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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张迈手头有着胡沙加尔感渴盼的东西军粮,而疏勒城内也有张迈感兴趣的东西火药。
在张迈的概念中,火药乃是战争利器,他知道火药的厉害,更明白火药的前景,只可惜这玩意儿自己造不出来,因听李膑说疏勒城内有这种东西,便通过郑渭放出风声,重金悬赏,但想此物是高度军事机密,放风声悬赏也只是姑且试之,也没寄予多大的希望,不料却还是有两个商人听说,用上种种手段,竟然搞到了两坛,偷运出城。
那周才、秦进听说截住自己的乃是张特使,慌忙上前跪拜献宝。
“火药?”张迈听了马小春的转述之后眼睛亮了起来,上前打开坛子一看,果然闻到了那种很熟悉的味道,他本人虽没机会使用过军用炸弹,但鞭炮却还是从小就玩的。周才见张迈感兴趣,忙拿出一个,却是一个小纸团包着,用一条灯芯作引点燃了,砰的一声大响,旁边牛马都微微受惊,周才在纸屑纷飞中本来有些得意,但一瞥张迈,只见他脸上却是失望之色,心想:“怎么他看来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看来这个震天炮还做得不够巧妙。糟糕,这回生意要赔本。”
原来疏勒城内虽有火药,但爆炸威力十分有限,与张迈心目中那可用于军事的火药还差着老大一段距离,这时看见纸团爆炸,心想这不就是鞭炮么?对打仗可没什么用处。
“怪不得他们能偷运出来呢,这东西,也就是拿来玩儿。”
但随即又想,那些工匠能够制造出火药,则疏勒的手工业水平应该已经达到不低的水准,若是能得到所有的工匠与作坊,自己在设立相关的激励制度以及方向指引,说不定将来会有巧匠能够造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心中将这心思存下,便对周才、秦进说:“你们这东西,和我意料之中还有很大的距离,不过我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兑现,你们就载了去下疏勒郑参军处领赏吧。”
忽然见牛车柴草中捆了个人,便指着问:“这是什么?”
那周才秦进刚刚大喜,随即又吃了一惊,忙说:“这是个小偷,趁着我们不备躲进我们车中藏了起来,多半是想偷我们东西,出城之后被我们发现,便拿下捆住了。”
嘉陵和尚拨开柴草,见那后生蜷缩在那里不断打颤,甚是怜悯,道:“他看起来又冷又饿,甚是可怜,放了他吧。”
周才、秦进不敢不答应,嘉陵取下那后生的塞口之物,又解开绳索,从怀中拿出个干粮,塞给他道:“走吧。”
张迈等见嘉陵顺手救了个人,也没放在心上,看看日已将午,张迈道:“找个地方歇脚造饭,然后就回去吧。”
那后生看看他们,忽然叫道:“你们是唐寇吗?”
说的是口音怪异的唐言,郭洛杨易都皱起了眉头,那后生又叫道:“你们是唐寇吗?”
张迈听他张口唐寇闭口唐寇,心中厌恶,在马上冷冷道:“我们是唐军,那又怎么样?”
那后生却仿佛不晓得唐军、唐寇有褒贬的区别,道:“我叫糨糊,你们给我吃的,你们是好人,带我走吧!如果你们吃人,我也跟你们吃人去。”
张迈和郭洛杨易等对视了一眼,对他的恶感忽然消失了,一起失笑道:“原来是个傻子。”
嘉陵微笑道:“糨糊,我们唐军不吃人的,你也有手有脚的,去找份活儿干,饿不死的。”
糨糊呆呆问:“那你们是我的族人吗?”
石拔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的言语,便想起了当初自己才见到张迈时的情状,心中有所触动,勒着连捷走上两步,道:“你说的是唐言,虽然口音怪怪的,又掺了些胡语,但应该是我们的族人。”
就在这时,周才秦进惊呼了一声,却是有一队负责回纥骑兵开近,人数约有四五十人,逼到附近,责问唐军是干什么的。
张迈恍若未闻,石拔手一挥,二十四骑分两边,汗血宝马速度远胜对方,虽是迂回包围,却一下子就绕到了对方后面,那队骑兵见被包围,微显惊慌,石拔拔刀在手,猛冲进去一轮猛砍,这队回纥骑兵在疏勒军里头也不过是二流货色,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精锐中的精锐?不片刻便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了十余人,逃走了十余人,石拔一声大喝:“还不弃械下马投降,真要受死么!”剩下十余人丢刀弃马,跪伏在地上再不敢动。
从骑兵逼近到战斗结束,张迈都不过问,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战斗结束之后,才来问张迈如何处置这些人。
糨糊在旁边看着那些回纥骑兵匍匐在张迈的马蹄所踏之处,竟然瞧得怔了,忽然跳了起来,叫道:“你们!你们!你们好厉害!我太爷爷没说错,他没骗我阿爹,我阿爹也没骗我!”
郭洛杨易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石拔问道:“你太爷爷说什么来着?”
糨糊道:“我阿爹小时候,曾听我太爷爷说:疏勒会造纸的,会造火药的,都是唐人,不过后来大家被吐蕃老爷、回纥们打得怕了,就都不敢提了,慢慢的就都忘了。我太爷爷还跟我爹说,我们的族人以前很厉害的,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给我们磕头的,就连那些回纥老爷,也都得给我们磕头……我昨天还不相信的,没想到今天就瞧见了……你们真厉害!”脸上充满了崇拜。
张迈听得怔了,又与郭洛对望了一眼,郭洛上前问道:“你是疏勒城内的唐民工匠?”
糨糊点头说:“我阿爹是这样说的。”
李膑便想起一些事情来,对张迈道:“疏勒、康居城中,有不少工匠确实是唐人。”张迈便想起藏碑谷的大唐遗民来,脸上露出几分感伤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糨糊便将工匠们自己出城的来龙去脉说了,石拔听说有几千工匠身处险境,想起自己的经历,感同身受,叫道:“特使,这事咱们不能不理!咱们得帮帮他们的忙!”
马小春道:“可这只是这个糨糊的一面之词,再说,就算他没说谎,那几千工匠,也许是唐民的就几家而已。”
石拔叫道:“就算只是几家子,也得想办法救他们!”
马小春道:“可怎么救?发兵攻打疏勒?”
两人争吵不休,石拔叫道:“杨大哥,你说该不该救?”
杨易侠气填膺,道:“该救!”
郭洛沉吟道:“就眼下来说,这毕竟是疏勒的内政,我料胡沙加尔必不会为了此事就搞得城内大乱,他说要杀人,也许只是吓唬罢了。”
杨易道:“可万一他真要杀人呢?”
“那咱们也没办法。时间太紧了。”郭洛道:“按照糨糊的说法,胡沙加尔要驱逐镇压工匠就在今天黄昏,现在离黄昏只剩下几个时辰了,咱们就算要救人,也来不及了。”
杨易道:“那咱们这就点兵攻城,叫胡沙加尔没功夫杀人!”
郭洛道:“只怕胡沙加尔见大敌临城,反而会加紧镇压。那时候我们岂不害了人家?”
杨易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管了么!”
这话郭洛可说不出口,便与杨易不约而同一起望向张迈,张迈在他们两人争辩的时候心里早转了不知多少圈,这时说道:“疏勒缺粮,归根结底是由于我们围城所致,眼看同胞屠刀临顶,就算只有一家一户,咱们也不能不管。”
糨糊听得呆在当地,杨易放声大赞,石拔也大叫:“这才是咱们的张特使”嘉陵亦不禁双手合十,口呼佛号:“善哉,善哉!特使真是菩萨心肠!”
杨易道:“我这就去点兵!”
张迈拉住他道:“不行!阿洛说的没错,这事动兵解决不了的。”
“我倒有个主意!”嘉陵道:“胡沙加尔不就是不肯拿出粮食来么?咱们就跟胡沙加尔说,这三千人我们来养着。让他先给工匠们发粮食,他赈济了多少,回头我们将粮食算还给他。”
郭洛和李膑忍不住对视莞尔,三千工匠唐军虽然也养得起,不但唐军养得起,就是胡沙加尔也养得起,他会下那样的命令,显然是有别的考虑。这时两军敌对,嘉陵的提议哪里行得通,若真这么去跟胡沙加尔说,只怕那三千人得死得更快!
张迈也想笑,但脑子灵机一动,却说:“好主意!”问嘉陵:“你敢进城冒一趟险么?”
嘉陵合十道:“为三千条性命,便入地狱,又何辞焉!”
李膑问道:“特使,你真要出面给这数千工匠向胡沙加尔求情?”
张迈道:“不是,这事要解决,得有第三方出面调停,最好是祆教那位大祭司穆贝德,或者佛教的领袖出粮赈济,他们用了多少粮食,咱们回头再补给他们,就当是一桩生意。”
李膑眼睛一亮,心想:“妙计!”又想:“此事可不但可以救人!更可以此连环,推动全局!”纵马到张迈身边,与他耳语,两人低声商议了许久,李膑在两名士兵的帮助下下了地,取出笔墨,倚马拟了几封书信。
张迈叮嘱了嘉陵一番,跟着又招周才、秦进近前:“你们可想再发一笔大财?”
周才、秦进一听不迭地点头:“当然!”
第一二五章 东方的消息
疏勒的大将哥硕是一个公开的祆教教徒,这时他走进疏勒的阿维斯陀神庙时,脸上也充满了虔诚。巨大的阿维斯陀神庙矗立在疏勒城中轴线偏北,与中轴线偏南的佛教圣地普法寺遥相呼应,两者又与位于西面的天方寺构成一个三角形。
神庙中间建有一座巍峨的祭台,祭台全以石头垒砌而成,高达三十米,祭台的四面刻着祆教的圣典《阿维斯陀经》,《阿维斯陀经》与珍藏于神庙内的数千卷典籍一起,见证了祆教的辉煌,也记录了这个教派的历史。
祭台四角有四根直径四尺的大火柱,用石油为燃料,终日燃烧不息这四根日夜不息的火柱正是祆教的神火,哥硕来到祭台下面对着神火顶礼膜拜,然后才来参见大祭司穆贝德。
“你来了。”穆贝德睁开眼睛,在这神火之下,他脸上仿佛也多了几分神圣的光辉。
膜拜过后的哥硕,眼睛更加的清澈,就连身上的力量似乎也增强了。
“今天上午,唐寇有一小队人马开到附近,先在西北窥探,跟着又去了东北,天方教的人没拦住他们,中午我派人出城,结果出了一起不大不小的冲突……”
哥硕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似乎他不是在述说一件和当前军政局面有关的事情,而是在阅读祆教的经典。
穆贝德听着一个时辰以前发生的这起事件,这起局部冲突让胡沙加尔发出了微微愤怒的火焰,然而大局面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多少影响,疏勒的城门没有因此而关闭,伐薪的队伍继续在活动,而唐军也已经回到了疏勒,下疏勒那边也没听说有军事调动的迹象。只是张迈在下午向城内派来了一个使者,胡沙加尔单独接见了使者,但接见的内容哥硕就不得而知了。
“就目前来说,一切照旧,对么?”穆贝德问。
“是的。”
“高昌那边,有回复没有?”
“不可能有那么快。”哥硕说:“虽然我们派出的是快马,但一来一回也得很长的时间,再说毗伽可汗,大祭司,你看这次的大事能成吗?”
穆贝德颇为忧心:“这些年我们的教民是越来越少,本来八剌沙衮和高昌的两位大汗,都有崇信我教的意思,如果两大汗国能够在我们的斡旋下结束敌对、达成联盟,那我们便立了大公,有可能同时成为两大汗国的国教。但我听最近的消息,高昌那边的百姓似乎又多改信了佛教,毗伽可汗也动摇了,听说他的大帐已经撤了神火,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