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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空口承诺,若阿尔斯兰真的派人来议和,开出的条件一定不会如此宽厚,”
张迈道:“杨老,你带人去调集兵将,我们可能要背水一战了。我和刘俊卿再去套套那个谋落乌勒的话,看看能否得到一些新的情报。”
这天晚上,谋落乌勒见出去的两人久久不归,道:“薄伽罗和葛洛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忽然手下来报,说唐军的特使张迈有请,谋落乌勒心道:“唐军的特使?这几日议和都不见他,怎么忽然出现了,他是来干什么?”
他身在客地,可由不得他做主,主方既然来请,他也就只好去见,跟着来人出来,却不入任何帐篷,来请他的人道:“尊使,请上马。”
谋落乌勒道:“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来人却道:“尊使休问,到了便知。”
谋落乌勒无法,只好上马跟着来到一个山坡,来人道:“尊使稍候,张特使很快就到了。”说着便走了,只留了个火把插在山壁的缝隙之中。
此处是山坡上一个石台,上不及天,下不及地,左右没有半点声息,内陆地方日夜温差极大,这时夜风一吹,凉意更甚,谋落乌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禁抱了抱手,暗道:“莫非唐寇中有人要害我?”
吹了有一顿饭时间的风,心有些慌了,猛的一个人从山壁后闪出来捉住他喝道:“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莫非是奸细!”
谋落乌勒惊道:“我不是奸细!是你们特使约了我在这里的……”话没说完,就发现山壁后闪出来的人正是那个特使张迈。
张迈微笑道:“谋落先生,你果然懂得唐言啊。”
谋落乌勒心中一凛,原来刚才张迈暴喝、自己应答,用的都是汉语,仓促之间自己竟然就应了,这时要否认也来不及了,他干笑了一声道:“西域会唐言的人很多,也不争多我一个。”话虽如此,但被张迈一喝露了点底,心里便觉得自己被动了,脸上便露出不悦只色来,道:“张特使,你三更半夜把我约到这里,又故弄玄虚,搞的却是哪门子的鬼啊。”
张迈笑道:“谋落先生,你也不用故作镇静了。薄伽罗和葛洛出去刺探我军军情,被我们捉住,如今都已经招了。”
谋落乌勒眼中只掠过一丝惊骇,随即宁定:“我不知道张特使在说什么。薄伽罗和葛洛出去散步,或许因此误会了吧。”
张迈冷笑道:“你还不承认?大概是以为我是在唬你吧,好,那我就把你的底子都掀开了,大家才好说明白话:谋落乌勒,其实你不是大汗阿尔斯兰的人,你是博格拉汗的人,对不对?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和谈,因为博格拉汗早已打定了要将唐军歼灭,对不对?哼,你们在遏丹部署了大军,同时勾结了火寻人,又赚了安西军的首领,如今只等时机一到,马上就要前后夹击,对不对?”
他这连环三问,一句比一句严峻,谋落乌勒听了脸色微变,但随即竭力控制住了,却还是不免显得很不自然,张迈知这个谋落乌勒十分狡猾,原本不指望他会那么容易就说实话,因此更加注意的是他在火光下的神色变化,见他变色,心中又多了三分底,冷道:“唐军如今的形势虽然大大不妙,但谋落先生,你的形势却更加不妙啊。博格拉汗虽然已经将唐军逼到了绝境,但事情一发,唐军却势必拿你来祭旗,到时候我可想不出你能有什么妙计脱身啊。谋落先生,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一死以报博格拉汗吗?我看你的为人似乎不大像啊。”
谋落乌勒听到“祭旗”两字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畏惧来,低着头,眼珠一转,忽然好想捕捉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张特使,你既然知晓了一切,干脆公开了直接把我处死就是了,却把我独个儿带到这地方来,不知是什么意思。哼,要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把我带到这里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怕也是有求于我谋落乌勒吧!”
第三十三章 棋势连环
张迈听了谋落乌勒的话,脸上现出几分尴尬,跟着咳嗽了几声掩饰,谋落乌勒道:“谋落乌勒虽然至今也弄不明白张特使在唐军中是什么地位,但大军一发,玉石俱焚,张特使要想独善其身,只怕也不容易啊。”
他见张迈脸色微变,更是得意,道:“所以张特使,你今晚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要拐弯抹角了。”
张迈一咬牙,似乎被逼不过,才道:“谋落先生,好,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派出去的那两个人,其实是落在了我的手中,杨副大都护那边其实还不知晓。”
谋落乌勒哦了一声,却不接口,张迈又说:“事到如今,我与你直说了也无妨,我确实是长安方面来的使者,”谋落乌勒脸色微动:“长安,难道那个消息有误,大唐真的还在?”张迈心想:“听他这句话他多半是听到过什么消息,不过也知道得不去确切。”也不搭腔,继续道:“当然,不然我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我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之后,宣读了我皇圣旨,一开始郭师道杨定国等人身陷四绝之境,倒也乐于奉召,可你们来了之后,郭师道就变了卦,对我就冷言冷语起来,到后来干脆把我踢开,自己去操持议和之事。”
谋落乌勒联想起之前的种种情景,更觉张迈的这些话,与自己来唐军议和期间的种种见闻都若合符节:“他若真是长安来的使者,自然与我们是势不两立,当然要拼命反对唐寇与我们议和了。”
张迈一边留意他的神色变化,一边说:“到得后来,议和越顺,郭、杨二人对我就越不待见,若不是唐军之中另有一伙拥护我大唐的忠贞之士护着我,我如今的情况恐怕就更加不妙了。咳,我也不怕与谋落先生你直说,我因要坏此议和之事,所以郭师道他放松了对你们的监管,我却暗中派人监视,不想今夜却无意中得到了贵国联合了火寻部落要对唐军用兵,才知贵国议和也是假,剿灭才是真!嘿嘿,谋落先生,你们这一招可毒辣得很哪!如此两面夹击,竟然是要将唐军灭族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听说博格拉汗与阿尔斯兰大汗并不同心,他的领地又是在疏勒河怛罗斯,与新碎叶城这边并不接壤,就是打下了这里,也无法变成自己的土地,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平灭新碎叶城,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谋落乌勒呵呵一笑,道:“阿尔斯兰毕竟是大汗,征讨边荒叛逆又是正事,他发令调遣,博格拉汗自然不能抗拒。再说,博格拉汗英明神武,他的心思,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妄自揣摩的。”
张迈心想:“这头狐狸,到现在还不肯露口风。不过他这样回答,分明已经默认回纥大军将动、勾结火寻的事情都是真的了。”眉头却皱了起来:“博格拉汗是英明神武,可他这么做,不是要将小可置于死地么?”顿了顿又说:“我自奉旨出塞,便做好了埋骨塞外的打算,这番也算求仁得仁了。不过谋落先生,我固须一死,你只怕也得以死来向博格拉汗尽忠了。”
谋落乌勒眼中光芒一闪:“张特使,要是在下能救你呢?”
张迈眼神中露出喜色来,道:“谋落先生有办法救得了小可?”
谋落乌勒笑道:“那就要看张特使出塞的使命是什么了,若此番出塞为的就是对付我回纥汗国,那么谋落乌勒本领再大十倍恐怕也保不住张特使的性命。”
张迈心想:“我要套这家伙的话,这家伙却反过来要套我的话。”叹息了一声说:“我大唐与西域隔绝已久,对这边的情况完全无知,朝堂方面也无法就下决断。我这次出塞,首要的任务是要弄清楚西域哪国哪族愿意和我们亲近,哪国哪族抱怀敌意,不想却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说这远西边陲之地居然还有一群为国守疆的大唐军人,所以不惮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孰料又遇上了这等变故。”
谋落乌勒心中一凛:“难道中原王朝又一统了?所以又有重开西域之意?”他登时想起了张骞、班超来:“这可是一个大消息,得赶紧向博格拉汗禀报!”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张特使,要是这样你找我谋落乌勒就算找对了人!我们博格拉汗久有与中原重开丝路之意,只是一直没个机会。张特使,你真该随我去见博格拉汗,我们博格拉汗一定会奉张特使为上宾!”
张迈笑道:“博格拉汗能青睐于我自然是好,不过若博格拉汗能将我引荐给阿尔斯兰大汗,那就更好了。在下毕竟是中原来的特使,论情论理,都当与回纥的正主儿相见商议大事。”
谋落乌勒冷笑起来:“张特使,看来你对西域的情况尚未辨析入微。阿尔斯兰虽是大汗,但我回纥讲究的是力强者尊!你不见博格拉汗而求见阿尔斯兰,那是好高而不务实了!”
张迈奇道:“难道博格拉汗的势力,比阿尔斯兰还大么?”
谋落乌勒笑道:“空言不足为信,但这一战之后,张特使自然就会知道这西域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王者了!”
张迈心里寻思:“这一战之后就知谁是真正的王者?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口中道:“只是如今战事将起,我又身处唐军之中,只怕……”
谋落乌勒心想:“那件大事仍不能和他说,但他既然连火寻等事都知道了,多半薄伽罗他们口不紧,竟都招了,他知道了的事情,与他说也无妨。”便道:“张特使,实与你说,我军就算要灭唐……唐军,也还没那么快,怛罗斯那边的兵马要到齐,总还得有个把月的功夫,在这段时间里只要张特使能救得我回遏丹,那么到了博格拉汗面前,一切就都包在我身上!”
张迈听他说“怛罗斯那边的兵马要个把月才能到齐”,心中大喜,脸上也是大喜,口中道:“这唐军之中,郭师道杨定国的人死多少我也不放在心上,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另外一批已经向我效忠的人,乱起之时,我得靠他们才救得了谋落先生脱身,当然谋落先生谋想脱困策略时也得为他们考虑。”
谋落乌勒想也不想,就道:“没问题。”
张迈说道:“要是这样,那一切可就都拜托了。”
谋落乌勒道:“那薄伽罗和葛洛两人……”
山壁后忽然有人咳嗽一声,谋落乌勒脸色微变,张迈道:“莫慌,是我的人。”
转到山壁之后,过了一会出来,愁眉苦脸道:“那两个人的事情,被杨定国撞破了。”
谋落乌勒一惊:“那可如何是好?”
张迈道:“不过他也还不知道详情,人还在我手上,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谋落先生,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咱们择日再议。”
谋落乌勒沉吟道:“好,不过我想派个人往遏丹,向博格拉汗禀明特使的事情,特使能否安排?”
张迈道:“那可得赶快,现在快四更了,五更之前就得动身。”
谋落乌勒道:“好。”
两人告辞,张迈便派人送他回小屋,临别时忽问道:“谋落先生,问句闲言语,话说你的唐言怎么说得这么好呢?”谋落乌勒一怔,不答而走。
这个胡使离开以后,杨定国刘岸等人都从山壁内转了出来,杨定国怒道:“胡人奸猾恶毒,甘言美辞,其实却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张迈问刘岸:“刘司马,你怎么看?”
刘岸沉吟道:“看来我们是无意之中卷入了阿尔斯兰和萨图克·博格拉的争斗中了。只是这谋落乌勒的话不详不实,我们也很难加以利用。当下第一重要的事是如何脱困,只是北方苦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