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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队冲近了的斥候。看来我们把事情看得大了。”
“不可托大啊。”刚刚领兵赶到的郭师庸掀开帷帐进来:“咱们现在后无城池,外无强援,经不起一场败仗的。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他的这说法张迈倒也认同,安西唐军如今既无后方,甚至没有城池,兵微将寡,只能不断取胜,没有打败仗的资本。
杨易道:“不如我连夜进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杨定邦不许,道:“如今形势未明!若对方人多,你此去是羊入虎口,若对方只是一小队人马,咱们要听大都护的,给他来个全歼,而不只是求胜!”
正在商议,外面部属来报:“回纥派使者来了。”
杨定邦和郭师庸对望了一眼,杨定邦道:“请!”
郭师庸道:“回纥居然会派使者来,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啊!以前他们对我们,要么是直接拔刀要剿杀,要么就是威严恐吓,要我们投降,哪里曾派什么使者来着?”
杨易笑道:“那当然是碎叶焚城一战杀得他们怕了,所以求和来了。”
杨定邦喝道:“阿易,你少在出狂言!八剌沙滚控弦之士十余万,死个两三千人,对他们来说算得什么!碎叶焚城一战,我们不过杀了对方九牛一毛罢了。”
张迈低头寻思:“这些胡人真被我们杀怕了?”却听郭师庸在喃喃自语:“议和,议和……若真是议和,那倒也是好事……”
说话间,回纥人的使者到了,张迈灯下看这人,见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鹰钩鼻,双目闪着狡黠,衣饰颇为华贵,举止也很有礼貌,张迈见了心想:“这个使者倒也不是完全的野蛮人。看来在回纥里必是有一定地位的。”又想回纥虽以游牧民族起家,但称雄至今也有上百年了,想来也应该达到一定的文明程度了。
这使者说的是突厥话,张迈在星火砦里练武的同时也跟郭汾学些突厥、阿拉伯的日常用语,但时间太短,哪里就能学会了?这个使者说话又快,张迈大部分都听不懂,杨易听了一阵,在他耳边说:“这人自称谋落乌勒,是个葛逻禄。”
“葛逻禄?”
“嗯,是西突厥别部,回纥治下的主要种族之一。葛逻禄人阴险狡猾,不是什么好东西!嗯,他说他是回纥的大汗阿尔斯兰派来和我们议和的,他还只是副使者,此外还有一个正使者。”
又听了一会,张迈注意到杨定邦、郭师庸等的神色有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怎么了?”
“原来那支轻骑兵不是进犯的部队,只是个使团。”杨易说。
那支轻骑兵只是个使团?张迈听说后也松了一口气,便发现那谋落乌勒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一下,笑道:“小使此来,并无歹意,还请杨将军引导,求见贵部首领。”
杨易叫道:“你要求见我们大都护,有什么企图?”
“大都护?”那使者谋落乌勒微微一怔,回纥人和新碎叶城之间虽然有骚扰攻掠,却无正式往来,所以回纥人对安西唐军内部的组织情况完全无知。
杨定邦喝道:“阿易,这里轮得到你开口!”
杨易低头不敢再说,谋落乌勒却笑了起来:“你们汉人有一句话: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阿尔斯兰大汗也有这份仁心。贵部与我汗国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那也是误会所致,我阿尔斯兰大汗宽宏大量,有意不计前嫌,与贵部言归于好。”顿了顿又道:“我汗国虽不明贵部详情,但料来这西北苦寒之地,也养不了多少兵马,贵部能出奇制胜,杀我大将,败我大军,军谋兵略甚是令人佩服,不过那数千兵马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军国大事,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我回纥汗国东临天山、西接大食,南跨葱岭,北囊荒漠,马背控弦之士二三十万,若真有什么企图,挥师而进、万蹄踏平就是,也不需要用什么计谋。”
张迈听他这番话软硬兼施,而且对方那句“西北苦寒之地养不了多少兵马”更是直指安西唐军家底无多,杨易怒冲冲地就要反驳,但被杨定邦以眼神压着,终究不敢说话,杨定邦哈哈一笑,说:“西北虽是苦寒之地,但我军自有谋生之道!回纥兵力虽盛,但兵事凶险,人多不见得好办事,千里远征之下,也未必就操必胜。不过阿尔斯兰大汗既有善意,我军亦不能失礼,还请使者下帐休息,明日我当亲自护送贵使往见我安西大都护。”
谋落乌勒微微一笑,告辞离去了,杨易等他一走,忍不住道;“叔叔!这些葛逻禄都不是好东西,当年咱们与大食会战怛罗斯,要不是葛逻禄在背后插我们一刀,何致落败!回纥忽然派了使者来,多半是有什么阴谋!咱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张迈听他提到怛罗斯,心中一凛。唐军当年与大食在怛罗斯争衡惜败,那是中华文明的势力在中亚消退的重大关键,也是大唐军民心中永远的痛。他在星火砦时曾不知一次听郭洛等谈论那场战争,知道当时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率领安西都护府两万汉军外加藩属国盟友宁远、葛逻禄一万人,与大食呼罗珊总督调集的三万阿拉伯骑兵会战于怛罗斯,结果葛逻禄勾结大食,在阵后偷袭唐军,导致安西唐军精锐损失惨重,由此败北,此后安史之乱发生,大唐心腹患起便无暇顾及手足,大唐因此而丢失了上千里的国土!
郭洛等人提起此事无不咬牙切齿,郭师庸却道:“上百年的事情了,还提他做什么?如今葛逻禄也被回纥人统治了,这个谋落乌勒不过是代表阿尔斯兰来和我们谈判,你扯出葛逻禄干什么?”
“讲和!讲什么鸟和啊!”杨易道:“特使不是说了吗?咱们大唐已经复兴了,随时都会出兵,咱们还是听特使的,一边养精蓄锐,一边拯救流落在西域各地的唐民,把所有亲唐的势力都团结起来,规复西域!若是力有不及,那就率众东归,打通河西走廊,背靠中原,然后再打回来,响应长安的号召,那才是正途!讲什么鸟和呢,白白折了士气!按我说就该马上斩了这谋落乌勒祭旗,跟着连夜围攻,灭了这使团……”
他还没说完早被杨定邦喝住:“你疯够了没有!你以为现在的西域还是东汉时班超三十六人就能横行的景况么?哼!再说了,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你说什么祭旗,都是混账话!”
杨易甚是不服,手肘撞了张迈一下:“迈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第二十四章 招安
杨定邦连夜向后方传递回纥派来使者的消息,杨易见张迈不阻止,私下来寻他,道:“迈哥,回纥这个使者来,定没什么好带挈,老家伙们大多胆色不够壮,先前虽被咱鼓起了士气,但若那些回虏用几招软刀子计谋,只怕便会动摇。钢刀好挡,软刀子难当!我知你不便出面阻止,不如我趁着黑夜去杀了此人,绝了大伙儿的念头,也少了咱们许多麻烦!”
张迈沉思了半晌,摇头道:“不行。”
杨易大感困扰,心急手痒,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要是回头郭伯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当,这总行了吧?”
“不行!”张迈却还是不许,声音又沉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郭师道的命令就传到,命杨定邦仔细侦察周围形势,若回纥使团后面果然未尾随军队便接他们来见。杨定邦派遣侦骑四处探索,见无异状,便派遣将士将使团一行十二人围住了,不使他们看清楚沿途虚实。
缓缓西行,却不走星火砦也不到新碎叶城的废墟,只是送到了碎叶河北岸的一处河滩边,这里是唐民打渔养鱼的地方,岸边有几处碎叶之战中未被焚毁的房屋,这时又搭了十几个大帐篷,杨定邦将使者一行送到最大的帐篷里,郭师道、杨定国、张迈、郭洛、杨易等人已在帐中等候。
双方见面,杨定邦先给郭师道引见谋落乌勒,跟着谋落乌勒给郭杨张等引见正使图甘,据他介绍那图甘也是回纥汗族的成员,人长得矮胖,入帐以后昂着头,也不拿正眼看人。杨易叫道:“这厮无礼!既来求和,竟还这般横蛮!”
杨定国赶紧喝退了儿子,谋落乌勒也陪笑着来打和场,笑道:“我们千里迢迢远来,图甘迪赫坎想必是有些累了,还请郭大都护、杨副大都护、张……张……”
郭洛道:“张特使。”
“啊,张特使见谅。”
杨定邦刚才介绍的时候是将张迈排在最前面,但谋落乌勒见他年轻,却第三个才叫出来。迪赫坎(dihqan)是中亚地区地方贵族的名称,可大可小,小至村长、市集首领和士兵将官,大至城主、国王,都可以被称为迪赫坎,这个名称类似于中土的“老爷”,回纥人进入到这个地区以后,也沾染了这个地区的称呼习俗。
郭师道等见他说的客气,就都陪了两句好话,双方坐定,杨定国便问:“图甘迪赫坎远来新碎叶城,不知有何贵干?”
图甘的目光从他们几人脸上掠过,却问:“马斯乌德是死在你们谁的手里?”
郭师道嘿了一声,说:“大火无情,刀枪无眼,兵祸凶险,人所不愿。马斯乌德将军乃回纥军中宿将,名播西域,望重诸族,不意星陨于此,一念及此真令人不胜唏嘘。”他虽也懂得回纥话,但身为安西大都护,这番话便是用汉语来说,由儿子郭洛在旁翻译,图甘听完怒目而视。
张迈心想:“郭老真会说话,这几句话大捧马斯乌德,但马斯乌德也死在我们手里,那是向回纥人示威了。”
谋落乌勒嘻嘻一笑:“大唐亡国已久,诸位流落到这边荒之地,却还在为李家守节,如此忠贞,令人敬佩,敬佩。”
他这两句话还没说完,郭洛杨易便齐声呼喝,怒道:“住口!住口!你敢造谣!”
张迈虽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从郭洛杨易愤怒的神色中也猜到了一些端倪。
谋落乌勒打了个哈哈,道:“亡国噩耗总是叫人难以接受的,这个小可倒也理解,不过幻梦终归是幻梦,现实终归是现实,长安与这里隔着万里大漠草原,千重雪域关山,就算李唐尚未灭亡,怕也顾不到这极西边陲之地!贵军大号‘安西’,其实不过千百人马,比之昭武九姓中最小的一部也有所不如,势力如此微弱,却还向称霸当今天下的汗国挑衅,就不怕没好下场么?”
杨定国双手一叉,向东方遥拱,语气不卑不亢,说道:“我大唐承天立极,万国所朝,亿兆所仰,纵然一时困厄,亦终有否极泰来之日。我等安西兵将,历代自强不息,愧未能守护四镇故土,这忠义二字却还不敢或忘!尊使这些扰乱人心的话,就不用再提了!至于说到挑衅,哼,碎叶城一战,我们不过是拼死以保家园、护子弟罢了!挑衅二字那是说不上的!这万里西疆的茫茫草原、莽莽大漠本属谁家疆土,千载史书之上自有公断!”
谋落乌勒笑道:“杨副都护,你把话说得这么满,莫非贵部真的打算和我们汗国硬抗到底了不成?”
杨易叫道:“硬抗就硬抗,谁怕谁!”
杨定国怒喝道:“孽畜!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出去!”他将杨易轰走出去后,郭师道捻了捻胡须,说道:“两位不辞劳苦,千里到此,想必是有以教郭某,咱们便开门见山吧图甘迪赫坎,却不知阿尔斯兰大汗准备如何了结此事?”
先前几个来回都只是斗口,到了这里才算真正进入正题!图甘玩弄了一下手中的扳指,才不急不慢地说道:“这次你们干了这样的事,若是换了几年前,就算有十万人马,大汗也非将你们踏平剪灭了不可!是你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