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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归盈道:“孙兄所言甚是!自古得陇方能得关,得关陇则得天下,关中乃华夏之心腹,河西乃华夏之肘腋,至于北庭一地,却是手足之福患,虽不能说不重要,毕竟不能与关陇相比。河西胡汉杂居,而以汉民为主,得一州,则有一州之力,得一民,则多一民效忠。北庭则地为胡野,人为夷狄,得其地不足以充盈国库,俘起民不能得其真心,先取疏,后取亲,实非智者所为!”
薛复哼道:“我却以为,正是河西多汉,因此可缓,北庭多胡,因此要急。”
张迈道:“这又是何说?”
薛复道:“河西乃汉家旧土,又无天然屏障,其势难以**,早取迟取,总是囊中之物,搁置着也无所谓,北庭却是可胡可汉,又有天山的天然屏障,因此必须趁此机会戮力夺并!若是迟了,恐往后可能会永处域外,难以回归了。”
慕容归盈却连连摇头,道:“不见得,不见得。”
两派意见争锋相对,互不向下,张迈心中虽有倾向,但一时也难以决断,忽然想起帐中还有一人未曾说话,便向他看去,正好薛复和李膑同时想起,也都向他使眼色要他助己,一时间大帐之内,人人目光聚于杨易。
第一一一章 重新崛起的东方
巴格达。
这是一座曾经与长安齐名的世界性大都市。
在大唐典籍中被记载为“黑衣大食”的阿拔斯王朝,在一百多年前曾经盛极一时,巴格达的辉煌也在那一百年中达到了顶峰。
然而盛极必衰的轮回并非中国的王朝所独有,而是全世界任何国家、任何政权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从一百年前开始,阿拔斯王朝就开始衰落,正统的波斯贵族开始丧失权力,突厥人掌握了军权,他们废立哈里发,将整个帝国搞得乌烟瘴气,阿拔斯王朝开始分裂,地方政权纷纷割据,正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遥远的西方帝国也未能逃过这条铁律。
如今,巴格达已经彻底丧失了其政治上的地位,只是沦为名义上的帝国首都,不过这座城市仍然是西方世界的宗教中心与经济中心,这个时代,东方的战乱尚未结束,而欧洲……那还是一个猴子乱跑的大陆。
城门开启,大商人法蒂玛迎来了他的老朋友来自萨曼的丝绸商人赞吉。赞吉的背后有一百五十头骆驼,其中八十头骆驼上是暗藏武器的勇士,另外七十头则驮着沉甸甸的大箱子。
巴格达的治安并不好,同样雇用了一大群保镖的法蒂玛匆匆将老朋友请回家去,在地下室打开那些大箱子,让法蒂玛吃惊的是,七十口箱子里头,竟有五十箱的丝绸。
“真神保佑!”法蒂玛赞叹道:“赞吉啊,我的兄弟,你怎么能够搞到这么多的丝绸!我的朋友,我可多久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丝绸了。你看它的色泽是如此的明亮,你看这手感是如此的光滑,啊,赞吉啊,你要发大财了,你带来了五十箱丝绸回来,我敢说你回去时带走的就是一百箱的黄金!”
赞吉笑了起来,问道:“现在这边的丝绸价格怎么样?”
“高得很,高得很,各地的商人,见到这些丝绸就会像饿狼见到羔羊!光是巴格达就能将这些货物全部瓜分掉,拜占庭那边想分一杯羹都难。”法蒂玛说:“不过这么多的丝绸,我想你多半是积攒了很久,咱们最好不要一次卖掉,那样卖不掉最高的价钱,咱们一点点地卖,一年出个十箱,啊,这五十箱子丝绸,足够你在这里过上天堂般的生活了,赞吉,你别回去了,就留在巴格达吧。”
“我才不留在巴格达呢。”赞吉说:“这座摇摇欲坠的巴格达有什么好处?你们这边太乱了!你都不知道这一路我是怎么过来的!听说南边最近又出叛乱了,是么?”
“嗯,是的,是设拉子的布韦希家族。”法蒂玛说:“布韦希家族三兄弟最近是越来越强大了,不过我并不是很担心他们,其实我觉得也应该有一个强大的人来结束这混乱时局了,或许,布韦希三兄弟也是一个选择。”
“只是也许而已,对吧。”赞吉说:“我是从东边来,也听过他们的一些事情,不过他们要成气候,却还需要时间,那样变数太多太大了。”
“那总好过你在东方啊。”法蒂玛说道:“布哈拉虽然好,撒马尔罕虽然繁荣,但和巴格达相比也只是两座外省的省城,哪里比得上这里呢。当然,如果你只是要保平安的话,边远地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赞吉笑了起来:“保平安,我可不是要保平安,我在做大生意呢。这次我不顾艰辛万里迢迢跑来巴格达做这笔生意,为的就是储足资金好去东方!”
“去东方?”法蒂玛说:“应该说,回东方吧。”法蒂玛认为赞吉所说的东方就是萨曼,“奈斯尔二世确实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在他的统治下河中应该还有十年以上的平安岁月,不过我不认为那里是做大生意、创大事业的地方。巴格达虽然乱,但作为世界中心的地位是不会变的,而且有的时候,越是乱,就越有机会赚钱!”
赞吉又笑了笑,法蒂玛注意到这次这位朋友的笑容带着几分怪异,好像自己说错话了一般。
“赞吉,我的朋友,你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的情报确实落后了。”赞吉说,“东方早就天翻地覆了,而且我说的东方,也不是萨曼。”
“不是萨曼,那是……”
赞吉没有马上回答他,却说:“刚才你说,巴格达是全世界的中心,嘿嘿,但你别忘了,它可不是唯一的中心。”
“嗯,”法蒂玛沉默了一下,说:“那你是说君士坦丁堡吗?那里确实也繁荣,不过你应该知道,自从我们天方教兴起以后,十字教就彻底不行了,罗马帝国也将成为一个永远过时的传说,你看吧,越往后,巴格达的地位就会越发超越君士坦丁堡。”
他留意到了赞吉那不以为然的神情,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极了。”赞吉说:“不过你说的,都是西方的情况啊,而你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中心!”
法蒂玛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
“长安!大唐的长安!洛阳!大唐的洛阳!”赞吉道:“那才是能与巴格达并驾齐驱,并且在以后会前途无量的城市啊!”
法蒂玛呆了呆,忽然笑了起来:“赞吉啊,你别跟我开玩笑了,长安?洛阳?大唐?那是我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时候的事情了,只能拿来怀旧的。”
赞吉冷笑起来:“所以我说,你的情报落后了!”他拍拍那五十箱丝绸,道:“这些货物,你最好赶紧帮我出了,越快越好!”
法蒂玛见他说出这等违反商业法则的话来,却又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绝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忙问:“老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是不是出大事了?”
“嗯,是出大事了。”赞吉说:“我带来的这些丝绸,都是于阗的货,于阗的丝绸产量虽然不少,但质地却还不算是绝顶的。再过一段时间,丝路可能就要彻底重开了,如果来自中原的丝绸涌过来……嘿嘿!虽然真的重开或许还要几年,但只要消息传到,丝绸就会降价,这个你我都明白的。”
法蒂玛大惊:“老朋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
赞吉道:“东方出现安西唐军的事情,你听过没有?”
“安西唐军?”法蒂玛摇了摇头。
赞吉又说:“一位叫做张迈的将军出现,你也没听过?”
“张迈?那是一个中国人的名字么?”
赞吉有些奇怪:“你不会闭塞到这个地步吧?岭西两大强国回纥与萨曼五路大军围攻疏勒却被打败,事情那么大,就算是巴格达,应该也有传闻了才对啊。”
“你是说那事啊,”法蒂玛说:“那个我自然知道,啊,对了,张迈,嗯,好像是那个名字。”
唐人的名字翻译成阿拉伯文就会变得很古怪,正如阿拉伯人的名字翻译成唐文一样,会让人很难记得。
“对,就是他!”赞吉说:“老朋友,我给你一个奉劝,从今天开始要记住这个名字,包括他的各种译法,以后只要听到他的事情一定要特别留意,或许会给你带来难以想象的商机呢。”
“为什么呢?”
“因为,他将可能是一个改变世界的人!”赞吉说:“现在天方诸国消息灵通的人,虽然已经知道了疏勒那一战的大略,却都不知道疏勒那一战的结果!这位叫做张迈的将军,他可不止是一个会打仗的人啊。他在取得军事胜利后的短短一两年间,就建立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强大国家来,他统治下的属民如今的那种振奋昂扬的精神状态,不是这个世界其它任何国家能够比拟的。萨曼和那个新兴国度相比,不过是一个坐在夕阳底下晒太阳的老人,而巴格达这边,嘿嘿……这个连安定都谈不上的地方,更是没法比较了。”
安西唐军在军事上取得的胜利很容易就传遍诸国,而内政与民生上的进展则没那么容易成为广泛传播的新闻虽然后者一旦传播开去将会有更加深远的影响。
法蒂玛敏锐地觉察到这将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忙拉住赞吉,说:“朋友,快,来给我说说这位张迈将军的事情。”
巴格达的夜景也是很漂亮的,但郭俱兰却没有欣赏的心情。现在这个少年是赞吉商队中的一个奴隶,不知道的人都管他叫突厥奴,因为他是从“突厥地区”被卖过来的。
突厥地区,突厥地区……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那里原本乃是大唐的领土。
“还能回去吗?”
郭俱兰不知道。
当初城池陷落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往东走的,无奈人被俘虏,被贩作奴隶,又被辗转易主,结果便越走越往西边来,到现在,离疏勒已经遥远得不可企及。但是间或传来的关于唐军大胜的消息,还是激励了他,让他坚持下去。
其实,郭俱兰的汉语还说的不是很流利,其实郭俱兰的血统中胡人的因素占得更多,但现在他却已经固执地认为自己乃是一个唐人!
就在郭俱兰思绪飘飞的时候,主人家的管家带了仆人拿了许多美酒来,款待赞吉所有的下人。郭俱兰只是一个奴隶,居然也分得了一壶美酒,一份佳肴。
“天啊,那里真的这样?”
走出地下室后,法蒂玛将赞吉邀请到了他的密室一间布置得华丽而舒适的房间中,本来还会有波斯女奴来服侍,因为要谈论的事情太过重要而省略掉了这个环节。
就在刚才,赞吉给他描绘了安西地区的法律、关税和政策细节,以及安西官吏的清廉。
平心而论,安西的施政还远称不上完美,郑渭和张迈构建的法度虽然不错,许多地方都还在有待完善,然而一套秩序毕竟已经建立了起来,自库巴以至于银山大寨,大的动乱结束了,道路可以平安通行,而公开的关税制度几乎可以让商人在出发之前就计算出行商大致的成本。
“当时我在撒马尔罕已经快破产了,是抱着一试的心情,筹借了最后一笔钱,去了宁远。”赞吉说:“结果我从宁远到疏勒,从疏勒到于阗,跟着又从于阗跑回宁远,来回跑了四千多里的路!居然只用了四个月!”
法蒂玛惊诧起来:“四个月?”他虽然没去过宁远、疏勒,但那段路程也多听人说过的,自然环境的艰险也不用说了,其实更阻碍交通往来的,乃是政治上的隔绝与治安的恶化在一个经常打仗或者盗贼遍地的地方,生意还怎么做?
法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