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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让这个孤傲的男人放弃他的冷漠的机会。
如果说最初他对她的吸引让她热热地心动,那这临别的依偎则是多少杂了些圆梦的希冀和索回情债的渴望。她不愿就这样掮负着被冷落的凄清的伤感离开他,在他和别的女人欢娱后,做了谈笑的佐料。
她已经没有了占有他的奢望,却不甘被当做一滴伤感地垂落在土地上的泪珠,无声地消失,连痕迹也留不下。
辛静在等待,等待她渴望的那个奇迹的出现。
他们很累了,站在寂静无声的夜中,久久的,只有一盏伴着他们的昏昏欲睡的灯。
说不清是谁先坐到床上,更说不清是谁先脱了衣服,灯是他关的,在她的白花花的胸映满了他的眼之后。
他听到她欢快地叫出的那声痛苦。
他竟然还没有老。
“我等了很久。”
“我也是,”
“好象有一百年那么长。”
“也许不止。”
“我要咬死你!”
“?”
“让你再也没有机会冷落我!”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恨你!”
“现在?”
“永远!”
辛静等待着的那个奇迹终于在夜的尽端出现了。
她笑了,在黑暗疲倦地溜走之前。
他睡得很沉,十五年的不眠积于这个开始得很晚的夜,给他一个疲劳的好睡。
没有梦,也没有做梦的欲望。
辛静吻过他已经有些松驰的颊,把一滴泪垂在他耳畔,无声地沁入他已杂了银丝的鬓。
她在身后掩上他那扇剥落了油漆的楼门时,脸上带了胜利的笑,因为她知道她已经把自己永远地刻在那个冷冰冰的男人的心头,永不磨灭。
她该走了,从这个她深爱和深恨的男人身边,却再也不会走出他的生活。
下楼的时候,她的眼里还有未干的泪。
小舸醒来的时太阳亮亮地晃着他的眼。
他记起辛静火热的胴体,因为自己那赤裸的身体。
他知道那个从没有对自己说一声“爱”的女孩子走了,在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烙印后,她走了,悄悄地,没有对他说声“再见”,但他们已经彼此印上对方仍在继续的人生,带着猩红的血。
他确乎在进入她的心和身体时,把自己交托给她,企望了一份久违的平静,她却和他开了个玩笑,一个含了泪的玩笑,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藏不住的泪。
他还清了那份不自觉间欠下的她的债,不太重,却压在心头,闷闷地喘不上气,终于在留下一重无法忘却的纪念后结束了,他的那一份不安的企图,似乎永远要在幻象中迷惘。
他可以留住她,却不知可否留住自己远去的心。
他总在将要抓住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的一刹那,无措地摔倒,把一切的幸福和不幸摔得老远,老远。
太阳暖了他。
他暖了她?
辛静终于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没有严冬的肃煞,温情地在他心上插一把带血的刀,纤巧的一把小刀。
辛静终于走了。
第四十五章
沉睡在冰冷的黄土下的
死者
不会在乎墓志上的
崇高或者低贱
只有活着的人们
才那样耿耿于怀
1
那只终于没能被蒋璇璇接受的戒指现在寂寞地躲在精美的丝绒盒子中,就连他那根瘦骨嶙峋的小手指也无法长久地寄托。它睡在柔软的锦缎上,熠熠地闪出无助的冰冷,不知何时才会有一只纤纤的手指套了它,把自己交托给这个留不住女人的男人。
他把打开的盒子对了窗口射过来的阳光,让那微微带了海的颜色的七彩映在眼底,挂念着那个第二次做新娘的女人,一个很适合做妻子的女人。
“他妈的!”
他忽然骂了一句,她竟然会嫁给那个让人看了绝对要怀疑是否性功能不健全的白胖子!
他有些愤然,猛地合上盒子,“砰”地震了手。
碧寒、蒋璇璇,还有辛静,似乎所有他在有意无意中倾了心的女人都在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只笨猫,永远被狡猾的老鼠们戏弄,怎么也不能把她们扑在抓下,却在追逐中带了遍体的伤。这只猫似乎到了结束这种游戏的时候了,因为,他再也不愿受伤了,虽然,他可能就此饥饿而死。
质感很好的丝绒盒子,终于缩在书柜顶层的角落中,羞惭得没脸见人。
一只南来的燕子在窗台上侦察,寻觅筑巢的地方,啾啁地引了他趴在玻璃后面和它对视,让那小小的精灵羞涩地闪着眼,忸怩地飞跑了。
楼下的草坪绿得让人眼馋,几个早起的老人顽强地重复着苟延生命的各种功法,有残存的露珠闪了光,让他想奔下去,在上面打个润润的滚儿。别墅的花园小得可怜,象是把一只驮了壳的蜗牛种植在一捧绿草中,用的还是一只极小的花盆。
浑身乏乏的,似乎清晨总是要把人留在床上,尤其是他这样的“病人”。
他不愿采用金桥开具的药方,他还没有勇气活得更正常一点,在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靠泊的静静的港湾之前,他这条破旧的船,还有出海的能力吗?海上总会有风,有浪,有时还有杀人的冰山。他的锚快要锈蚀了,船又会飘摇在无岸的海中,永不停泊,孤寂的水手心里满是无助的恐惧,他却终于还是听到锚链绷折前开裂的声音。
海水很苦,很涩,也很冷。
书柜已经空了,书房的地上堆满了装着书的大小不一的纸箱,他只是一本发了黄却没有写完的旧书,扉页上看不到作者的名字。
楼道里很静,上班族们已经暂时告别了他们温暖或冰冷的家,把这一片空间让他和那些留恋人生的老人,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尽情地享用。
不知谁家早熟的儿子,在灰色的楼道的墙壁上昭示着自己做父亲的愿望,一定要“×”某人的母亲。装修公司的粗糙的油印广告贴得重重叠叠,鬼才敢把房子交给他们侍弄。勤快的促销员们,早早地把滋阴壮阳的补品广告塞在每家的门缝里,生怕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顺利实施。这“节约闹革命”的楼板,还能承受多少拥挤而来的生命,他终于可以不再担心那坍塌的危险了。
楼道里很静,只有他自己溅起的那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胳膊上扎了红箍的老太太关切地问他苍白的脸。
世界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病得很重,毛主席他老人家提倡“开追悼会”,他很希望有人能在他死后给他致一篇象样的悼词,最好是由他那些中文系的同学执笔,多飞扬出些文彩,让生前那些有意无意间冷落过他的人们狠狠地内疚一把。
“你该练练气功!”老太太感叹着,“看看我们老头子,自打练了气功,喘也好了,饭量也渐长,了不得!……”
“是。”
他很想问问,那位老头子是否又有了性生活的要求。
“你要是想学,我给你介绍个老师,不贵,一个班儿学下来,顶多收个三五十块钱儿。……”
他想给她鞠一躬,求求她,把他当个屁,放了。
“听说,你要搬走啦?”
他点点头。
她撇了嘴,满脸的义愤。
“叶书记革了一辈子命,到了儿连儿子都没地方住!”
老太太恨不得就要把充满了深厚的阶级感情的泪洒在他身上。
“傻孩子,你怎么不跟他们闹!”
她臂上的红箍很红,练过气功的脸也很红。
幼儿园年轻的女老师牵了条长长的绳子,系着身后一列五彩缤纷的孩子。他俯下身,在一个胖胖的小脸上摸了一把,招的那自己还没长大的女老师狠狠的一个白眼,象老鹰捉小鸡时护仔的鸡妈妈。他对她友好地笑笑,她却别过头去,把个悠悠荡荡的“马尾巴”扫了他的眼。
孩子们不知趣地向他问好,他在心里感激那冷落自己的年轻的老师,至少她还没教会孩子们去鄙夷一个好心的叔叔。
“孩子们很可爱。”
他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
她不做声,手在绳子头上用了力,孩子和她都加快了步子。
“你该走慢点儿,孩子们会跟不上的。”他温和地说。
她依旧不做声,却回头看了一眼,不是看他,脚步竟然真的慢了。
“嗯!”
他点点头,很满意。
“这就对了。”
她把“马尾巴”使劲儿地摇起来,摇出一句让他好一通费解的话来——“神经病!”。
她走了,牵着长长的一列孩子,把他傻傻地抛在原地,检查着自己究竟有没有“神经病”。
终于,他穿过了深远的机关大院,在庄严广阔的大门前站住,俩个荷了枪的武警忠于职守地站得笔直,枪刺闪闪的,把这座大门映衬得很威严。他将在不久之后开始填写会客登记单,如果他还想再寻访这生养他的院落时。
蹲在大门外的几个外地人,守了各自的三轮平板车,等候着上钩的出售废品的人。暖暖的太阳把他们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在这或许是遍地黄金的城市中做淘金的梦,一如他十五年前在深圳做过的那场梦一样,但愿那梦中没有离别的伤感吧!
2
春老得太快,在人们还没来得及享受它的温情脉脉时,它已经变作成熟的妇人,热辣辣地让人也老了,很快。
园园在不是节假日的今天没有去上课。
小舸蹲在机关大门前和收废品的外地人吞云吐雾地抽着彼此高档和劣质的烟,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忘记了是否能有裹腹的机会。他觉得很惬意,流浪汉的生活也许更能让人忘记苦恼的一切。
过往的行人怪异地盯着他,象看一个黑帮首脑那样警惕,不远处的武警战士的枪刺更亮,配了两双亮亮的眼。他干脆席地坐了,嗓音放得嘹亮起来,阳光可以剥去人们与生俱来的之外的一切,把贵贱尊卑全都混淆在一起,让每个人都痛痛快快地昭示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他把烟盒里最后几根烟散发给几个不知姓名的朋友,没有了客套的推让,他那身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的包装影响了他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员,神态却自如得很。他扛着两袋水泥爬脚手架的时候,这几个小伙子大约还坐在他们土坯垒起来的课桌前,吸着鼻涕听老师招惹瞌睡的讲课呢!
“大哥,你成!”
有人脸上带着钦佩。
“哪儿成?”
他盯着说话的人。
“说不上,反正你成!”
他笑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别人夸赞自己了,而且是如此直接,没有任何修饰。
他成,他还成?
“没错,你成!”
有人附和。
他有些高兴,虽然还不知自己究竟成在哪里。
园园并没有看到蹲在收废品的外地人中间的小舸叔叔,他一下公共汽车,就急匆匆地往机关大门奔,绿的草,红的花,叫的鸟,今天都从他的眼前消失了,这高楼林立的都市也最后地闪过他的眼,因为他即将离开这里,到远离北京的一座偏远的小城去,那里有他年迈的外公外婆,他将在那里开始他新的生活,再也看不到那个逼着他叫“爸爸”的胖子了。
蒋璇璇把离婚后禁锢了太久的爱都倾注在第二任丈夫身上,虽然,园园依旧占据了她不少的情感,但新婚燕尔的欢娱,久旱的田地在雨露之后,润泽得忘却了一切。丈夫确乎是一个体贴称职的好丈夫,竟然让她很少再想到那个热辣辣地盯过她的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