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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这样,一切已经是这样,还有什么用处呢?一切想得到意外欢喜的人都该得到惩罚,就让上天惩罚他们贪得无厌的心。对啊,所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应该的,他们还以为一切都美满,假如自己突然死了,岂不是更好呢?
昭华在地上坐了下来,冷笑起来。他们还以为一切美满,多么可笑啊,总有一天,也许他们应该见到事实,那空虚的事实,那时他们就会说,原来这生活也不好啊,然后就为了他们而可怜地流泪,看见爷爷流出浑浊的泪,知道他终于明白生活不是那么好过的,心里会大受安慰吧。昭华也不知不觉地想流泪了。
那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呢?不过是要他们也做悲观的想法,要他们流泪,这样就不会看见谁的欲望,也不会看见谁得意的心,难道这样大家就都好受了?
一切想不劳而获的心,都是该死的。他们曾经付出什么,居然要求社会给予美满的未来,多么荒谬可笑!让人多么气愤不平啊。关键是自己没有做到,他们却居然这样幻想,也不想想自己作为长辈曾经做过什么,也不想想按照正常的情况,自己的儿孙能有多大能耐?他们什么都没做,不过是一点点既然存在就不如承认的亲情而已,让他们的贪心见鬼去吧。应该让他们见到可怜的现实。
还要一个孙儿,见鬼了,人怎么会有后代的?自己还不想死呢。所有的希望还都悬在空中……
而且现实是多么悲哀啊,也许本来已有了一些轻松的幻觉,就像能够拥有希望一样,可是抬头一看现实还是沉重的,还是得面对一切的无奈无能,多么可悲,真是不想过日子了。
下午自己怎么会有好脾气,怎么会去回应别人的愚蠢,会听从什么去做事,真是可笑!那种好心情已经回想不起来,也值得以后怀疑了。假如可以说,,我真想告诉你真相:在这世界上,也许连妈妈也不是妈妈了……
她流着几滴泪睡过去了。
妈妈知道女儿在发脾气,却茫然不解。进门槛时她便站住了,看着桌面神色沉重地想了一想,还是只能猜测,于是她做别事去了。看到昭云进来,妈妈慢慢问:“你姐怎么了?”
昭云不答,隔了一会说:“怎么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谁想怎样就怎样,不用别人过问。
清晨的鸟儿不停地鸣唤,到了八点多的时候也许是被人气火烟遮住了,变得含糊散漫起来。昭华还没床就从窗口听到了唤声:爷爷正在大声叫她:“昭华——还不醒来?”
听到自己的声音被他叫出来,昭华顿时觉得生气,她最讨厌自己的声音被男声喊出来了,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唤自己呢?昭华气得清醒了,也没有应他。
十八 昭华的恋人
听到他的声音,依然觉得不能消除尽心中的嫌隙。他从树木那一面走出来,自然地喊:“昭华。”难道这招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他来说,外于他的一切总还是不能了解的吧。那么他对自己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一棵树那样清新,一棵树那样呼唤着空气。也许他从来都不知道别人的心地……
昭华拍拍自己脑袋,微笑说:“嗯,做什么?”他像树木一样无事可做,仿佛要向世界表明:他是多么忠诚的孩子,在生命中留着空阔与人世必须的多情和男女关系……难道她不高兴吗?没有,自己当然只觉得清新,还有一种不得不做的端详。
怎么这样提到这个呢,她摇头,对自己暗自说的“男女关系”感到一点点成熟的惊诧,原来界限明确地说起它也并不一定不忠诚。
可是这愉悦仍然还是属于认识的愉悦。到底是为什么,总要觉得那背后的声音不尽如人意呢?就像别的男声喊“昭华”一样令人不快。在那不善的声音里面有让人排斥的东西。就算昭华喜欢看到他,赞许他的存在,依然不能消除这明确指向自己的称呼跟安全的自我的距离。
“他拒绝恋爱,那是因为他想法高明,不愿意浪费时间。”的确,未来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昭华忍不住地笑。人们有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可以成立。比如就有人不相信她没有过恋爱经历,齐宣说:“以前肯定有人暗恋过你。”这说法让人觉得神秘。
“为什么不说追求,而说暗恋呢?”
“因为你说自己在农村上学呀。换成喜欢也可以。”
“不要这样解释嘛,这样不好听。你应该说,我们的文化更喜欢这种神秘的深情。你暗地里还是觉得暗恋而不说破的情形是最好的吧。”
她鄙夷地说:“不可能。我怎么会这样,我喜欢大胆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不要对我说,我对爱情和婚姻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吗?为什么却要想别人有暗恋的这种热情呢?”
“因为事实上是这样啊。难道连暗恋这点点感情都没有吗?”她想也没想就说。
“你问一问你自己有没有。”
她笑了“我当然是没有吧,那不同,我是铁石心肠。”
“难道别人就不是吗?”
“很难说。”
不过他愿意表明自己在天地中立足的儿女之心,因此稍微付出忽视未来的代价了。昭华跟他走在一起,感觉亲切满足,可那最初留下的关于喊自己名字的反感依然停留在印象中,时不时让她带上神色凝重的影子。
只是一点不习惯。也许他们还是应该像童年时候一样自她眼前消失,永远不可追及,就仿佛还在那令人感觉枉然的荒木后边一样。在有野果树的童年,男孩子的形象一直类似于拉着她消失在迷离荒原和缠结不开的野藤中的那种吸引力。她总是希望安全地消失,可是做不出消失后的想象,于是觉得特别兴奋而让人入迷。在并不潮湿的雨雾中那男孩清秀的面孔融入昏暗夕光的墙壁中,又笑又生气,然后令人满意地不见了。
十九 过去的男孩
有一些男孩儿天生并不喜欢水,也就不曾去泥沟里捉过黑不溜秋的鱼儿。但是他们喜欢树木,经常在果树丛和没身的荒草中出来。昭华在干枯的池岸上看见一个男孩,他独自在一棵树旁绕着走,端详它的底部。那棵树没有被长长而引蛇的草掩住,因此他就放心地进去了。
池塘的水降得很快,他们很快就喊:“行了,很低了。”昭华觉得无趣,退避到更远的地方去。等她绕了一大圈往回走时,却瞥见有一堆人已经转移了阵地,正在田沟里把鱼从泥里洗出来。别家的小孩子便向塘中心走去,仔细寻找跳跃或疲惫的活物。昭华在几步外就停下了,靠住一棵新发的小树看着人脸。那个男孩终于也向这边走来,打算看看进程。他在有断口的小田埂上走了几步,迈到旁边更容易走、覆着青草的大田埂上去,不慌不忙地向这边走来。
终于看见他走近了。他居然问:“你们在干什么呀?”,他的爷爷抬起头来,看见孙子干干的手脚,便摸了一条又湿又脏的泥鱼迅速抛向他胸前,沾了他一身泥水。
“你看看他,居然还不下来……”他生气地说。
他拍了拍身前衣服,把手也弄脏了,不禁看了看手掌,然后向一旁走去,还是去找他的树了。
昭华向一个经常去的水池走去,并不是专门为了去看池,而更多地是想走走往水池去的那些路径。那像其他任何塘子一般模样的水池也因为她喜欢上其间的路途而变得动人起来。昭华走到它面前,想看看能否体味到一种熟悉的特殊的气氛。有时候她刚一到达它就出来了,有时候却仔细观察好久也没能找到它。那是一种温情的、悠然的、细心的、掺着浅色绿意的气氛。水很低,但昭华只看它拥有的水,平静而不浑浊。草藤绕着水岸走,有一处长长地伸到水中去,那是掉落的番薯藤,藤头还长在岸上。
香蕉叶一如往常。没有什么特别,不精神也不颓败。有一些卷了起来了,上面并不干净,有泥土的灰影。路草没有乱长,也没有被踩坏,有一寸的长度。这里习惯长那种像菊花般撑开来,很顽固的草。它用灰绿的条状叶打开成一把扇的样子,低低地固定在地面。
昭华也并不多加小心地向前走去,毫不停留地擦过它们的身体。无法言说的感觉毕竟不可捉摸,既然等不到它,她就只好又往回走。
所有的人都回家去了,剩下水塘和田沟安静着。大概田园里还有那个男孩在某处,还有昭华自己,于是她疑惑不解:为什么总知道自己在哪里呢?多么可恶。
二十 雨天的感觉
昭华既盼望下雨,又觉得下雨使人很悲哀。她坐在昏暗的房子里不是最暗、也不是最明的地方,不对着窗口,也不离得远,知道可以安安心心地想东西了,以为要高兴,却涌上一股担忧、极不自在的感觉。她怕妈妈其实并不高兴,虽说下雨了,没有做的事耽搁着不是可以谴责的过失,妈妈对自然从无怨言,但是其实也不会真的有乐观的性质在她的生命里吧?爸爸并不在,他不在也好,在也没什么用,可是如果他真的在,有一个人烦扰了妈妈的空间——人事的存在同样也是她从不抱怨而是逆来顺受的东西——那么她也就没有神色暗淡的时空了。可是一切好像如此不如意。明白什么东西都无法在雨天的沉静里解决心里就很忧伤,可是幻觉依然使她在下一次阴雨来临之前又充满希望。也许,说不定在下一次下雨的时光里一切真的全被解决了呢?……
这情形至今已经好多年了。像其他东西一样,仿佛人世真的状态。
下了雨,男生们就不能出去玩了。于是昭华又觉得,似乎过去的确没有怎么下雨。
都是如此晴了的空间。但是比较潮湿。一提起潮湿,就仿佛不小心要唤出夏天的面貌。难道她不喜欢吗?可是……
现在不正是夏天的早上吗?可是这个早上多么平凡单调,让人厌恶而无聊啊。
一种从不柔媚的男声又唤了一次,更加不耐烦地带上脾气了:“睡到现在还不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睡!”爷爷脾气暴躁,以前经常动不动就发怒,现在他依然要生气了吧。
昭华不理他,另一个声音便出来掺杂了“睡就让她睡去啊!唤她起来又没事做!回来才休息两天叫她干嘛?”老人的声音不再唤,他拖着重重的鞋从水泥巷中走向一头去了,走得慢,声音也就沉重地响了好久,随带着两声咳嗽。
隔了一会,昭华才下去。
二十一 即将下雨
每一个上午总是这样,每一天都要这样从上午醒来,而更重大的是每一次在上午醒来总是这个样子,清醒地走路,清醒而盲目地移动身体,默不作声地摸到门环,这事情终于叫人很厌烦了。
这样可恶的一段时间中,当她摸出巷门,探过脑袋时,忽然遇到了一片空阔,仿佛是走错门,跑到园子里去了。从与田野相连的面前空中,从地上的气氛中传来了夹带阳光的风的气息。心中没有一刻不明白,想象也无法欺骗脑袋:这是自然而然会出现的情况,在家中总是这样的。这么明白,多么让人郁闷啊。
昭华不能轻易妥协,便心情低落地在外面绕来绕去地走,久了才进屋。
谁知道爷爷又踱回来了。昭华刚一走出门口就迎面碰上了他。爷爷脸上显出温和的笑容,昭华一时感觉:原来他是高兴的。
她还在看着他的时候,爷爷已经开口说话:“起来了?睡到这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