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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妮达充耳不闻,她倔性又起,忖道:此人毁了爹娘一生,也给自己造成莫大伤害,纵然不用七夕剑法,我也要与其搏一生死!
丽妮达当真使出浑身解数,那把九转柔剑在她手中,已成龙精蛇妖,激发出无穷灵力,但见,数丈方圆内,寒芒溢射恰似千蛇婉蜒,无隙不在,无孔不入……
神女大发神威,天下已无几人可敌,然那几人中,偏有赫虎琴一个。
面对遍地剑花,赫虎琴毫不着慌,身形愈转愈活,一招“懒龙卧道”,赫然诱出丽妮达下盘破绽,与此同时,双腿连环发劲,迫开成光来剑,随即,中食二指凌空弹出,一缕指风夹着两颗石子,倏然射向丽妮达小腿……
以飞石做暗器,本不算奇,可赫虎琴射出石子,其速快异绝伦,丽妮达步法本已被赫虎琴搅乱,如此近距离内,当是躲避不及。
“噗”的一声,两颗石子分别打中丽妮达左右膝眼,她顿觉膝盖以下全无知觉,身体摇摇欲坠……
也就此时,赫虎琴翻身而起,击出耀日神掌……
巨掌奔来,丽妮达双腿麻木无法躲闪,近在咫尺,连回剑亦是不及,她唯有举掌拒敌……
“丽妹!”
成光看见丽妮达以掌相迎,竟是一声绝望的呼喊,此刻他神情与见到董云惨死时一模一样。
耀日神掌下焉能有人活命?成光当然明白,自己就是这般震死野马帮少主马中驹的,方才丽妹凑巧逃脱,此刻已无可再避。
快救人啊!
成光心念电转,灭绝一切的耀日神掌自是发不得,那就用擒龙功!成光发力一抓,谁料,身前的赫虎琴如大树生根浑然不动,而远处的丽妮达因腿下无根被吸得与赫虎琴更近些……
情势危极,命悬一线,丽妮达当也知晓,她平日尚不能抵挡耀日神掌,何况此时双腿已废?但她毫无选择,霎时间,她将全身劲力灌入右掌之中,横下一条心,硬接耀日神掌,重伤势在必然,但求保住性命……
砰然巨响,如惊涛拍案,天地为之一震……
丽妮达颓然倒地,神思恍惚望着那只手掌,此掌修长细白,像是自己的,然自己的没那么大,也不是成光的,成光手掌没那么白。
是谁的?
噢,丽妮达想起,那是浪子的手掌,是浪子替自己接住赫虎琴那记耀日神掌……
又是最关键一刻,浪子又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又欠了浪子一条命。自己该怎么还?或许不用还了……
此时,浪子与赫虎琴掌心紧紧相抵,赫虎琴正发力摧出真气,料想浪子心脏马上将被击穿,就如当日马中驹一般……
耀日神掌的威力,浪子自然清楚,否则,那日他也不会躲进冰塔林,可此时他躲不了了,爱神将他推上前来,死死挡住赫虎琴那致命一掌……
万幸的是,浪子不是马中驹,他武功比马中驹可高强得多,虽然整条右臂颤动不止,他还是封住了那股霸烈无比的真气,没让它侵入心脏……
浪子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浪子全身劲力集于右掌,再无一点气力灵活机变,然而,赫虎琴摧心真气仍在源源不断袭来,他只有等死的份。
望见,浪子那张小白脸涨成紫绛色,双脚全然陷进泥土里,丽妮达略略醒悟:对了,笔爷告诉过自己,浪子活不过今年,那么,今日大概就是他的死期吧?
不知为何,丽妮达晕了,她在胡思乱想……
成光没晕,他在设法相救,可想来想去,依旧无计可施,两大绝顶高手比拼内力,谁能拉得开?如若硬行将其分开,处于下风的浪子必先丧命。
浪子死定了,众人都静静等待这个结局。突然,死寂中传来一句带着叶尔羌口音的蒙古语……
“小虎琴,娘心口很痛……很痛……”
娘?这句话是娘临终之言!赫虎琴悚然震颤,猛地回首,可他尚未看清谁在说话,整个人已直飞出去……
成光听不懂那句话,但听得出其语意极为凄惨,说话之人正是娜尔丹,赫虎琴听得此言,骤然撤去全部掌力回头来看,以至被浪子喷发出的掌劲震出八丈之遥……
恶魔赫虎琴孤单一人,成光再也不会错过发掌良机。
“耀日神掌!”
天雷轰鸣,弧光横空,眨眼间,武林至尊变成焦尸一具……
至死一刻,赫虎琴未作任何反应,他在呆想,自己为何要去称霸武林?为何要去创立神女门?其实,自已早该去陪伴娘亲的……
正好,成光成全了他。
“浪子!浪子!你醒醒,醒醒……”
丽妮达凄惨呼号,她拼命摇动着浪子身躯,热泪禁不住流淌满面……
若说,浪子甘愿为她而死,丽妮达似有所知,但浪子真的为她死去,丽妮达绝计料想不到,这个神鬼难缠的天才,这个机敏至极的精灵,这个昨日还要为自己煮开水的浪子,怎么会死?
眼见呼唤不醒浪子,丽妮达又厉声娇喝道:“浪子,我命你睁开眼来!不然……”
浪子最吃这套,丽妮达很有把握,可她想错了,浪子静静躺着毫无反应……
浪子真的就这样去了?江湖一支笔的预言绝不会错?
“真的……真的吗……”丽妮达喃喃自语。
一旁成光纳闷已久,丽妮达连脉都未搭,怎就断定浪子死了?此时,他忍不住开口道:“丽妹先别伤心,我想以浪兄的功力不至无药可救,让我来看看……”
“谁要你来看!”
这是浪子的声音,他猛然睁眼,狠狠瞪着成光……
啊……
这家伙此时此刻还来捉弄人?丽妮达虽是这般想,却没半点怒意,立时破啼为笑,柔声关切道:“浪子,伤得怎样?要紧么?”
“本是不要紧,被成兄弟一搅和,便浑身不舒坦……”浪子讪笑道。
丽妮达沉脸未理,因为,她看见浪子右掌已完全青黑,当是伤得不轻,不由期艾道:“成……光哥……你能替他疗伤吗?我怕是功力不够……”
“丽妹,这还用问吗?”成光豪爽道。
“不必了……”浪子轻松一笑,霍地跃起,刚想开口,却狂咳不止……
丽妮达见状,责备道:“你逞什么强?”
“我没……逞强……”浪子将涌在喉间的鲜血咽下,正色道:“小妮达,这伤无甚大碍,过两日便好……此战,成兄弟已耗去不少真力,也该好生调养一番,怎能叫他再为我费力疗伤?”
丽妮达吃不准浪子是真是假,便不多言,扭头打量一番成光,果见其面色发白,不知是真气受损,还是深感后怕?
回想此战,丽妮达心中不免悔道:今日一战,着实凶险万分,若不是娘亲那句话,只怕浪子真要为我送命。唉,早知如此,听他话该多好……
丽妮达揉揉尚在酸麻的双腿,愧疚道:“浪子,对不起,是我太过逞强……”
成光抢言道:“丽妹,你不必自责,都是我的错,我没料到赫虎琴如此厉害,又如此狡诈……”
成光当然要自责,今日之过,无论如何要记在他头上。他羞愧难当,娜尔丹就在他身边,可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此时,娜尔丹惊魂稍定,见状,开口劝慰道:“孩子们,都过去了,再别自责,一切都是真主安排好的……”
嗯,三人一同点头,可真主今天到底安排了些什么?他们全然搞不明白……
神女娘娘的卧房,当真奢华至极,满屋珠光宝气,处处金银玉饰,娜尔丹微蹙娥眉,不无教诲道:“女儿,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要过上瘾的……”
“女儿记住了。”丽妮达笑笑,又道:“这些都是娘亲当年留下的,看,娘最喜欢的珊瑚树还在呢……”说着,丽妮达指向那株半人高的珊瑚树,此树,色泽瑰丽,质如苍玉,树内镶嵌明珠,暗夜泛起幽光,宛如龙宫仙境。
娜尔丹本是责怪丽妮达奢侈,一经提醒,不觉哑然,心叹,想当初,自己也曾贪恋红尘俗物,喜好浮名虚荣……
“娘不喜欢?”丽妮达见娜尔丹无甚欣喜,倍感失望。
神女殿,曾住过六任神女,各有各的风格,再几经变迁,待丽妮达重回时,早不是娜尔丹当日模样,是她费尽心思又重新置回原样。
“娘,还需添置些什么?”丽妮达又问。
“谢谢孝顺女儿,身外之物娘无所谓了……”娜尔丹展颜一笑。
娜尔丹神情,令丽妮达想起,方才在边关月墓前,娘亲虽是悲恸,却无绝望之情,想来心情渐渐转佳,那是不是浪子的功劳?或是娘亲回到神女殿欢愉舒畅。
“娘,今后咱们母女就住此处,夏天观花,冬日赏雪,娘不是喜欢打猎的吗,女儿可天天陪你去……”丽妮达候着娜尔丹心思。
娜尔丹摇头笑道:“别傻,女儿是要嫁人的……”
娜尔丹与浪子成光一番交谈,着实明白女儿比自己还要多情,为爱简直不顾一切。
成光的出现使得丽妮达心情又不平静,浪子说的不错,丽妮达对于感情只有一根筋,那根筋虽说曾断过两次,可如今像是又要续上……所以,丽妮达也不想否认,伏在娜尔丹身畔,呢喃道:“即便如此,我也会陪着娘亲,女儿没娘活不成……”
“好,好……”娜尔丹抚摸丽妮达脸侧,探问道:“那你打算几时成亲?”
“成亲?跟谁成亲?”丽妮达像在自问。
“跟谁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娜尔丹的回答也有点怪。
原本,娜尔丹想见成光,是因她听出丽妮达心中爱的是成光,可如今她分明看到浪子真情,她做不了选择,毕竟那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半晌,丽妮达讷讷道:“娘,其实,我……我与成光已情断意绝……”
“真的?”娜尔丹一惊。
自那一战后,成光跟来神女殿,丽妮达始终未搭理他,娜尔丹只道女儿与成光在闹别扭,故而,成光要冒险挑战赫虎琴,以博得女儿欢心,不想他俩散了,但也好像藕断丝连。
“说呀,怎么回事?”娜尔丹催问道。
丽妮达沉吟不答……
此时,侍女前来禀报道:“成盟主,求见神女娘娘……”
丽妮达不假思索道:“我与娘亲有事要谈,现在不能见他……”
侍女未退,仍道:“他说是来道别的。”
道别?丽妮达蓦然一震,她已知成光召集众人营救自己一事,她到神女门时,紫霞许平等已离开神女门去了长安城。不过,浪子早派老奴与安邦孟前去长安城通报情形。
丽妮达思忖道:那么,成光急着要去哪儿?他还未和我说上一句呢,我如今倒想听听他的解释,其实,他和娟娟日久生情,有那回事也没啥不大了,就是他不该有坐拥二美这等无耻的想法,如今,他又回到自己身边,邀我共舞七夕剑法,以求重温旧情,看来他有心悔过,那我是否也想破镜重圆呢?
想到此处,丽妮达对娜尔丹问道:“娘,您要不要见他?”
知女莫若母,娜尔丹当即言道:“你独自去见他吧……”
丽妮达点点头,走出门去,穿过长长花廊,见成光正等在后庭,那棵粉色海棠树下……
成光其实也喜风花雪月,只是不喜表露而已。
丽妮达左右一看,浪子没在,便默默走近成光身边……
“丽妹,我要回京城了,特来告辞。”
成光一句话全说完,丽妮达变得无话可说,半晌,才道:“一路保重……”
成头凝望丽妮达,郑重点了点头,随后,昂首转身,向外走去……
这就是男人,男人就这么干脆。丽妮达是女人,心中缠绕万千情丝,欲剪不断,欲理还乱,岂能如此干脆?
“哎……”
眼见成光身影即将消失,丽妮达不由自主轻唤一声。
“丽妹,还有何事?”成光转过身来,脸上表情不是疑惑,不是欣喜,不是悲凉,什么都不是……
死人啊?丽妮达不免生怒,搞什么名堂?难道说,你我感情已无需交待,不值一提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