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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
三千护卫开出张掖,城内城郊的父老都来相送,丁浩站在一旁,远远望见了一支大伞下面站着一个军装男子,心想:“他就是威震西北的张大将军?”
甘州父老捧酒敬上,道:“大将军,这次凉州土豪来请,或者是好心,或者有歹意,大将军身系河西百姓福祉,一切可得小心。”
张迈接过酒饮了,笑道:“凉州土豪是什么心眼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凉州的百姓必定也希望过上像甘州百姓这样的生活。我这次去,就是要将凉州、将兰州、将整个河西东部都变得和甘州这样安乐有序,我相信我这份心意河西百姓都会晓得的,只要有他们支持我,其他的什么事情我便都不怕了。”
甘州父老均道:“大将军仁心壮志,非我等所能蠡测。我等老朽,只能在家中遥祝大将军事事如意,马到功成。”
丁浩站得远了,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不久队伍出发,他们跟在最后,却见百姓老弱的相互扶挟摇手,少壮的策马跟随,送出十里之外,拥戴之情,溢于言表。丁浩王安等看得暗中仰慕。
一路开到焉支山下,原本殿后的番禾众便被叫到最前,做了向导。
番禾在大唐时本是一座县城,位于凉州甘州之间,张迈的车队经过时折逋璜也来相迎,执礼甚恭,张迈见道路两旁立着两面大旗,上面写着“大唐凉州团练使”,折逋璜上前道:“下官凉州团练使折逋璜,参见骠骑大将军。”
张迈坐在汗血王座上,指着那两面大旗,笑问:“凉州团练使?”
折逋璜甚是得意,道:“这是朝廷新近册封的番号。与我同时受封的,还有凉州留后李文谦将军。”
张迈微微讶异,道:“朝廷?”
折逋璜道:“是啊,这是朝廷的旨意。”
张迈问道:“哪个朝廷?”
折逋璜道:“还有哪个朝廷,自然是中原啦。”
张迈哦了一声,道:“凉州之会,你也应该参加,在前引路吧。”
折逋璜应是,便在前带路。
番禾与凉州城之间本有大唐官道,道路十分通达,不一日到达喜麟县,又一日抵达凉州城外,凉州僧俗胡汉听说张迈到了,纷纷出城来接,连一众高僧大德也都来了,要看这位大将军是如何的英明神武。
忽然石拔道:“有异状!”一指东北,却见沙尘蔽天而来,有军队正在靠近,张迈对李文谦道:“你速速领一众官民僧俗入城,待我去看看来的是敌是友。”
李文谦道:“大将军无需过虑,东北面来的是朔方节度使张希崇张令公,此次是领了朝廷恩旨,前来册封大将军的。大家都是自己人。”
永昌寺主持蒙布哈虽然是胡人却精通汉语,当下朗声道:“大将军才到凉州,朝廷就有恩旨降下,想必是皇帝陛下表彰大将军为国立功,如此美事,真是可喜可贺。”
许多僧侣都一起道:“不错,可喜可贺!”
张迈笑道:“原来是中原来的使者,那也就是自己人了,很好,嘉陵。”
“在。”鲁嘉陵出列。
张迈道:“张希崇为西北名将,治理灵武素有贤名,压制胡人而有威名,我也正要与他结交,你就代我前去迎接,大家一起入城议事。”
鲁嘉陵应道:“是。”
第一三一章 凉州大会之二
张迈的兵马从西而来,张希崇的兵马从东而至,凉州的土豪根本就都没有任何一家有能力抵挡这两派势力,也没有人行动,本为山河险固之地,这时却变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地区。
张希崇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进入凉州境内,但他一直牧马于马城河下游,并没有马上挺进凉州城,张迈对他的进入也没有什么反应。张希崇明白,自己如果杀入凉州的话,凉州留后的兵马虽然难以抵挡,但凉州境内的土豪却势必惊心,那时候反而有可能将所有的本地势力都推向张迈那边,张迈再引兵东进,自己的处境反而会不妙。
更何况,李从珂给他的任务也并非占领凉州。
这数十年来,中原的皇帝们不是兵锋无法挺至河西,而是实在没有足够的心力来经略这片土地。如果投入太多的资源在这里而中枢方面又无法实现有效的控制,那也不过是多培养一个割据军阀而已。五代小朝廷的皇帝们,他们的精力大部分都被中原地区的内耗拖光了,故而无法进逼西北。
张希崇自然也很明白,他这时纵然有机会将凉州“收复”,那也不会是洛阳方面愿意见到的结果。对中央来说,出现任何太过强大的地方势力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头,他在用兵上一直显得很克制,却又和进入凉州的各土豪、高僧频繁接触,张希崇在西北名声甚好,又是代表中原王朝来的,手持圣旨,无论是高僧还是土豪都敬他三分。因此没多久的时间就建立起了一个很好的关系网,李从珂交给他的任务,正一步步地接近成功。
这日他听说张迈终于也来了,便率领军马,开抵凉州城下,张迈已经先行入城,并派鲁嘉陵来迎接,张希崇细细打量鲁嘉陵,觉得此人的言语气派,与西北其他土豪的使者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心中已经暗暗纳罕:“使者如此,其主可知!”因问:“张将军麾下,才俊如鲁先生者有几人?”
鲁嘉陵道:“鲁嘉陵算什么!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不过是做个奔走的犬马之才,若如军中诸将,诸司大臣,那才是我骠骑大将军麾下的中坚,才能远胜鲁嘉陵者何止数十,与我相当者何止数百!”
张希崇笑道:“这分明是自夸之言,西北能有多少人物!若先生之才,放在中原也算难得的了,若真如君所言,莫非这一带西北隽秀之才,比中原还多不成?”
鲁嘉陵淡淡道:“西北人物,自然比不上中原多,可是中原不逢明主,人才十个中得到重用者不到一二,且以无能之辈驾驭有才之雄,故而虽然有人才,若无人才。便如张令公,分明是国家之栋梁,但洛阳无能之辈压于张令公头上者,何止十数人?至我西北则绝无此事,因有大将军横空出世,不但人尽其用,而且青年才俊到了大将军麾下之后尽得迅速成长,此消彼长之下,乃使张大将军麾下可用之才,远胜中原。”
张希崇嘿然而已,道:“口舌之利尔。”
旁边李彝超却道:“却也有几分道理,我看洛阳的上将,就没几个及得上张令公。”
这句话却触动了张希崇的心,他本人虽有安边之才,却并不喜欢边荒的生活,曾屡次请命内调,却总是未得允许,这时斜了李彝超一眼,也没说上面,便命鲁嘉陵在前引路,与李彝超各引两千兵马,进入凉州城。
凉州佛教氛围颇为浓厚,但到了凉州城内,则儒治风格更加明显。
这次大会,设在城内天宁寺中。凉州天宁寺乃是一座大寺,虽然多年失修,甚显破落,但规模宏大,足以容纳众多来客来僧。有了这个根基,李文谦便派人加以修葺,虽然恢复不了往西的辉煌,但总算是成个样子了。
张希崇策马到了寺前,与李彝超一前一后入内,旁边护卫尽是精锐甲士。虽只数十人,但装备精良,非凉州土豪的生铁刀、牛皮甲可比,西北土豪望见无不心生惧意。
到了大雄宝殿,参见佛祖毕,人道:“张大将军来了!”
张希崇举目望去,见从殿后转过一个人来,身上穿着军装,却卸了头盔在手,年纪约三十来岁,气态甚是从容,见到张希崇,笑道:“这位便是威震西北、文武全才的张希崇将军么?张迈在甘州时就久闻将军大名,不想今日才得一见!我平生最敬重保国安民的大英雄,从新碎叶城一路走来,自称保国安民的人也见过不少,但真正有这等功绩的,却只有张将军一人了。”
张希崇久驻西北,不但威压党项,甚至契丹人对他也十分忌惮,更难得的是他以武将而能够率领军民兴修水利、屯田开荒,使朔方之地成为塞上沃土,的是一方名将,中原能够得保朔方,与张希崇大有关系,所以这“保国安民、文武全才”的八字评价他完全当得起,并不算是奉承的话,张迈说将出来也十分自然。
张希崇一时看不透对方的深浅,但见他表现得十分亲近,半分敌意也不露,口中说久仰,脸上的神色也确实显出几分敬重来,说的似乎不是违心之话。张希崇乃是当世豪杰,对张迈能够率领汉民横扫西域心中其实也是十分敬佩的,若不是立场不同他也实在愿意与对方结交,这时却得有所克制,说道:“张希崇虽然有几分绵薄能耐,但也只是一州一镇之才,哪里比得上大将军横扫诸胡,威扬万里!”
张迈哈哈笑道:“我能有今日战功,一半出自西北汉民的全力支持,一半出自军中将士的浴血奋战,至于我本人,不过是因势导利而已,是站在众将士的肩膀之上,方有今日的成就。这西北的基业,是将士们打下来的,这西北的秩序,也是百姓乐于延续的,所以我今日以及以后的所有作为,都会按照军心民心之走向行事,不敢稍有任性。”
弘德寺主持宗晦大师赞道:“善哉!大将军能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不执着于己,而立德于民,如此大仁,真是菩萨之行,佛陀之功。”他已经八十八岁了,但身体极好,修为又精神,望上去不过六七十岁模样,可在整个西北佛教界的影响力却极大,无论汉传蕃系,对他都极为尊重,所以一到凉州就被众高僧推为众僧之首。
鲁嘉陵忙给张迈介绍,张迈忙道:“大师父过奖了。”
这时宗晦走上前来,道:“老衲观人,不看他说上面,而看他做什么,大将军已往的作为,足以令老衲心中敬佩,而今日之立言,亦足以百年不朽。老衲自从在湟水河边听说大将军平定沙瓜甘肃,立规矩,布德泽,使西北诸州结束混乱,使河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心中便振奋不已。故此不远千里,前来相会。”他环顾诸僧,合十道:“我在此愿代鄯州境内七十八寺,邀大将军早日入鄯,使湟水沿岸百姓,亦得早沾大将军之德泽。”说着便唱佛号。来自鄯州的僧侣,齐呼善哉。
宗晦来凉州最晚,张希崇还没和他私下沟通过,虽然写过一封书信,但宗晦也没有马上回复,然张希崇以为鄯州地近吐蕃,料来其民胡化已久,必不愿意张迈进入,不料宗晦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公开邀请张迈入鄯!
本来群僧大集,今天是要讨论是否拥戴张迈为黄河以西、大唐故地之主的,如今讨论尚未开始,宗晦就已经代表鄯州表示拥戴,这一来对张希崇也好,对河西众僧也好,都造成了强烈的心理冲击。
原来河湟地区由于历史缘故,曾经迁入大量的汉人,后来这些汉人在谋生手段上胡化,但心中却还惦记着中华,因此杜牧曾有诗歌吟咏道:“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说的就是这个地区在中晚唐的情形。
河湟不但汉人亲汉,连吐蕃人也有一部分相当亲汉,可以说虽远在西海(青海),却有着一股对中原的强大向心力,故而后世宋人无法规复燕云,无法规复凉州,无法规复灵武,却能轻易地占定河湟流域不是兵力所及,而是这个地区本有内附之意。
这等形势十分微妙,就连张希崇也不了了,张迈就更不晓得了,他这两个月经营的重点放在凉州和兰州,对河湟一带只是派人送去文书,本来也没落多少力气去结交,没想到这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却是宗晦,大感意外,大感意外之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