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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杰的电话这个时候打到了周游的办公室。
宋宁走进会议室,问周游接不接楚杰的电话时,周游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探探楚杰的口风。
“诸位先讨论讨论,我去接个电话就回来。”
周游说完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老楚,我原想一早儿就给你回电话,刚巧来了几个朋友,给绊住了。”
周游一拿起电话先抱歉了一通。
“行啦,老周,客气话就别说了。”
楚杰急不可耐地把话头引上的正题。
楚杰在电话里明确告诉周游,人民银行总行的文件已经下发到他手里,估计明天就要见报了。
“你有什么打算?这回可不只是说说就算了,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楚杰显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周游揣度着楚杰这个电话的用意,对方不会是单纯地提醒自己注意时局,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而他的目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无非是要收回贷给自己的款子。
“直说吧,老楚,是不是要收回贷款?”
周游不再和他兜圈子了,明摆着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了。
楚杰倒也干脆,接着周游的话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是啊,我也是上命难违,我那几笔款子是不是能够尽快还上来,免得我不好交代呀!”
周游知道,凡是涉及到自己的地位和前程的时候,楚杰从来不会念及什么朋友交情和处世道义的。尽管周游曾经帮过他不少忙,甚至想方设法把他的女儿送到美国读书,但周游还是没有奢望过他能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他周游分忧解难。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周游的声音了没有一点惊异,倒让楚杰有些意外了。
“老周,不是兄弟趁火打劫,实在是……”
“你不用说了。”
周游打断了楚杰的话。
“说吧,什么时候要款,要多少?”
周游对他和楚杰之间的款项往来大致有个估算,目前将要到期的贷款大约是一亿五千万,昨晚他问过财务部经理,现在他手头上可以运做的款项还有两个亿左右,前些天从外省调拨的三个亿的头寸这几天也将陆续到帐,归还楚杰的贷款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最好是能一次都清了。”
楚杰大约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
这回周游可是真急了。全部归还楚杰的贷款,那就是六个亿呀!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姑且不说现在他帐上满打满算也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也不能都还给楚杰呀,抛开欠别的银行的款子不算,就是要维持股票的价格,手里没有准备金也不行啊!再说,楚杰的要求也是毫无道理的,欠债还钱虽说是天经地义,但也得是到了商定的期限吧,还没有到期的贷款就想收回,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老楚,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周游怒火中烧,声音中带出了明显的不满。
“确实是差点儿意思。”
楚杰含混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可是政策摆在面前了,我楚杰又能怎么样呢?”
第四十二章
周游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参加“创新系”高层会议的人们还在讨论着有关抛售还是持仓的问题。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周游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们初步达成了一致。”
刘总代表众人开了口。
“哦,是什么意见呢?”
周游看了他一眼,问。
“我们大家一致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还是应该保存实力,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有计划、有步骤地适当地降低仓位,把手中的股票保持在一个合适的水平上。”
周游明白了,他的合作者们依然没有打消套现出逃的愿望,他刚才一番规劝,算是白费吐沫了。
“那你们认为把仓位保持在一个什么水平才算是合适呢?”
周游强忍着自己的愤怒,尽量和颜悦色地问。
“现在我们所持有的几只股票,每只都超过了流通盘的百分之七十,我们讨论下来,觉得如果控制在百分之五十,甚至四十,比较合适。这样一方面能够使我们的资金压力不那么沉重,另一方面也便于我们维持股价,等大盘转暖时再增加仓位的时候,操作起来难度也不会很大。”
刘总说。
周游知道他们的所谓到时候增加持股比例的话不过是一个空头支票,没有人会在把一只股票炒得翻了几番,套现之后再接回来的。他们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套现寻找借口,而且一旦他们决定套现,那什么保持一定的持仓量就完全是一句空话了,象“创新系”这样松散的完全建诸于共同的经营利益基础上的松散的结合体,彼此之间除去运做上的相互协调之外,毫无任何制约可言,大家在利益均沾的前提下还可以保持合作,而一旦涉及到危及自身利益的事情,彼此之间就不会再有什么制约了,现在大家之所以还能坐在一起讨论,实在是还都看在彼此合作一场的面子上,不愿意轻易拉下脸来,其实也是各怀心腹之事,貌合神离地应付着彼此而已。
以目前市场的情况,不要说减少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持仓量了,就是砸下一张一百万股的单子,就可能将一只股票打到跌停板上去。看来,他面前的这些人是宁可冒着“崩盘”的风险,也要套现出逃了。
周游心中不禁长叹一声,他苦心经营了几年的这个规模堪称中国证券市场第一的巨大的经营体系,就要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了。以他周游一己之力是很难独力支撑起如此规模的运做的,他现在所能做的一切,就只剩下听天由命了。
周游望着面前这些曾经和自己共同进退的合作者们,说不出心里的复杂之极的感触。没有他们,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如此庞大的证券金融集团,在中国证券市场上演绎出前所未有的辉煌的一幕,更不可能实现他理想中把国有企业真正推向市场的愿望,但今天,同样是他们,却要亲手葬送那曾经的辉煌,亲手扼杀他那宏大的理想,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剧的轮回啊!周游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壮,悲壮地宛如一个视死如归的斗士,在无数把敌人高举的利刃下,不屈地昂扬了流血的头颅,等待着那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击。
“散会!”
周游不再多说什么了,此刻除了他刚才对大家宣布的“抛于不抛,大伙自便。”这一句话,其它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就象是面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尸体,任何的救护都是毫无意义的了。
“老周,”
有几个于心不忍的合作者怜悯地围在衰颓地倚靠在椅子里的周游,象吊唁一个逝者似的把一片悲哀写在脸上。
周游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走开。
“快去抛吧,晚了就抛不掉了。”
周游象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声音很轻,却很平缓。
结束了,一切辉煌和梦想都在这一瞬间永远的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他将回复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一切,他已经不再年轻,不再会有凌云的壮志,他也不再执著,不再会有不屈不挠的追求,留给他的只是漫长无尽的平静和安逸,他会和雷蕾慢慢地平淡地走完他们未尽的生活的路,在一片安谧中彼此数点着对方鬓发间那岁月的苍白,然后他们会相互搀扶着去看落日的余晖,对儿孙们讲述年轻时一个个幼稚的故事,但他和她都不会再提起他曾经的辉煌和失意,多年之后,只希望儿孙们在他们的坟墓前树一块小小的墓碑,碑上就写着一句最简单的话:“这里埋葬着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
“周总,咱们的股票?”
罗平打断了周游的思绪,他朦胧着眼睛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助手。
“你说什么?”
周游直了直身子,让自己的意识也清醒了一些。
罗平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你说股票啊!”
周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罗平忽然觉得他的老板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那双一向犀利无比的眼睛,暮气蒙蒙地没有了一点光芒。
“您没事儿吧?”
罗平在他面前俯下身来,关切地盯着他的脸。
周游无力地笑了,笑容中透着几分凄凉。
“没事儿,我很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了,股票,啊,你看着办吧,能抛的就抛,抛不掉呢,就慢慢抛,反正什么时候抛光了,什么时候就算结束。”
“我们真的不再坚持啦?”
罗平知道其实自己的追问很多余,周游的神态中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他们所谓的“创新系”已经彻底地解体了,周游完全地失败了。
“坚持?坚持什么?”
周游摇摇头。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正的傻子,人家一般的傻子还知道一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可我呢,死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幻想着自己能够通过资本的运做和整合闯出一条让无数后来者可以畅通无阻的道路来,结果呢?唉,……你们都要记住我今天的话,永远不要幻想着成为什么英雄,到什么时候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社会,更无法改变历史。……”
尾声
一个月之后,经历了连续十三个跌停板的“创新科技”终于止跌企稳了,周游把手中没有抛售完的全部股票都转让给了其他的机构,归还了全部的贷款,然后他拿出一笔款子,最后一次给他的雇员们发放了年终奖金,在新的一年的春节来临前的三天,关闭了他经营多年的公司。
春节过后的第一个证券市场交易日,在国内各主要财经、证券专业媒体上,都刊登了一则证监会的处罚公告,公告的主要内容是:
“‘创新科技’原董事周游,因违反信息披露规定,制造虚假关联交易,操纵股票价格,被列为证券市场的‘禁入者’,同时罚款十万元。”
证监会的公告刊登的第二天,在北京一家报纸的报缝里刊登了一条极不起眼的广告:
“今有周游先生和雷蕾小姐于本月某日在某某饭店举行婚礼,诚邀诸位亲友届时光临,恕不另行通知。”
三个月之后,周游举家移民澳大利亚。
2002年3月于上海梅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