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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对老人们的伤害,十五年来,他耿耿于碧寒的离他而去,用自我的放逐,惩处他和她的心,却从没有想到那两个养育他的老人心中的苦楚。他甚至还不如园园,至少那小家伙是深爱他的母亲的,自己却只知一味地裸着心头的伤口,任它流血,任它的血感染父母的心。……
他在有口无心中和蒋璇璇道了再见,放下电话。
屋子里依旧没有开灯,借了窗外朦胧的夜光,他看到床头柜上那张“全家福”,感觉着养父母的挚爱。也许该回家了,该回去看看那把他从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儿拉扯成人的父母了。十五年了,该是让他们放下那颗为游子高悬的心的时候了。
夜渐渐地浓了,有月影爬上床头,把像框中那个幸福的家庭笼在一片温馨中,床上睡着的男人在梦中喃喃地叫着“妈妈”。……
2
小舸在星期天的早晨早早地起了床,确切地说,这一夜他就几乎没有睡着,即将见到久别的亲人的兴奋和当年不辞而别的愧疚,令他辗转反侧。他也想到了碧寒,会见到她吗,说不出是渴望,还是惶恐,心悸难耐。
十五年的风风雨雨,在感情的底色上,幻化出的是平淡的冷默,还是更浓的热烈哪?他周身阵阵地震颤,或许还是不要见到她吧,他自欺地想,而自己的回归,在厌倦了商务的纷繁外的一切,不就是对那十五年未了的情的追忆吗!
他在卫生间中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实在不愿再让父母为他的单身生活担心了。他在头上打了摩丝,把那总是不听话的翘发压制得服贴些。套上昨天去燕莎商城给父母和妹妹碧珊买礼物时,捎带着给自己买的那件“皮尔·卡丹”的大红的羊绒衫,镜中的剃过须的光光的颊上,映出些暖色,让他看来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了不少。抻抻衬衫的领子,浆硬了的领边偎着他的下颌,他摇摇脑袋,适应一下自我武装的拘谨。自从回到北京,他已经很少穿戴得这样正规了,没有了商务的应酬和交际,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困在拘谨的“包装”里。
书房的沙发上,堆着他昨日采购的礼物:一件蓝狐皮大衣,是送给母亲李琼的;一支装在十分考究的盒子中的派克金笔对做了一辈子编辑的父亲也许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了;小妹碧珊应该还在上学,不过现在的女学生绝不再如当年他们的简朴,他挑了条镶了几粒碎钻的K金手链给她。……至于碧寒,他终于在犹豫再三后,没有给她准备礼物,他已经从成坚那里得知了她的近况,他实在不知什么样的礼物才适合已婚的昔日的恋人。
他穿戴整齐,一再确认自己已无可挑剔后,这才把要带的礼品统统装进一只大大的购物袋,在手里掂掂,走出门去。
第二十一章
朋友可以背叛你
爱人可以抛弃你
只有母亲
永远在受伤的时候
为你包扎好
流血的
伤口
1
端木琛从早市采购回来时,夫人李琼已经做完了每日的晨练。后天就是李琼的六十五岁寿辰,孩子们要上班、上学,所以他们今天提前给寿星庆祝生日。
碧珊穿着睡衣,头发还没梳,就带着娇态搂了母亲的脖子,在她的颊上吻着,祝贺她的生日。
端木琛笑着看着她们母女,心里快慰非常。李琼假作嗔怪地把碧珊推回自己的房间,警告她当心着凉。
端木琛把采购的菜蔬摆进厨房,回身看见李琼跟进来,他忙伸出双臂挡了妻子,笑着说:
“哎,你怎么进来啦,出去,出去!你是‘寿星佬’,今天可不能劳动你的大驾!”
李琼看着丈夫那故作庄严的样子,“噗哧”笑出声来。
“瞧你,老了老了,倒弄出这么多新花样儿来!”
“六十五了,要好好庆祝庆祝,你六十大寿的时候正赶上在国外开会,也没给你做寿,这次得好好弥补一下。人家‘座山雕’六十大寿时可是‘用一百只鸡摆下宴席’呀!……”
李琼笑着捶了老伴儿一下,白了他一眼:
“越老越没正经的了,我是‘座山雕’,你还不得是‘许大马棒’?”
夫妇俩开心地笑了。
碧珊探进头来,冲父母眨眨眼睛,坏笑着:
“不对,老爸要是‘许大马棒’,妈就应该是‘蝴蝶迷’!”
“去你的,学会拿老爸老妈开心啦!”
李琼笑着在小女儿的背上拍了一巴掌。
“碧珊,快把‘寿星’请出去,今天咱爷儿俩露几手,给你妈祝寿!”
“遵命!”
碧珊夸张地立正行了个军礼,又冲母亲弯下腰去右手一伸,做了个骑士的动作。
“老妈,您请!——”
端木琛扎了围裙,开始准备生日宴会。
端木琛今年七十岁了,身体还算结实,精神是出奇的好,他是那种天生的乐天知命,再大的事也难以让他乱了方寸的,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可却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依旧感到他的豁达,绝不似那些失去官位就如同失魂落魄的人。和丈夫比起来,李琼却是个性格刚烈得多的职业女性,办起事来风风火火,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夫妇俩在一起,快慢搭配,张驰和谐,倒让人有种刚柔相济的感觉。大女儿碧寒在经历了情感的风雨之后,终于出嫁了,小女儿碧珊今年二十四岁了,虽然还在上研究生,却已有了现代青年的成熟,家里家外,不时地能听到她带些哲学味儿地对社会和生活的品评。
碧寒和云祺今天也该回来的。端木琛想,全家人越来越难得聚在一起了,碧寒有了自己的家,碧珊虽然还没有固定的男友,但也象所有现在的女孩子那样交际频繁。家里经常只剩下他们老俩口,有时不免感到冷清,好在孩子们还孝顺,多少给老人们带来些安慰。老伴儿对大女婿一直不太满意,在李琼看来,他太庸碌,和出类拔粹的女儿无法同日而语,可女婿的知趣和孝顺,却也让岳父母们挑剔不出什么。端木琛有时也想起养子,那个从小就倔强不羁的孩子,如果没有至今碧寒也没对他们细说的情感的变故,他和李琼怕早已做了外公外婆了吧!……
碧珊到厨房来帮父亲的忙,父女俩热火朝天地忙活开了。
小舸把车停在新建的公寓楼下的停车场,拎了大购物袋,钻出车来。他感到自己的心抽搐着,浑身紧绷得僵僵的,腿都不听使唤了。抬头看看这陌生的建筑,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调整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他走进公寓的大门。
等待他的将是逝去的生活的回复,还是更加痛苦的煎熬呢?
碧珊听到门铃响,跑去开门时,还以为是姐姐、姐夫回来了。
门外站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紧张地拎着一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纸袋,一双黑亮的眼睛有熠熠的光。
“你找谁呀?”
碧珊看到对方艰难地歙动的嘴唇。
“碧珊吧,不认识哥哥啦?”
小舸终于抑制了自己的震颤,在面前的这个姑娘脸上看到十五年前的碧寒的神态。
“哎呀,是哥哥!”
碧珊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扑到小舸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爸,妈,快来,快来呀,我哥哥回来啦!……”
她一下子把泪洒在了小舸肩头。
端木琛扎撒着湿漉漉的双手,李琼手里还拿着刚刚摘下来未及放下的花镜,双双奔到门口。
他们看到了真切地站在面前的儿子。
老人们眼中涌出了泪。
小舸轻轻推开碧珊,手中的购物袋也落到地上。在父母向他伸出颤颤的手时,他的双膝抖抖地软了,慢慢地在俩位老人面前跪了下去。
“爸,妈!……”
他的泪扑落到面前的地上。
多少年来,他第一次流泪,心中那份游子归来的亲情突突地往上撞,艰难地睁开泪蒙的眼,抓住父母伸过来的手,他感到悸痛的心堵了干涩的喉咙,无言的泪在脸上缓缓地爬行。
李琼如梦如痴地攥紧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在小舸的头上,身上。她俯在小舸肩上,呜咽出声来。
“孩子,妈的好孩子,你可回来了,你让妈想得好苦啊,妈的儿子!……”
碧珊吸着鼻子,忍住快要垂落的泪。
站在一旁的端木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扶起地上的小舸,又拍拍妻子的背,清了清嗓子,解劝着:
“别哭啦,别哭啦,儿子回来了,应该高兴,高兴啊!……”
李琼抽咽着止住悲声,仍然紧紧拉着小舸的手,象是怕儿子会得而复失似的。
碧珊替小舸拎了地上的袋子,拥着懵懵懂懂的哥哥和父母走进了客厅。
小舸在离开父母十五年之后,终于又回到这个养育过他的家。
2
端木琛和碧珊顾不上准备生日家宴,一家人围在小舸身边问长问短,又引出李琼不少眼泪。
小舸坐在沙发上,李琼拉着他的手坐在他旁边,不住地打量着他,象是要把十五年的失落一下子补回来。
小舸感到母亲有些干涩的手的温暖,心中涌起一片安全感,象是历了风雨的吹打,回到宁静的港湾的小舟。
“小舸,这次回来,不走了吧?”端木琛问。
“不走了,爸爸。”
小舸看看老人那明显苍老了的面容,愧疚的情绪依旧紧紧缠绕着他。
“孩子,你把深圳的厂子卖了,以后打算做些什么呢?”李琼问。
小舸不知怎么回答母亲的问题,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今后的打算,他只是厌倦了商海的沉浮,希望能给自己找一种宁静的生活,也许还杂了对失去的情感的追忆。他不能在一辈子规规矩矩做事做人的父母面前把自己的垂颓暴露出来,那样一定会招来老人们的说教,至少会让他们心寒。
“我打算先静静心,看看北京的市场,然后再做打算。……”
他含糊地回答。
“嗯,对。”
李琼点点头。
“你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回来发展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哥哥,”
碧珊在旁边插话了。
“你办个公司,别忘了聘请我做法律顾问啊!”
“没问题!”
小舸笑着说。
李琼白了小女儿一眼,嗔笑着说:
“你呀,别气你哥哥啦!整天不务正业,你哥哥要是聘请了你,准得砸锅!……”
“妈!”
碧珊撒娇地叫了一声。
大家全都笑了。
李琼轻轻地抚着儿子的粗硬的短发,几缕隐在深处的白发显露出来。
“小舸,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苦了你啦!”
小舸勉强地笑了笑,心中说不出是甜还是苦。
“妈,”
小舸努力地想让气氛活跃一下。
“这回我回来,发现北京的变化特别大。……”
于是一家人的话题便转向十五年中北京和北京人的进步这个话题上来了。
小舸发现十五年前还只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的小妹碧珊很有几分当年碧寒的影子。他想问问碧寒的近况,话到嘴边,却无从开口。忽然看到对面酒柜上摆着那只没有打封的生日蛋糕,他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断定这是为两天后李琼的生日准备的,他几乎已经忘记养父母的生日了,毕竟是十五年的间隔。
他起身拿过碧珊放在门边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妈,过两天就是您的六十五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