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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吼声一歇,才张开双眸看时,但见眼前影子闪动,花妖一长身已到当前,十指如钩,便向他的左右太阳穴抓到。
变生肘间,老怪物要闪避已来不及,只好双掌横挥,便待接下花妖十指,同时,又是振嗓大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两位高手已然接实了。花妖给老怪物这一突如其来的大吼,心智一迷,哇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萎然倒下。
而阴阳叟这老怪物,也是狂嗥一声,跟在花妖之后,仆到海冰之上。他是在花妖倒下之前,两掌触到他十指发出冰焦,霎时传到体内,体内血液,立刻凝固,再也回天无术了。
两位绝代高人,便在这般自相残杀之下各归道山。此一役,阴阳门夫妇,以及凶禽岛主人,俱已不在人世,武林中少了这三位奇人,是利是害,那是无可衡量的了。
这其间,洞谷之内,冰气未消,寒风犹浓,临海那面裂壁,幸为寒冰所固,海水暂不漏进,是以才救了昏卧冰海之上的单婵,得以不死。
大约过得半顿饭光景,单婵悠悠醒转,展眸向谷中搜索,不由吓了一跳,她已然见到,直挺挺两具的死尸首,横陈在自己卧地之处不远,那两具死尸,不是自己所憎恨的师傅,以及敬爱的花前辈还有谁来?
单婵一瞥,便已明白过来,心知师傅必伤在花妖纯阴大法之下;而花妖也必死在师傅声功之中。她稍微挣扎了一下,但是浑身冰冷无力,竟是力不从心,似已得个瘫痪之症。不由心头大惧起来。想道:“莫非刚才师傅声功一震,晕去时身上脉络受损,至半身不遂!”
想到这儿,只吓得单婵浑身益加冰冷,越发动弹不得。
试一调运内元,内元却是并无所损,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单婵想到:“自己分明是给花前辈的纯阴大法所困,寒岚侵体,才会浑身有如血枯脉断,这可与师傅的声功无关!”
这一猜可也不错,早才老怪物发出声功之时,花妖深明单婵功力尚浅,一定煞耐不住,是以出手便先弹晕单婵,要声功侵入,主要在扰乱神智,若是一个人如晕了时,等于后有知觉,声功虽凌厉,对于没有知觉的人,奈何不得的。单婵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她知花妖出手,并非有意伤她,乃是为了救她,至于寒岚入体,损害内脏,那只是池鱼之灾而已,也不是花妖有心害她。
想到这理,单婵心地开朗了,她勉强暗运内元,调息丹田热气,温炙枯残血脉,经过一周天调运之后,试把手脚舒展,似已比前灵活许多,生望顿萌,再继续调运下去。
然而,这番可没有刚才那般收效了,调运久久,进展极慢,看样子,本身功力,自疗伤残程度,止此而已,单婵不禁心灰意冷起来。
这也难怪,处此绝谷,即使身子没有毛病,未必便能脱得险境,何况半身不遂,且临海谷壁,冰封乃缘人为,若寒气消失,壁冰自溶,海水续泄进来,也是落得淹死一途。思前想后,不由一阵伤心起来,跟着长长一声叹息,自语道:“唉,想不到我单婵竟身死这个绝谷之中!”
一时间,思潮起伏,忽地想起了养子史炎,忽地又想到为桑龙姑所囚于天姥之北,而又得庆出了生天的史三娘来。
再又想到自己师傅阴阳叟心地之狠毒,这次自己会身罹浩劫,全是这老怪物所造成,不由地咬牙切齿起来。
单婵正悲切之际,偶抬头向前面地上望去,斗然间,眼底一亮,发现在平坦的冰海之上,有一行行塌下痕迹,似是什么人留下文字,因为时间太久,谷中寒气暂消,冰海已在溶软中,所以变为有些模糊不清了。
单婵心头大异,急运尽浑身劲力,勉强向前爬了几步,幸好花妖留字之处,与单婵游身之处不远,是以爬了几步,便已到了当前。
那字迹虽然模糊,但还能辨瞧得真切,单婵眼看冰地,口念道:“字留单婵:老夫与令师交手,各擅所秘,难分伯仲,料必同归于尽。因我不得已使出纯阴大法,寒岚所至,生物为摧你也难幸免。醒来时切听老夫吩咐,自为疗治,自可回天有术,切莫大意自误,慎之,慎之……”以下乃是教单婵自疗为纯阴大法所伤之法。
原来治疗纯阴大法所发出的寒风伤残方法,也甚简单,花妖留言,要单婵自到他身上找出一瓶名叫“玄玄丹”的丸药,同时,又依照另一本“治玄要诀”的秘笈上心法,运功驱寒,经过一个时辰之后,便可勉强走动。
花妖又吩咐单婵在初步治愈身上寒岚之后,推破临海谷壁,然后敲冰浮载,到陷船岛上,再行续治三日。这时便可以随便行动了,只是体内寒风犹未根除,仍须经七七四十九天的不断行功,方可保无虞。
这七七四十九天,在陷船岛上自是不便,是以花妖劝她要设法离开,择个幽静所在之地,再行修为治疗。
最后吩咐单婵,若把伤势治愈,切要依他死前遗言,把“治玄要诀”送还本门弟子,紫府宫掌门人那一双丑女。
单婵读罢,不由心花怒放,同时慨然地想:“听武林中传言,说花前辈自灵性回复以后,任侠行义,比世上任何武林前辈更为努力,着他临终遗言,为自己平安想得如此周全,委实难得!”
她展眼向前望,只见花妖陈尸处,距离虽只有十来二十步左右,若在寻常人,自是毫无问题,不过,在受了伤残之后的单婵,大有举步维艰之感,此时一步之距,比起健康时百里还要遥远呢!
但为了自身安危,不由她不拼命挣扎,只见她喘着气儿,调匀了一会呼吸,鼓气爬行,爬了两步,又歇下来,再调息运功,又爬两步,如此这般,走了半天,才得挪近花妖尸身之旁。
单婵举起抖索索的手儿,径向花妖身上搜索,果然不负所望,自他背上所负的一口行囊中,顺手一掏,掏出一只羊脂玉造成的精致小瓶子来,瓶封之处,贴着一张用红缎子做成的封条,上面有:“玄玄丹”三个蝇头小楷的字,单婵仔细把瓶封揭开,扭启瓶盖,伸出掌来,一倾便已倾出三粒五彩缤纷的小丹丸来,每颗有如梧桐子大小,单婵一见,心头不由狂喜起来。
谷洞之中,又没有清泉可资送服,地上壁间,虽然全是冰霜,但这些海水凝结而成,海水不可饮用,自不待言。
单婵略一犹豫,已然迫不及待,三颗玄玄丹到掌,便已朝自己嘴巴一拍,骨碌一声,和沫吞下肚子里去。这才匆促盖上瓶盖,再探手入囊,觅出花妖遗言指点的那册什么“治玄要诀”了。
她才一探手,触手处,忽觉软绵绵,原来是个小皮囊,急一缩手,把那只小皮囊掏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一看,只见皮囊封处,正待设法把它弄开,陡然间,但觉肚里一阵温热,特别是丹田之处,呼呼作响,十分受用。
单婵怔了一怔,猜度必是所服玄玄丹药力已经发作,她不暇去研究那小皮囊,探手往怀里一塞,再匆忙探手入里,找出那一册“治玄要诀”来,好待依照秘笈上所书的心法,驱除体内寒风,治好自己。
这一回,可掏个正着,单婵把秘笈展开,一页页地看下去,此时,体内温度渐高,人也舒服得多了,不由精神一振,读那秘笈所载,倍觉易事了。
单婵先看前头几页,却不知所云,因为她根本就不懂天下异虫“玄玄子”为何物,更无从知治玄之事,故在她看来,当然如坠五里雾中了。
及至掀到最末一页,心中又不由地欢然起来了。这一页所载,却非治玄之事,而是驱寒岚除冷障运功的法门。
万世武学宗师达摩上人在“治玄要诀”中,何以附有这篇心法。原来当年达摩祖师着术该册,并非传为武林人士学武之用,而是作为一种医学用途,他在大雪岭中因遇玄玄子,而悟到一些根基浅的人,偶到了这种地方,经不起寒风交袭,若不解治法,岂非白丧生命。达摩乃佛门子弟,慈悲为怀,是以才有把驱寒邪运动心法撰述下来,以济后人之危。
这位绝代宗师,不特在武学佛法,有过人成就,且在医术仁心,也是绝代毫杰了。
话休絮烦,且表单婵找到了这页秘笈,如获至宝,也不去胡思乱想,当下直身危坐,把秘笈放在盘着两膝之上,依照册子上所载心法,默运一遍。
单婵对武学已有根基,内家功夫也极深厚,触类旁通,是以分外悔悟,不消片刻,已然融会贯通,能够顺利运起笈中心法来。
而恰在此时,玄玄丹的药力已达四肢八脉,内藏一片温暖,与她的行动一配合起来,收效益是神速。
行功才开始,单婵已自可以见到,自己身上寒岚,经过蒸发,化为缕缕氤氲,若重雾之弥漫,如暮色之将沉,竟至封满整个谷底,可知她所受寒岚之深之重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调运行功以后,单婵已渐觉肢体灵活,虽不能尽复初元,却已能够走动了。猛地里,陡觉坐处一片湿辘辘,不由惕然一凛,才想起纯阴大法所凝聚的海水,也渐在溶解中了。
单婵心中不由暗叫一声:“好险!”要知如非花妖临危遗言相救;如非她及时找到玄玄丹,及时行功,若稍迟一些时候,等到冰溶壁裂之时,已然迟了,到那时,不怕为海流所吞,而要身沉海底的了。
水凝为冰,其凝既速,而消溶也速,展眼间,谷洞之中,已见流水泛冰,一些未及溶解得尽的冰块,给腾到水面上来,载沉载浮,而那裂壁,已然恢复旧观,听得潺潺流水泄进之声了。
一见到这情景,单婵猛然忆起花妖吩咐她破壁浮冰脱险的话来。
第四十二回 同归于尽
花妖留遗言当下,单婵再也不敢延宕时间,拣了一块大浮冰,两手朝水里一抓,抓起湿淋淋的花妖与阴阳老怪夫妇三人尸体,安放冰上,预备载到陆地营葬。
她本宅心仁厚的人,对花妖身后事,因是救命恩人,好好营葬自不消说,但对阴阳老怪夫妇,心中虽然憎恨,毕竟还是抚养教导自己的师傅师娘,不忍他夫妇俩死后永沉海底或者葬身鱼腹,故才一并出手。
于此同时,单婵左手抓紧一块大浮冰,左掌集中全身劲道,用了单掌开碑一式,猛地便向那裂缝之处砸去。
这扇残壁,本经方才武林中两大高手拼斗后,已然震得摇摇欲倒,故而单婵不消大费劲力,再加一掌,便已把壁打得洞然大开了。
单婵这一掌击去,直如天崩地塌,但闻隆然一声巨响过后,她眼底斗然一亮,随在呼呼风响之中,海流已如万马奔腾,直朝缺口涌进。
就在这刹那,单婵哪敢怠慢,用最迅速手法,猛地紧抓大冰块,发劲往前一推,冰块去势如矢,顷刻之间,已然越过缺口,单婵紧附冰旁,也给一起抖到谷洞之外,浮在沧海之上。
冰块重量,较海水为轻,因是之故,一出大海,便很自然地浮了上来。单婵把抓在冰块的五指,略略一按,已然爬上冰面,安然坐下。
一到得水面,危机已经消失,单婵心下一宽,先展眼看了冰面一下,但见放置上面的三具尸体,虽稍微陷入冰内,却是安然无恙。
正因冰溶关系,尸体才会陷入,正因陷入之故,尸体才得安然无恙,不受单婵一震之内,而滑落海底。
单婵再展眼四游,只见当前山势依然,心知幸而仍没有脱离陷船岛范围,尤其是那管如笔的削壁,仍影影绰绰地耀现眼前,不由心头大喜起来。
她所看这一带,乃是陷船岛之南,其实连她早间坠崖下谷范围也没有越过,海水一片碧绿,利礁却是半块也不曾有。
单婵心下琢磨:“似此削立壁峰,如何能附得上?”
若鼓冰驶向岛北,则不但该处利礁丛集,难免有碰碎冰块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