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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日听李剑心道:“小姐不必言谢,身为郎中,治病拿药是本份,自当尽力。”
李剑心知道沈竹青瞧不起自已,故而也说得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
沉志远急忙道:“李公子此言差矣,救命大恩岂同寻常,老夫没齿不忘,定要报此大恩,何况今后尚有借重公子之处,只盼公子鼎力相助。”
李崇白道:“沈翁休再提大恩二字,既蒙看重小儿.若有差遣,只管吩咐。只怕小儿歧黄之术不精,有负重托。”
沉志远赶忙抓住这句话,道:“有府台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依老夫愚见,李公子当世神医,不可埋没于此,不如举家随老夫上南京,悬壶济世。若愿在敝堂行医则最好。若想单独立门户开业,老夫一定鼎力相助不知府台意下如何?”
这话合情合理,颇合李夫人心意,但夫君未首肯之前,自己不便多嘴,只把一双妙目,盯在夫君脸上。
李剑心不愿依附于人,但双亲在座,不好随便开口。
李崇白略一沉吟,道:“此事待与拙荆、心儿商议后再定。但有言在先,无论心儿在贵堂谋事也好,单独挂牌行医也好,概不接受资助,还望沈翁见谅!”
这话使沈府诸人俱感一愣,没见过这么好强的穷书生。
沉志远知道金银不能使李家动心,但只要把人请到南京事情就好办,忙道:“好说、好说,一切均按府台钧旨行事,且请放心。
李崇白道:“沈翁,这府台二字休要再提,崇白已属一介平民,就请直呼贱名吧。”
沉志远灵机一动:“老夫当年对府台就甚为钦佩,只可惜风水流转,各自东西,未能深交。今又蒙公子救命之恩,这情谊已非一般,若是府台不嫌弃老夫,彼此就以兄弟相称如何?只是怕委屈府台了。”
如此曲意逢迎,沈府诸人还未见过,沈竹青更是气得在心中直骂,这样一来,岂不让那个臭郎中更加得意了么?真是气死人了。
只听李崇白道:“沈翁不必客气,小弟就尊称一声兄长吧。”
沉志远大喜,命下人上席,欢聚一厢。
席间,老一辈的人谈谈说说,倒也融洽,李剑心与沈竹青则一声不出,各有心事。
当晚,李家在客舍安歇。
睡前,商量了去南京的事。
李夫人道:“乡居虽说清静,但夫君不能耕作,心儿若是远出,事事就得请人代劳,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到城中安居,诸事方便。心儿挂牌行医,生活自不必愁,何用仰人鼻息?不知夫君以为如何?”
李崇白觉得夫人言之有理,便征询剑心意见。剑心听了母亲之言,心中大感惭愧。母亲本也是书香人家出身.这些年来,家事全凭她一手操劳,自己若甩手一走,母亲之劳何堪?
自己怎未想到,只顾远行,要是将双亲接到城中,凭自己歧黄之术赡养双亲,又有何不当?
当下欣然同意。
是夜,李剑心独坐调息,三更刚过,就听见园中有人到来,便凝神谛听,发觉来人身手极高,正往小楼潜进。他刚想外出观察,猛觉有人就在三丈外朝客室走来,不觉一惊。此人在如此近的距离才让他发现。可见轻功已达上乘境界,否则,十丈内的飞花落叶,决瞒不过他。
俄顷,来人声息全无,想已站往。接着小楼那边有人发话,声音宏亮是任继发的声音:
“哪路朋友?夤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请现身说话!”
李剑心心想,原来沈府有了戒备。
只听一声冷笑,令人心寒,接着有人道:“任继发,你这个叛徒,快叫沉志远、史敬一同出来领死!”
李剑心不再犹豫,从后窗跃出,掠到屋脊上偷窥,只见小楼灯火通明,任继发站在厅前石阶上,沉志远、史敬、齐飞、沈竹青主婢三人,相继从厅内出来。与任继发相对四丈外,并肩立着两人,借着灯光,只见一人豹头环眼,五十来岁,一个尖嘴猴腮,五旬上下。
沉志远看清两人,心中大惊,但旋即镇定下来,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飞云豹梁师兄,毒爪猴罗师弟,二十年不见,不知闵师伯可安好?”
李剑心听见如是说,心想,原来他们是一个门派的师兄弟,怎的变成仇人了?
只听飞云豹冷声道:“沉志远,休要虚情假意,欺师灭祖的大罪,就想一躲了之么?”
沉志远道:“二位有话,不妨请进来说。”
毒爪猴怒道:“谁有闲情与你们这班叛徒说话?还不快快跪下自戕,难道还要二爷动手不成?到时只怕会死得更惨!”
沈竹青早已听不下去,娇叱道:“住嘴!你这瘦猴口气好大,竟敢到沈府撒野……”
“青儿住口,不干你事!”沉志远喝道:“此事自有为父了结,你还不快回楼上去!”
沈竹青哪里受得了这个,赌气退到后边两步,手按剑把,却不肯上楼。
沉志远接着对来人道:“师兄,当年我等随恩师离开五梅门,也并未做对不起五梅门的事,这叛徒二字又从何而来?”
飞云豹冷笑道:“你们师兄弟三人跟随你那老鬼师傅,背叛门主,勾结恒山、五台、华山、少林四派,围剿五梅门,以致门主受伤,门下弟子死伤惨重,五梅门从此在江湖除名,这么大的罪孽你还嫌不够么?就以昨夜而论,你们明明见到了五梅追魂令,还敢妄自逞强,震伤老夫与罗师弟的徒弟,这足以证明你等再三与五梅门为敌,今日任你有巧簧之舌,也辩不了种种罪行!”
沉志远一改声调,抬声道:“恒山等派围剿五梅门,那是我等跟随恩师走后的事,你梁平山有何证据,说我们勾结四派?要是重提当年事,我沈某师兄弟三人也有债要算。当年,你那师傅心肠狠毒无比,恩师身为师弟,与他意见相悖,处于同门,经常好言相劝,不可挟技凌人,不可滥杀无辜,无奈你那老鬼师傅不但不听,反向自己的师弟暗下毒手,使恩师在饮食间中了毒。恩师发觉后,领我师兄弟三人逃离五梅门,不久便含愤辞世。临终,老人家还命我等不要记仇,从此不再涉足江湖。我师兄弟三人谨遵恩师遗命,从此退出江湖。改行行商,再不涉及江湖恩怨。昨夜你那两个徒弟潜入本府,不问青红皂白就毙了两个护院,又欲伤我女儿,老夫这才出手相救,却又中了他二人的五梅阴阳掌毒,要不是一位神医相救,我父女早已一命归阴。梁平山,你师徒当年横行无忌,作恶多端,才遭四大门派围剿,想不到蛰居二十年,一个个练成了五梅阴阳掌,如今要出世报仇了?就连我们几个亡命天涯的子弟也不放过,真是何其歹毒!梁平山,当年灭顶之灾不可忘,倒行逆施必遭报应。今日里我师兄弟三人决不屈于你师徒淫威之下,誓和尔等拼个鱼死网破!”
说完,抽出一对金光闪闪的判官笔,对齐飞道:“齐兄弟速带小女离开,一切拜托!”
齐飞知道事态严重,东家有托孤之意,忙回答道:“谨遵台命,齐飞定保小姐平安!”
沈竹青一听,娇呼道:“我才不走呢,誓与贼人决一雌雄!”说着抽出肩上长剑。
沉志远喝道:“青儿听话,速退!”
梁平山桀桀怪笑:“沉志远,想让你女儿逃命么?那是做梦!今日此地,就是你沈家满门抄斩之时!”
史敬吼道:“老子与你们拼了!”
他舞起一双铁笔,一个泰山压顶身子前跃,双笔分砸梁罗二人。
梁罗轻轻闪过。
梁平山道:“慢,有你史敬挺尸的时间,把那个为沉志远治伤的郎中交出来!”
沉志远心中一动,忙令史敬不要动手,问道:“你要见郎中何意?”
“剥皮抽筋!”
“郎中与你何仇?竟如此狠毒!”
“他竟敢伸手管五梅门的事!”
“郎中并非江湖中人。”
“管他什么人,只要沾惹了五梅门就得死!”
沉志远故意扯住这个话题,好叫李剑心听个明白,李剑心如果身怀绝技,就不会置身事外。
“你未免太霸道!”沉志远边想边答。
“老夫倒要瞧瞧,什么能人居然治得了五梅阴阳掌的毒伤!谁要管闲事,命就归五梅门!”
“郎中治病救人,又有何罪?”
“你不交出郎中,老夫自然寻访得到,好,废话少说,你就来领死吧!”
这一番对话,李剑心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大怒,他已认清了双方的是非,听见对方连自己也要杀,不能再袖手旁观.正待从房上现身,忽然听到练功场那方的墙上有人说话:
“好大的口气啊,我老爷子倒要瞧德五梅门练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竟然如此托大,胆敢藐视天下英雄!”
接着便见墙头上火星一闪一暗。
在场诸人全都一愣,齐转向墙那方。
梁平山怒道:“什么人?下来说话!”
墙上那团黑影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子坐在这儿满不错,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支配我老人家!”
“亮出名号!”
“老爷子又不与尔等豺狼为伍,问大号何用,也配么?”
“大胆!”毒爪猴罗洪江一声大喝,身子早已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便到了墙边,身法快得惊人。但他却发现墙上的黑影已然不见,也不知何时消失的。他轻轻跃到墙头,功运双目,朝墙外扫视,只见屋宇重迭,却无人踪。
“喂,瘦猴,老爷子在这里哪,你怎地往墙外找?”
罗洪江闻声侧头,只见那团黑影仍在墙上,离他不过两丈。他心中又惊又怒,狂吼一声,双爪一前一后向黑影攻去。
眼看一爪抓个正着,黑影却忽地不见了,“喳”一声脆响,五指罡风将墙头瓦楞击碎了一溜。
“瘦猴,把招子放亮些,我老爷子在此!”
这声音竟出自身后,毒瓜猴罗洪江吃了一惊,急忙换脚转身,只见那团黑影正蹲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吧嗒吧嗒抽烟呢。
毒爪猴罗洪江天生傲禀,身手灵活,早年在五梅门横行江湖时就闯下了极响的万儿。五梅门遭四派围攻时,门人弟子伤亡惨重,但他与大师兄梁平山和师傅闵元龙在击毙对方数大高手之后负伤逃亡。那时,他师傅还未练成五梅阴阳掌,师徒三人隐居二十年,五梅阴阳掌已经炼成,足以睥睨江湖。他和梁平山还各收了三个弟子,武功也趋于一流。此次重出江湖,自然目高于顶。前夜派徒弟殷继武和王如龙来沈家示威,遭沉志远拦截受了伤,故以今日亲来取沈某等人项上人头不料半路杀出程咬金,不知是何方异人,竟然能从他眼皮底下安然溜掉,这份身手当真惊世骇俗。
当下,他心中一凛,不敢再轻敌,出声激道:“朋友,有种的就别像个魂,飘来荡去,下来和罗二爷过几招。”
黑影笑道:“我老爷子动来动去,与你何干?”
在大厅外的梁平山也未看清黑影是怎么闪避的,但来人身手之高,大出意外,他怕师弟有失,便出声招呼:“罗师弟回来,来人不敢交锋,追他何益?”
罗洪江性本暴烈但毕竟是老江湖,明白师兄的用意,当下便一个倒纵,飞离墙头。
“想走么?好走、好走,噗!”
随着“噗”的吹气声,一溜火星中有粒豆大的火炭,流星赶月般直袭毒爪猴背后“心俞”大穴。
罗洪江身在空中,直感到劲风似箭,立即双臂一振,头下脚上,避过了暗袭。他不由勃然大怒,正待转身返回找老家伙算帐,但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便打消此念,直往师兄跟前落去。人刚站定,便以传音入密告诉师兄:“老大,墙上那家伙可能是苍山独夫伍云老怪物,和不和他动手?”
梁平山也看出了对方来历,答道:“这老怪物久已不出江湖,传闻难缠得紧,今夜暂且放过,日后再找他算帐。”
话以传音入密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