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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当天暖风岗恶斗之后的奇变陡起,那神秘的笛声,那突如其来的胡蜂群,不止七索,连丐帮都摸不着头绪。那夜丐帮长老不过是趁着蜂群扰乱不杀,快速抢出受重伤的三侠,但对神秘的帮手却无法联想到是谁。
但强援不会无端出现,必是有所求而来。
丐帮静静等着,但江湖上却一点风声也无,似是怕露了痕迹,让不杀道人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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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通缉榜上的人名,象征着武林最新的兴衰变化。
赵大明、三丰、太极三人与不杀一战后,虽成为江湖中津津乐道的豪战典范,但丐帮势力却随着三侠的销声匿迹而急剧下降。
十个月后,年度犯罪率最高的帮派,从丐帮换成了白莲教。年度最不可原谅的盗贼,则从张三丰换成白莲教第一高手醍醐。年度盗贼最坏五人则是白莲醍醐、崆峒石两拳、独行侠蓝枪海、血魔厉无恨、奇盗花一痕,其中蓝枪海与石两拳俱已与白莲教结盟。年度最不可原谅新人,则是率领以少林火工弟子为班底的白莲义军,屡屡奇袭落单的朝廷军队的韩林儿。
由此可见白莲教的势力蓬勃发展,不断渗透民间,乃至江湖豪杰纷纷加入。此时距南支领袖彭莹玉在袁州发动造反已有数年之久,朝廷无情镇压,却没有办法遏制住以宗教为种子的农民起义。
至正十年,白莲教对朝廷的威胁再不是隐隐成忧,而是即将星火燎原般的恐怖存在。
颍州,白鹿庄。
清幽的山谷底,层层叠叠的山毛榉林间竟藏着座偌大庄园,风高气爽,蝉鸣鸟叫,就连当地人也甚少知道这谷里有这间大屋子的存在。
更不知道这间大屋子,竟是赫赫白莲教的地下指挥部。
韩山童与其子韩林儿在院子里下着棋,惟一的护卫醍醐正躺在屋檐上跷脚睡觉,运起地听大法观察周围五里内的风吹草动。
一只蓝色鸽子正啄食着韩林儿掌心的小米,棋盘上千军万马,厮杀纵横。
“爹,混入丐帮的弟子重八飞鸽回报,那赵大明的的确确是废了,张三丰也不行了,但那太极在终须白的帮助下接续了赵大明的双手,似乎还有两下,有可能接替赵大明成为新任的丐帮帮主。”韩林儿战战兢兢,却下了一手杀气腾腾的黑子。
“那太极人怎样?可能加入咱们北红巾吗?”韩山童一身黄色道袍,白发童颜,下了一手丝毫不见攻防棱角的白子。
韩林儿轻叹,又想起了那件憾事。
“那太极与孩儿在少林是旧识,明明就天天见面,却不知他怎地练就了一身奇怪的高强功夫,他个性外柔内刚,是个不肯轻易妥协就范的人,所以才会死守铜人阵三年。早知他性如此,孩儿便当放下身段与其交好,此事甚憾,孩儿当铭记在心。”韩林儿不敢与父亲双目交接,低着头,下了一步杀着。
“铭记在心什么?”韩山童怫然不悦,韩林儿心头一惊。
“孩儿日后定谦让待人,广结天下豪杰之士,尽为我白莲所用。”韩林儿背后都是冷汗,答得四平八稳。
“错矣,我父子俩乃是真佛弥勒转世,有慧根的,有福分的,有大智慧的,便会自动受我俩感召;没有福分的,迟早会给上天拔走。记住,我父子俩出口成金,人人奉为圭臬,怎会有错?错的,也是愚鲁人家解读谬误,失了真意,知晓吗?”韩山童瞪着韩林儿,韩林儿不住点头。
但韩林儿心想,父亲变了,且变得多了。
在他受命入少林习武、广纳英才以前,父亲何等谦让,如今身边谗臣众多,用来号召民众起义的弥勒降生宗教口号,难不成爹听多了,竟当真起来?
“听说那太极打得牛饮山上徐寿辉座下的马贼一败涂地,可是真的?”韩山童心情平和,轻松自在地将韩林儿的杀着化解于无形。
“嗯,就怕太极对咱白莲教没有好感,要结盟便会棘手。”韩林儿神色恭谨,迅即回了一手异军突起。
“这样吗?那就是难搞吗?”韩山童微笑,一子落下,云淡风轻的布局。
韩林儿一愣。
“要我去杀了他吗?”醍醐突然开口,伸了个懒腰。
醍醐语气里不带杀意,好像此事丝毫不难,杀了七索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瞧那太极与咱家的醍醐,谁比较厉害些?”韩山童似笑非笑。
“似在伯仲之间。”韩林儿答道,瞥眼看了看屋顶上的醍醐。
其实以韩林儿平庸的武功修为,根本瞧不出谁强谁弱,以他的目光胸襟,更加瞧不出两人的气势。
“倒不必杀了太极,一个弄不好,丐帮几万弟子可不是整天瞎要饭的。吩咐重八尽量拉拢就是,若不能得逞,也要教那太极知晓那夜是谁帮了他逃走,总得卖个面子,别碍着我们的大事。”韩山童语毕,醍醐哼了一声。
那夜暖风岗恶斗,正是白莲教卧底于丐帮的情报好手重八,急中生智,唤徐达以白莲教既快速又绝对秘密的方式,传来了正在左近待命的蜂笛手,命令胡蜂群缠住不杀,好拖延时间让丐帮好手趁乱将三侠救走。
这胡蜂阵乃是白莲教不为人知的秘密杀着,共有十多个蜂笛手,分别背负用粗布遮盖的蜂篓,自动跟随教里重要头领人物,负责掩护头领逃走、袭敌、迷乱敌人视线等任务。若是十几个蜂笛手一齐上阵,驱动百万只胡蜂连结成弥勒大阵,甚至可以拔倒整个千人兵营。
此蜂阵还在训练阶段,是以极为秘密,一旦一百个蜂笛手训练完成,必能辅助红巾军在战场上扳倒驰骋万里、所向无敌的蒙古骑兵。
无论如何,纵使太极不愿助白莲教一臂之力,丐帮终究欠了白莲教一个大人情。
“重八挺能干的,小小年纪应变奇速,是谁的属下?”韩山童端详棋局,黑白如何厮杀,都不脱他的意料。
“是刘伯伯的部将,也是隶属爹爹的。他有两个手下也挺带种,信上说,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将徐达跟常遇春带在身边。”韩林儿说,手中的黑子兵败如山倒,却兀自苟延残喘。他口中的刘伯伯,自然是指他父亲的重要部将刘福通了。
“若能将丐帮势力整个拉拢过来自是最好,成功后,就让重八到郭子兴那边当个副将监视他,或是派重八再到徐寿辉那支军队里当内鬼也行,姓徐的近年招兵买马,动作很大,还常常跨越地盘揽人,弄得爹疑神疑鬼,可惜大事初起,不便拔他。”韩山童少见的忧色。
白子如张大口,将韩林儿的黑子吞噬殆尽。
胜负已定,韩林儿躬身认输。
“孩儿这就吩咐重八,安排孩儿与太极一见,希望丐帮尽归我教驱使。”韩林儿说道,想起了与七索在少林寺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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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须白这几天的心情很好,因为他终于还了丐帮一个人情。
二十年前终须白就是个医术高超的名医,却经年累月一身跌打瘀伤,只因家里有个动不动就打老公的恶婆娘。丐帮前帮主霍仲无聊管上闲事,帮终须白撵走了他那恶婆娘跟杀人不眨眼的大舅子,还顺手拎了终须白上青楼连嫖三天,此后终须白便欠了霍仲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惜霍仲太快被不杀杀死,让他无以为报。
两周前,两名丐帮长老寻上了他,终须白来个乾坤大挪移,终于还清了霍仲留下的恩泽。但,有一件事教终须白很在意,始终想不透。
是以一完成了东拼西凑,终须白便风尘仆仆回到在采石经营的热闹客栈,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客栈老板是个天下第一的神医,只知道他略懂药草,能治风寒等寻常疾病。
这间人来人往的大客栈,藏着一个武林中最大的秘密。
也只有像终须白这样的神医,才有本事藏得住这样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一个可怕怪物强塞给终须白的古怪任务。
终须白走进客房,一间从没有旅人住进去的客房。
只因为那间客房,住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不苦废柴,你何时生了脚,将《易筋经》传给了那太极?”终须白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坐在床缘。
若有旁人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会有多么震撼。
床上的白发老人正是不苦,百年来悟出《易筋经》的两位奇僧之一。
只不过此时的不苦四肢缺其三,只剩一只干瘪的左手。
武功卓绝、侠骨仁心的一代大侠沦落于此,既非遭人下毒暗算,也非误中以众暴寡的埋伏,而是与人一对一力拼惨败,四肢硬是被怪力撕扯下来。
拥有这样武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有不苦的同门师弟,不杀道人。
终须白还记得那个大雨夜,一个穿着黑衣的高瘦僧人淋着雨,背着一个大竹篓,走到这间客栈前。
大雨湿透了黑衣僧人的脸。不杀。
不杀将大竹篓丢在终须白面前,打开,里头是四肢俱废的不苦。
抛下一句“有本事,将他,四肢,组好”后,不杀就冷冷消失了。
这续接四肢是何等繁杂的人体工程,不苦的血性特异,千人中仅有一人,这位神医寻觅了好久,才找到一条合适的手臂接在不苦身上,好让他能够自己吃饭、洗身。
“说笑了,别说我这独臂老儿有什么本事飞檐走壁出去,即便能够出去,也没办法传授那《易筋经》不是?”不苦笑笑,他的头发跟胡子几乎爬满了整张床。
终须白点点头,他想也是如此。那《易筋经》的秘密确是如此。
“我听得旅人们将暖风岗恶斗说得口沫横飞,那太极、三丰、大明跟不杀斗得厉害,此番你前去帮他们医治,可有好消息?”不苦好奇问道。
原本已成废物的不苦大师早灰心丧志,但这几年来他隐居在这间客栈里,却无法阻止自己精湛的内功催动耳力,将整个客栈里的高谈阔论听得一清二楚。三丰与太极这两位令朝廷头疼至极的人物一出现,死气沉沉的武林仿佛又活了起来,不苦对江湖奇事就没有停止过好奇,甚至到了了若指掌的地步。
“太极命硬,我接了赵大明的双手给他,但是那赵大明自然就整个报废了。至于那个叫三丰的,可惜啊可惜,他的资质在三人中是最好的,但整个脉象被不杀打得树倒猢狲散,空有一身内力,还是废人一流,坦白说,就多你一双脚罢了。”终须白老实说,好的医生从不隐瞒病情。
但太极的断臂筋孔奇大,除了赵大明,他只在不苦的身上察觉到这样的状况,若非《易筋经》,一个年华双十的少年侠客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豪猛的孔窍?
一般习武之人的筋脉跟随内力增长而扩大,但内力不可能无限增长的原因,乃因为筋脉会老化,也不可能无限制膨胀粗壮。只有极少数人是天生好手,一出生就拥有比一般人粗壮的筋脉,例如赵大明,习练阳刚一路的功夫更是如虎添翼。
而少林奇功《易筋经》便是一门能够使常人筋脉在短短几年甚至数月间活络数倍,内息大涨的神功,从此内力的进展一日千里,催动各种平凡无奇的招式都能发挥强大的力量。
而七索的筋脉,在终须白的明眼下,显然不是天生自成的,而是《易筋经》的奇效所致。但七索熟习太极拳惯用的吐纳法,内功在呼吸间自然生成先天真气的妙法,却是终须白所不清楚的了,虽然终须白也把出先天真气的脉象略有不同,却一并归在《易筋经》的神效里。
“不苦废柴,可我左思右想,那太极的的确确练过《易筋经》,而那个三丰的脉象虽然紊乱得一塌糊涂,可我手指这么一探,也是练过《易筋经》九跳一疏的奇象,跟你大致相同,不会错的。”终须白喃喃自语,竟不可解。
不苦抓着大胡子沉思。
若旁人口出此语,他定然不信,但出自与自己时时相伴的神医终须白之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