。至少,她魏静姝永远不会有那样的眼神,在这种时候,讨论米雅作为一个姑娘的终身大事,她对面的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平静无波像是一眼见不到底的深潭,雪白的脸,朱红的唇,绝美的艳丽,唇角上翘,有种善意的讽刺。
她反过来急急再去看自己的丈夫,欧阳伊耀的眼睛并没有看罪魁祸首的她,而是死死攥住米雅的那张娇俏脸,没有说话。可她坐在一旁,却明显能够感受到丈夫的周身萦绕了一团隐隐戾气,然而最终还是被他按捺下去没有发作。他的唇角动了动,再反过来看魏静姝,没有说话,可那眼神竟然如削薄的利刃一般一直削进她的心底,隐隐作痛。
最后,还是大帅发话了:“米雅的婚事,我自有安排,静姝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静养,想着怎么为欧阳家传宗接代。我老了,也是抱孙子的时候了。”大帅的声音洪亮,不容置疑,静姝看公公的脸,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米雅,眼中像是有什么笃定的东西,直到后来米雅要嫁去江南的沈家,魏静姝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她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丈夫的以前,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只要他的以后都同她有关,这样就好。
江宁离西城路途遥远,军务繁忙的欧阳伊耀却铁了心亲自送亲。要带去的是他自己贴身的卫队,最精锐的士兵。理由很简单,如今朝廷没落地方上混乱不堪,米雅是他唯一的妹妹,此去,他不希望出什么纰漏。
大帅一听就翻了脸,那一日两父子在书房吵翻了天。下人们在外面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都缩着脖子不敢妄动。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米雅走的那日,欧阳伊耀仍是如愿骑了高头大马去送亲。大帅则在早一日的夜就出了帅府,说是去别苑疗养。
那个时候的魏静姝真的害怕,自己的丈夫会这样一去不回。
这两兄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这个问题就像是一条小毛毛虫,在她的心上来回的爬动着,挠的她心痒痒。
、故园
敏儿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刚开始还十分新奇,坐在马车上总忍不住要掀开帘子瞅瞅外面。然而经历了几天的颠簸,累的要命,这点好奇心也实在麻木了起来。
原来主子嫁过来的时候是要走这么远的路啊,她才知道。
这么想着,敏儿还偷偷的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主子。她的话本就不多,从启程的那天开始,就更加沉默了。二少爷始终是没有来,本来管家福伯在他们走的时候还说,二少爷吩咐说让她们先走自己随后就到,可是这都几天了,依然杳无音讯。
明月主子难产了,二少爷就什么都不顾了。难道主子不难受么,一个女儿家,却要走这么远的路途,不害怕吗?
这些二少爷恐怕从来没有想过。
敏儿痴痴的望着米雅,主子好漂亮啊,她此刻正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遮住水波潋滟的眼眸,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竟然没有半点的疲惫,要知道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有些受不了了呢。
米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敏儿心下一惊,迅速收回了目光。
被这样的注视,她当然发现了,不过米雅笑了笑,没有说话,抬手打了马车上的帘子,快到日薄西山的时候了,外面的一草一木都被太阳的光线照的通红。从江南一直向北,这一路,从青葱的绿到,干燥的黄。她的心境也在不断的变化。
“应该快到京城了。”米雅看着外面道。
“京城?咱们不是去西城吗?”敏儿问。
“嗯,”米雅放下帘子,目光并没有看她,淡淡的说:“去西城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夫人,到了。”
马车从颠簸到平稳,渐渐的周围有了人声。敏儿正待掀起帘子往外张望,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敏儿机灵的先跳下车去,搬了垫脚凳放在下面,侍候主子下车。
她抬头看了看,马车还是停在一间客栈的前面。皱了皱眉头,敏儿又叹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到西城。
“明天就能到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米雅很自然的告诉她。
敏儿红了脸,主子还没叫苦,自己倒是先不耐烦了。她忽然觉得丢人,挽着包袱跟在主子的后面,不再做声。
“敏儿,你先上去,我要去一个地方。”米雅站在原地不动,回头吩咐她。
“可是,天已经很晚了呀。”敏儿抬起脸,担心的看着她。
“没关系,我去去就回。”
敏儿只好看着主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虽然伺候她的时间不长,可是敏儿却知道她的性子虽然看上去很淡,实际上却非常的执拗。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敏儿常常会觉得这不同于家里其他的女主人。
好像她们在意的事情,她并不在乎。可别人不在意的,她却很坚持。
而且,她非常的神秘。
这是距离京城和西城之间的一个小镇,米雅信步走在不算繁华的街上,无论是着装还是外貌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可对她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有种陌生的熟悉感,特别是阳光照射在地面上的温度。
小镇真的很小,她很快就抵达了道路的尽头,转个弯,那个荒草丛生的园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多少年了,这些断壁残垣在无边的暮色中,透着哀怨婉转,如泣如诉的凄凉。原先十几丈高的围墙,已经褪去了颜色,露出青色的砖块,绿色的青苔在上面疯长着,连成一片,散发着腐朽的味道。米雅穿着锦衣,走进这荒芜的深处,已经开始枯黄的野草淹没了她的膝头,她都没有在意,眼睛不断的在废墟中寻找,最后终于落在一处太湖石的上面,走过去俯身摸了摸,之后安然坐下。
冷风吹来,在这片犹如空坟的地界上发出呼啸的低吼,抚动着她的发丝,这一刻,如果你走到近前,去看这个女人的脸,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浮动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哀伤和一种渗入骨髓的恨意,与这周遭的一切都连在一起,浑然一体。
、返
次日的清晨在客栈的楼下吃饭,小镇不算富庶,这里只提供清粥小菜,早餐的样式与江宁富可敌国的沈家自是不能比。敏儿看着出身富贵的主子清粥小菜的吃着,眼角眉梢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如意,心下又是一阵轻叹。
敏儿一路像个小花痴一般迷恋自己的主子,要不是外面沸反盈天她才不会听到。
“主子,我出去瞧瞧。”她趴在桌上,小脸儿几乎贴住桌面,从米雅尖尖的下颌往上,看着她的眼。外面乱成这样,她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仿佛那粗糙的食物才是天地间最吸引人的事情。真是个怪人呐。
米雅放下筷子,优雅的拭了拭唇角,点了点头。
敏儿刚刚站起来,离开自己的位置,客栈的门帘儿突然被掀开了,这样一来,本来因为被遮挡住的光线霎时间照进了不大的厅堂,人们纷纷眯起眼睛抬头去看,一个身着戎装,穿着黑色皮靴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剑眉飞斜入鬓,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冷冷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敏儿的身后。
那种目光,敏儿终身难忘。是恨一个人多深,爱一个人多浓,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好像找到了至宝又好像寻着了仇家,冷热交织在一双眼睛里,清澈又混沌。
他的目光犀利,敏儿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该怎样回头,所有的眼神,身心似乎全被这冰冷又热烈的眼睛给攥住,不知道怎么脱身。
他走过来了,他走过来了。
小丫头敏儿看着他,小腿都在发软,身体微微的颤抖。
这个男人,步步生风,每走一步,眼睛的颜色就更深一层。他浑身散发着戾气,像是暴风雨袭来时刮起的狂风,笼罩的乌云,压抑的、气势汹汹的、让人不敢逼视。
他的身后的佩剑掠过敏儿的身侧,带起一阵微风,身上的有淡淡的香,清冽而冰冷。他稳稳的站在桌前,看着那个女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这是梦,生怕下一秒她就不在了。
她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缓缓的起身,抬起眼眸将那张英俊的脸分毫不差的映入自己的眸色中。
笑,从她如桃花瓣一般粉色的唇边漾溢开来,眼睛如水般的清澈,像是秋日阳光照射下汩汩流淌的溪水,她看着他的眼神与别人不同,没有一丝慌张、害怕或者是崇拜,甚至连惊讶的感情也没有半分。
仿佛算准了他会来,而她只是在此地不慌不忙的等候。
他伸出手,牵住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很镇静,缓缓的,带着余温,只对她一个人:“回来了,走。”
敏儿回身,看到主子的眼里没有一丝的迟疑,似乎天地之间也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个男人,她被他拉着,脚下一步快似一步才能跟得上那个男人的步伐。
“哎,少夫人。”直到两人出了门儿,敏儿这才明白过来,嘴里喊着,提了包袱小碎步匆匆的追上去:“等等我呀。”
她跑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幕:枣红色的骏马,额前有菱形的白色印记,男人以及其潇洒的姿态跨上它之后,俯身将米雅一捞,抱进自己的怀里,缰绳往后一勒,漂亮的马匹双脚离地仰天嘶鸣一声,掉了个头,奔驰而去。
、静止
欧阳的马很快,米雅坐在前面被他紧紧的搂着,一路颠簸。她眯着眼睛看那明媚的阳光像剑一样透过大树的枝桠照射在地上,而欢快的马蹄则踏碎了一地的银白。
她很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