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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了,胜利了,终于赢了!”
土伦麾下的兵将争先恐后地抢进城去,他们这一部本来就不以纪律严明见长,这时更是队列都有些散乱了。
一部分的登城车也已经靠近城墙,一些士兵没等挨近就跳了过去,然后也不管匍匐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的唐军将士,就朝阶梯跑去。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瓮形防区的第二道防线!突破了那道防线这场仗就全面胜利了!而且有两个急于抢攻的胡人将士没注意到的小细节:这些唐军将士匍匐的地方,恰好都在不妨碍他们行动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身边都跌落着一个小玩意儿。
从城门直接闯进去的部队,行动速度当然更快,由登城车跳上城墙的人才几十个时,放马冲入瓮形防区的人数已经超过一千!
“给我爬上去!”
土伦也冲了进来。
唐军在第二道防线上顽强地抵抗着,但这毕竟不是一道正式的城墙,且胡人们刚刚取得胜利,信心百倍,战斗力也好像骤然提升了,这一刻谁也别想阻挡他们!
当进入瓮形防区的胡人达到两千人时候,“当”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同时有无数人诵念起了佛经,恍若佛教的僧侣在招魂。
虽然听不懂在念什么,但成百上千人一起念经,那种低沉、肃穆的声音却直入所有人心灵深处,一股浓郁的宗教氛围笼罩住了整个西门区域。
当钟声二响时,那些匍匐着看起来已经死了的唐军将士,忽然一个个像幽灵一般站了起来!
虽然是在大白天,但看到这一切时城外瞭望楼上的回纥瞭望兵都忍不住全身发毛!
他们远远看见都如此了,至于近在咫尺瞧见“七孔流血”的“尸体”忽然蹦起来,那种心理震撼有多强烈就可想而知了!
这已不是士气崩溃,简直连行动力都吓得丧失了!
“鬼,鬼,鬼啊”
无数的人在一瞬间魂飞魄散!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上得战场的,大多已经历练出了胆魄,但那明明是在毒烟中坚持不下,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人,怎么会忽然蹦起?
城墙与城楼有三千多人,瓮形防区各处有两千多人,内置的各处设施还有一千多人!
内置的各处设施里头埋伏的都是弓弩手,而瓮形防区内的三千人则是陌刀手、战斧手、长矛手!
登城车上面对城墙上忽然跳起来的“唐军尸体”,其惊骇暂且不提,已经进入城内瓮形防区的两千多胡人,更有一大半心胆俱裂,就算不信鬼神的也已知道自己陷入了重围!所有胡人不是吓破了胆子,就是彻底慌乱!
“轱辘手,放千斤闸!”慕容旸下令。
“放个屁!”就在城门口附近的刘黑虎挥起陌刀,叫道:“不要放闸!让他们进来!”他一举那把全军最重的陌刀:“想熏死我们?你们下地狱去吧!”
下地狱去这是第一次陌刀手没有听从那秦地腔调行事!
在绝无回圜余地的瓮形防区里,一千多把陌刀与战斧同时向内侧劈来,那是何其壮观的景象啊!
尤其当面对一群丧失了斗志的对手时,这就不再是战斗,这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瓮形防区就像一个豆浆机,陌刀与战斧搅动着,长矛攒刺着,内置设施的垛孔则不断射出弓箭,渣滓不断倒伏,浆液则不断飞溅,冲入瓮形防区两千多胡人都是胡人中的精锐,就算是遇到最恶劣的局面他们本来也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但这时垮塌的速度却快得超乎想象!
土伦仓皇地东张西望,眼前的形势已经超乎他的预见,甚至超乎他的想象!
头脑不算太过灵活的他,在和尚们诵经的氛围中更是迷惘了起来。周围的部下不断死去,仿佛是被从地地狱爬出来的幽灵拖进了火狱。
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地狱之门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有几个近卫总算反应过来,大叫:“可汗!快走!我们中计了!”然而城门的两侧,是刘黑虎率领最强悍的陌刀队守在那里只让进,不让出!
砰砰砰内防线同时开了三道门户,郭洛所调集的三千六百将士,一股气冲了出来,瓮形防区内已经萎靡待死的军马,根本就没能挡一挡他们的马蹄!
冲在最前的,是石拔他的坐骑连捷在投笔岗会战中受伤颇重,这时却换了一匹更加神骏的汗血宝马,獠牙棒砸开了一条血路,冲到土伦身边时,他一棒砸烂了土伦的马头!獠牙棒下抵,抵住了土伦的胸口,同时他的副将跳下马来,斩下了土伦的头颅!便将头颅献给了石拔!
石拔左手举起土伦的头颅,跟着引兵冲了出去!
“斩杀土伦了,斩杀土伦了!”
三府精骑就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城内冲了出来,跟着直插回纥军中。后面再跟出来的步兵,则沿途砸杀城外攻城器械以及其附属部队。
从看到城墙上匍匐的唐军将士忽然一起跳起来,萨图克就知道不妙,他总算在石拔冲出来之前集结起了八千多人的部队,放弃攻城的阵势而改成了野战的阵势,但是土伦那个血淋淋的头颅却已经让所有攻城部队为之胆丧,近乎崩溃的士气让他无法挽回败局。
隐忍了一个多月的唐军在这次出城一击中释放出了所有的战斗力,骑兵冲垮了土伦的大营,步兵砸烂了瞭望楼和冲车,带走了部分投石车,俘虏了包括萨迪在内的超过一万名的俘虏。
萨图克虽然背靠营寨守住了最后的防线,但这一战之后,攻城方被截成了南北两片,西面的围堵彻底解除。
疏勒的攻防,进入了全新的局面。
第一五三章 疑虑
那天张迈想起读书时一次手工课上做简易防毒面具的经验,还记得:那防毒面具的制作十分简易,材料也不难得,大体上是一个塑料瓶子,一把尖刀,一块海绵和一些木炭。
他便回去找哈立德和纳菲尔商量,三人找了一个与可乐瓶差不多大的小木筒,截成两三寸长,跟着在筒底扎了小洞,将木炭装入其中,然后由哈立德及其助手用布料做成了海棉的替代体,作为内塞,木炭是多孔结构,可以吸收有毒物质,又不妨碍空气的畅通,而且材料取得又容易,乃是制作防毒面具的不二选择。
那草山烟熏的毒性,虽然能让人口鼻出血,手脚痹痛,吸入过度甚至可能导致死亡。但被木炭过滤之后,伤害就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了。
第一个面具又是琢磨做法又是试验,做了四个多时辰,但第一个完工之后,接下来就容易了,张迈召集了几千个妇女,全城收集类似于小木筒的东西,收了一万多个,然后将制作过程分成三个工序,没多久便造出了几千个简易的防毒面具。
第三日回纥前来攻城,燃烧草山放毒烟,张迈将计就计,让一部分战士戴上防毒面具,在浓烟熏来的时候闭紧了眼睛,假装中毒倒地,果然萨图克、土伦一见之下都以为得逞,土伦领兵进击,却反而中了唐军的埋伏,满地装死的唐军在回纥人冲进来后忽然暴起袭击,土伦更因此兵败身死。
唐军趁势追击,冲垮了土伦的大营,杀敌五六千人,俘获超过一万,萨图克倾尽全力、准备了一个冬天的攻城器械自此全部覆没,羊马的损失也相当严重。张迈将几十架投石车以及大量的战俘、牛羊带回城内以后,整个疏勒欢声雷动。
疏勒西门一战之后,疏勒的攻防局面产生了重大变化,这种变化不止是数量上的增减,更有心理上的变迁。
“萨图克完了!”回城之时,张迈豪情万分地宣告这一点,而与此同时,萨图克军中则笼罩在一片绝望当中。
萨图克麾下这时尚有本部两万三千多人,库巴圣战者以及讹迹罕降军八千人,土伦死了以后,他的余部五六千人也都投奔了萨图克,回纥附属诸部也都到他帐前听令,屯聚在疏勒北部直听萨图克调遣的兵力仍然超过四万人。光从兵力来说,归萨图克直接控制的部队数量反而多了。
可是,这一支部队还能打仗么?军粮已经开始告急了,攻城器械损折殆尽,连大机械师萨迪也被俘虏了,攻克疏勒城的目的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番受挫之后,来自葛罗岭山口以西的所有部族都想回家了。当天晚上,萨图克军就开始出现逃兵,而原本投靠过来的本地胡族,这时也都转了方向,纷纷向城内派遣使者,求张迈不计前嫌,求张迈可怜他们一时糊涂,求张迈再次接纳他们。
而更可怕的是,苏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哈桑好像派人进城。”
“什么!”
回纥人在西门发动攻击的时候,哈桑也在南门助攻响应,虽然没有收到战果,但他也很庆幸当初没有和土伦、萨图克会攻西门。土伦战死以后他也看清了局势,知道要攻下疏勒已经不可能了,再呆下去,他自己也会有危险。手下见唐军军势如此威猛心里也都害怕,纷纷劝哈桑赶紧退兵。
“那是萨图克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咱们帮他帮到这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哈桑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只是他还希望能够体面地结束这场远征,再则也是担心自己撤退的时候唐军从后追击,所以当晚便派人进城,求见张迈。
钦差府。
重臣宿将,全部到齐。
“有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张迈道:“第一个,莎车那边局势稳定,所以杨副大都护近期可能会回来。虽然城外南北两支人马都被我们打落了胆子,但为保没有意外,到时候,还得有人去接一接。”
郭洛道:“我去吧。”
张迈点了点头,又说:“第二个好消息,龟兹人那边听说我们大胜回纥,已经打了退堂鼓,我们的探子发现他们已经撤到离下疏勒三十里之外驻扎,看来咱们这边对萨图克只要能继续保持优势,东路来的胡马应该就会自己退去。”
奚胜道:“杨易居然没有乘势追击?”
张迈笑道:“好像没有,昨天趁着萨图克军势颇乱,下疏勒那边派了人迂回绕了过来,向我禀明了军情这段时间他似乎都以守成为主,偶尔出城,也只是配合守城的行动。不过下疏勒那边民心安稳,城防无隙,大家不用担心。”
郭洛笑道:“我们对下疏勒唯一的担心就是杨易求胜心切。若老鹰肯耐住性子守好老巢,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迈呵呵一笑,继续道:“第三个好消息,哈桑派人来了。五天之前,咱们派人去和他联系,他却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如今却自己求上门来了。”
在场的将领都发出了嘿嘿的轻笑声。西门一战的战果超出了大伙儿的预期,但他们这时回想又觉得理所当然。现在疏勒整个战局的主动权已经牢牢握在唐军手中了,唐军想攻就攻,没有机会攻击就退回城内,稳立于不败之地,而萨图克与哈桑则只要有一个不慎,那就得面临灭顶之灾。
“却不知哈桑想怎么谈。”奚胜问。
张迈笑道:“他打算将萨图克给卖了。”
诸将都咦了一声。
奚胜又问:“哈桑想怎么出卖萨图克?”
张迈看看李膑,示意由他回答。李膑道:“只要我们答应哈桑开出的条件,他就会和我们联手夹击萨图克,哈桑的使者甚至暗示,如果要用计谋,由他们设计擒拿萨图克,那也没问题。”
唐仁孝、石拔等都脸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唐仁孝哼了一声道:“萨图克摊上这么一个盟友,真是他三生有幸!”
倒是郑渭、李膑,对此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张迈道:“哈桑这么做,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