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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断魂锏郝勇,小子你可听说过?”
“恕在下孤陋寡闻,不识江湖人。”
郝勇一怔,旋即冷笑道:“你小子既敢出头,又何必装得如此呆傻,明人不做暗事,亮出你的门派来!”
“在下正告诸位:本人不属任何门派,也不用藏头露尾。”
“那么,你是存心闯个万儿是不是?”
“本人志在悬壶行医,要个万几何用?”
“既然如此,小兄弟不是江湖中人,又志在开业行医,那就归到姜大爷门下,给你开个大茶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和睦相处,问必兵戎相见?”郝勇的语气变得和缓已极。
“多谢美意,只是本人决不与恶霸为伍,今日之事若希善了,除非姜家不再横行霸道不再欺压良民,不再压榨承恩寺前谋生的江湖朋友……”
“小兄弟,你并不知姜府所为,别只听人恶意中伤,再说,你一介书生,又何必为那些下三滥鸣不平?”
高威气愤地插言道:“你们开设赌坊,赢了则罢,输了就抢,你们逼良为娼,丧尽天良。还把卖艺卖药、打卦算命、贩夫走卒勒索得走投无路,你们才真是地地道道的下三滥,呸!该说是比下三滥不如!”
“好!”人众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又听一个哑嗓子叫道:“小哥儿句句真言,你们干过的坏事,罄竹难书!”
“罄竹----难书!”许多人跟着吼叫。
一时间群情激愤,忘了危险,咒骂声来自成百上千人的口中,沸沸扬扬,把姜超与那些看家护院也惊得手足无措。
姜超倒抽口冷气,定了定神,运起内力吼道:“谁再敢胡言乱语,格杀勿论!”
护院家丁立即高举钢刀,分向两边人众逼去,人众一时敛口,安静下来。
突然又有人吼道:“你们只要敢杀人,老子们今天就跟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拼了!”
“拼了——!”
“拼个鱼死网破!”
这一嚷,就像火苗点着了干柴,引燃了人众的怒火,炸雷般的吼声惊天动地。
俗话说,众怒难犯。那些护院家丁吓得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郝勇以内力送出话道:“躲在人堆里喊叫的懦夫,有种的站出来!”
“哟,你们干尽坏事,断子绝孙,那才真是没种呢,好人个个有种,各位说对不对呀?”哑嗓子又突然响起。
“对啊!”几百人同声应答。
郝勇气得七窍生烟:“有种的就出来啊!”
“出来干什么?见你这个没种的老王八么?”又是哑嗓子在嚷,“各位,听见了么?这老杂碎叫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叫断魂锏。他欺压百姓,专收江湖朋友的断魂指,干这种羞宗辱祖的勾当,还好意思把缺德事当外号挂在脸上,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各位老少爷们,这家伙要脸不要脸啊?”
众人齐声呐喊:“不要脸!”
“各位再瞧瞧那个姜超吧,那副模样儿实在丑死了,总算他还有自知之明,叫自己鬼睑,可他又往丑脸上贴金,称自己金刚,他哪一点象金刚啊?各位说是不是呀!”
“是!”又是一声齐吼。
“以后大家就叫他厚皮鬼脸姜超,好不好哇?”
“好—一!”
这简直是演群口双簧了,把一向目高于顶的南京一霸,骂得狗血淋头,一钱不值。郝勇和姜超几曾在数千人面前丢过这样的脸,直把二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又拿这个哑嗓子没办法,这密密麻麻的人丛中,到哪里去找他?
姜超快气疯了,吼道:“给我上去杀,杀光这班刁民!”
家丁护院不敢不听,呐喊一声,如狼似虎向人众扑去。
李剑心怕伤了百姓,正要腾身而起。忽见人丛中挤出个又瘦又小的矮人,最为奇特的是脸上挂着个戏曲里常见的丑角脸谱,脖子上骑着只大黄猴。此人一出场,双手一扬,“咣、咣、咣”敲了三声锣,敢情,这位仁兄是个耍猴戏的。
锣声一停,他扯起哑嗓子嚷道:“众位客官,今日里不耍小猴,专耍大猴、人猴,来呀,跟爷爷走台啊!”
他趿拉着两只破鞋,踢踢踏踏往场中走。
护院家丁一听声音,知道适才捣乱的就是这个家伙。于是不等吩咐,发一声喊,一窝蜂蜂拥上去抓他。
周围人众惊得纷纷呼叫,有的叫他躲回人丛,有的叫他快逃。可是大家都白操了这份心。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从二十几人包围的圈子里,居然能够跑了出来,而且还敲着锣,家丁护院你推我拦,你扑过去,他跃过来,那情形颇像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可谁也沾不着这小丑的边儿。不大一块空场地,数十名蓝衣壮汉乱作一团,怎么卖力也逮不住他。不是你撞我,就是我推倒了他,于是跌倒的、呼痛的、骂娘的、喝斥的、奔跑的,都跟着耍猴的那面小锣转。直把上千人众逗引得哈哈大笑,这才明白他说的要大猴人猴的意思。
李剑心也被逗得忍俊不禁。赵魁呵呵大笑,高威笑弯了腰,舒萍笑得打跌。
正在此时,小丑手中的锣声突变,那只骑在他脖上的大黄猴,倏地从他肩上跃下,两个空心筋斗便骑在了一个壮汉的脖颈上。那壮汉惊得大叫,用双手来抓它,它却一跃而逃,只见它东钻西溜,两只毛爪到处乱抓,直抓得家丁护院叫苦不迭,有的衣服撕去了一块,有的裤子扯了个洞。防也防不着,跑也跑不过。那小丑本就十分滑溜,眼看落到四五条汉子手中,他却又从人家的胳肢窝里钻了出去,现在有大黄猴跟护院们捣乱,小丑更是得意之极,一面小锣打得有板有眼,人却往护院们跟前闯,护院们正要伸手捉人却被大黄猴从背后又抓又咬,只有抱头鼠窜。
这哪里还像一场凶险的拼斗?简直就是一场真正的节日庙会,欢笑声此起彼伏,成千人众兴高采烈,那赫赫有名,曾经令人谈虎色变的南京一霸,早在人们的笑声中被遗弃。
但南京一霸毕竟是个老江湖,他和郝勇何等眼力,知道小丑此人非同寻常,他们和成千人众不一样,自然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心中还产生了恐惧,因为几乎在同一时候。他俩都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要是公开和他们作对,决不是他们对付得了的。于是,大骇之下,不约而同齐喊一声:“住手!”
狼狈不堪的护院家丁,有的破头,有的足跛了,更糟糕的是他们那一身武士紧身服,几乎都成了条条儿,把南京一霸脸都丢光了。此刻一听收兵号令,一个个如逢大赦般,争先恐后逃回大门去了。
小丑一愣,道:“怎么,人猴全跑了?喂,你们不玩了么?”
断魂锏郝勇冲小丑一抱拳:“阁下可是武林一丑关老爷子么?”
小丑道:“一个耍猴的什么阁下阁上的,是关老爷子怎样不是又怎样?”
姜超忙道:“关老爷子一向在关外逍遥,何时到了南京?请恕姜某不知之罪,请关爷到寒舍一叙,聊备薄酒为关爷洗尘。”
“嘿,这南京城里,可有人听南京一霸用这种卑下的口吻说过活?如今对着一个耍猴戏的江湖艺人,为问变得如此恭顺?这上千人众不明白,就连李剑心也感到纳闷,他当然知道小丑身怀绝技。但却不知他在江湖的名头。以南京一霸的身份尚且如此卑躬屈节,可见小丑的身份地位非同寻常。
这时,又听小丑回答道:“谁个干净的人,会到你那贼窝子里去?岂不也要沾上一层贼气么?”
姜超忍气吞声:“关爷既然不愿进寒舍,姜某自然不敢相强,只是今日之事,请关爷作壁上观,不要插手如何?”
小丑道:“我本在人丛里看热闹的,是你们要逼我出来的啊,怪得了我吗?”
郝勇道:“是、是,这是在下的错,先前我等不知关爷大驾到此,故而冒昧得罪,还请关爷不要放在心上。”
小丑道:“谁放在心上了?既然你们认错,我就消了气,这就坐在一边,看我的热闹吧,如何?”
郝勇大喜,忙道:“关爷言出九鼎,就请看我等与这小子了结今日之事吧。”
姜超这时才稍放下了心。要知一个李剑心已够对付,若加上这个难缠难斗的武林一丑,他们便毫无胜算,是以竭力稳住小丑,好单独对付李剑心。
这时,李剑心道:“看情形,你们还要斗上一斗。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姜超一声不出,刀光一闪,一个“力劈华山”,一刀劈向李剑心。招式还未用老,突然中途变为“腰斩黄龙”,要把李剑心横断两截。
李剑心见他功夫不凡,像对铁头陀一样,假攻真防,拿他喂招。见鬼头刀恶狠狠腰斩而来,双脚一点,腾空跃起,翻到姜超后面。足刚落地,第三刀“直捣黄龙”,刀尖已搠到了心窝前,时间拿捏之准,方向判断之准确,非一般武林人所能比。要是武功稍弱的人,这一刀定被戳个透心凉。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剑心身影一晃,便失去了踪迹。而姜超招式巳经用老,心知大大不妙,赶紧借势跨步,身子前倾,躲避必然要从背后击来的一袭。果然,李剑心的掌锋,擦着他背上的衣服过去,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哪里知道李剑心井不存心伤他?还以为凭自己的拼斗经验和武功,逃过了一掌之劫呢。
两人风驰电掣,倏忽间就过了二十五招。这姜超一柄鬼头刀刀沉力大,招式狠辣泼勇,走的全是刚猛路子,武功巳达一流之境,拼斗经验又极丰富,刀法变幻莫测,常常虚招多于实招,令人防不胜防,功力也不在铁头陀之下。李剑心凭一双肉掌和他周旋,实在是绰绰有余。他把心思完全放在琢磨自己的一套掌法上,发觉比先前和铁头陀过招时又有了更深的领会,这使他欣喜不已,巴不得让姜超多和自己过上几招。每斗到高兴处他的脸上竟现出了微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姜超已是额头见汗,气喘吁吁了。
在旁观战的郝勇,越看越心惊,他明明看到李剑心有多少个机会可以击倒姜超的,却又白白放过了机会。起初他以为是由于经验不足或是功力不够的原因,看到后来才知对方是有意这样干的。是手下留情还是别有用心?他实在猜不出来。但是,年轻人的功夫,却让他心惊,要是等姜超败下阵来,自己再上、恐怕也难以制住对手。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突然袭击,三锏之下就将他击毙,以除去心头之患,他说动就动,喊了声“看锏!”一个“秦王鞭石”,挽了个大花,夹头猛击,一股锐风,尖啸而起。其势锐不可当。李剑心暗道一声“来得好”,进步侧身,一指点向对方肘腕,郝勇锏往下沉,使出“白龙归海”,转身挽个大花,一锏当胸戳去,快如电光石火。李剑心见此人武功又高于姜超、铁头陀半筹,更是来了精神。他将功力提到五成,掌风呼呼,同时对付两大高手。仍然举止从容。他生怕其中一个溜掉,故而东指西戳,将两人紧紧缠住。姜超本想退下歇口气的,被他逼得脱不了身,只好拼起一股气力,恶斗下去。
想想看,两个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合斗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这本已是极丢面子的事,要是两人合力把这小子毙了,虽然于名声上有损,但总是取胜的一方。要是两人合斗还被这小子战败,叫他两人今后在江湖上怎么叫得出字号?处于同一心思,两人都使出了全力,把老底都翻了出来。一套套刀法锏法,一招招阴狠毒辣的招式,暴风骤雨般杀向赤手空拳的李剑心,把李剑心攻得险象环生,似乎马上就要毙死在锏下刀下。
一旁观战的高威、舒萍急了,以为李剑心已经输定,一举手中铁尺,就要扑上去拼命。
“喂,你们要干什么?”耍猴的小丑道:“这郎中也学我老儿在耍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