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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4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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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军高层这样的决议乃是深思熟虑,桑维翰却怕张迈放自己走是一时没想明白,路上日夜兼程,过了狄道后才松了一口气,这日走在渭水河边,眼看路上熙熙攘攘尽是赶去榷场贸易的商队,心想:“李从珂虽穷,民间其实颇有余财。民富则国库丰,这样下去,不消几年李从珂就会恢复元气来。那时候主子可就大大糟糕了。”

又想:“只怕不用几年,李从珂一等外部稍安,就会行削藩之事也未可知。”

忽又想:“不对!这次西行入凉谋与张迈结盟我是出了大力建策的,如今入凉数月却又无功而返,只怕都不用等李从珂削藩,一回到河东主子就要跟我算账了!”

想到这里他背脊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来,暗道:“不行不行!要么不回河东,可我的家小前途都在彼处!若要回河东,却得先办成一件大事方能回去!”

在渭水河边辗转反侧了一夜,想得了一策,但他一个文进士,孤身在外可没法行事,因看郭威颇有城府,又甚忠心,便来找他商量,才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他,郭威脸色大变,惊道:“桑书记,此事万万不可!”

“失之中华,存之四疆”,是我读研究生期间一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他的原话是“失之中华,存之四夷”,讲的是中国的许多好传统在本土失去了,却在周边的韩国、日本、越南甚至欧洲等留了下来,当时他只是随口一提,但我对这句话却是念念不忘。

 第二十六章 冤狱

桑维翰在凉州碰了个大钉子,在回河东的路上为了避祸,想起一策,因要取道前往契丹,将货卖国土之策转而献给耶律德光。不过从关中到契丹并不顺路,而且临时变卦,中间难处甚多,他这时对郭威的能耐已渐生信任,便来找他商量。

不料郭威一听马上反对,道:“不可,万万不可!”他本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一趟去了凉州以后,目睹耳闻了天策政权的种种施政与风气,心里产生了共鸣,又常与丁浩等人相处,日常娱乐便是听变文,《安西唐军长征变文》里头的种种理念不知不觉间印入了他的心中,这时脱口便道:“天策军乃是汉家边藩,今上得国又不正,我们令公与天策军结盟不过是逐鹿天下罢了。但契丹是夷非华,引他们入塞那可是千古大罪!”

桑维翰眉头一皱,道:“你胡说个什么!说什么华夷,我们主上不同样出自突厥别部!”

“那不同,”郭威道:“令公虽然出自沙陀别部,但说唐言,从汉俗,早已脱夷入华,我们河东全军上下,又有谁是以胡虏自居的?契丹虽然曾自称汉家,但为时甚短,如今仍然是说胡语,用蛮俗,若让这些人入寇燕云,卢龙百姓必然遭大难!”

石敬瑭确实以汉家大臣自居,郭威说的没错,不过唐末以后,军阀混战,北方胡汉华夷之辨十分淡漠,大凡武人质朴,接受某种理念较易,接受以后便较坚定,文人多变,虽然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却只是读到肚子里,将一条条的道理只是拿来说,很少真的实践,桑维翰这时满心只想着如何避祸,对郭威的话越听越不入耳,越听越不耐烦,怒道:“什么华夷之辨!我看你是中了天策军的毒!”

便以正使之身份勒令郭威保护自己前往契丹,郭威道:“我从都指挥使(刘知远)处领到的命令,只是护送书记前往凉州,然后回河东,如今书记忽然改易命令,与原旨违背,恕我不能奉命。”

桑维翰又惊又怒,却又没有办法,若无郭威帮忙,以他一介书生如何去得了契丹?

不得已,只好仍回河东,入太原之后桑维翰入内参见石敬瑭,对郭威道:“我去见主上便可,你先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郭威巴不得如此!却到都指挥使衙门交割了职责,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去。一推开家门,不由得整个人都惊呆了:但见门庭冷落,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一摸桌子竟然蒙了一沉灰。郭威大惊失色,急叫了几声娘子,几声荣儿,哪里有半点回应?

一问左邻右舍,才知道柴氏已经病死,是靠着邻里到城外葬了,柴荣一个月前也忽而不见,郭威听得杵在门口,回不得神来,纵然是铁打的男儿,到了这份上也不由得不落泪了,只好问明柴氏的营葬处,去买了些香烛要去拜祭。

才出得城门多远,猛听后面大叫:“叛贼郭威休走!”郭威吃了一惊,猛回头时见一彪兵马赶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要问时,已经被兵马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道:“走!套回去见令公!”

郭威大惊,叫道:“什么事!你们是谁!”

却哪里分说得清楚,便被拖回城去,打下军牢,他心中完全懵了,也不知道这飞来横祸所为何事,只听拿他回来的军汉不经意嘟哝了一句:“真是大胆,竟敢背叛令公!”郭威急要问时,军汉却根本不回答。

过了一会,有个文官来到牢中,喝道:“是郭威么?”

郭威急站起来道:“是,我是都指挥使刘帅麾下郭威,请问这位官爷,为何将我囚禁在此?”

那文官却不回答他,只是道:“令公要问你几句话,你得如实道来。”

郭威只得应是。

那文官问道:“你在凉州,可曾与天策军大将石拔喝过酒?”

郭威道:“有。”但他毕竟心细,忙又道:“不过那事桑书记也是知道的。”

那文官又问:“喝酒是你自己去,还是你跟桑书记去?”

郭威道:“是我自己去,不过我是请示过桑书记的。”

那文官又道:“你的妻儿,如今何在?”

郭威垂泪道:“我的妻子在我外出期间病逝,我的养子郭荣,如今也不知去向了。”

那文官冷笑道:“是不知去向,还是隐瞒不报?”

郭威隐隐猜到了什么,忙道:“非是隐瞒,真的不知!”

那文官道:“真的不知?你可知道,你走之后,都指挥使每三日一次都派人探望你家,你妻病死,虽是实情,可是你儿子郭荣,却趁着三日之空隙,不禀不报就擅自逃出城去,这个你作何解释?”太原军方三日一次派人探视,内中实有监视之意。

郭威手指都凉了,道:“这……这……我实在不知……”

那文官道:“你真不知?那为何入城之后,不前往拜见令公,却马上又逃出城去?”

郭威叫道:“我没有逃,我没有逃!我只是要出城拜祭我的亡妻!至于没有去拜见令公,那是桑书记说我可以先回家的。”

那文官冷笑道:“荒唐!公事未了,怎么就容你回家!该知道的你不知道,不该走你却走了,所言颠三倒四、不尽不实,谁信有这么多的巧合!”说着不管郭威,拂袖而去。

郭威心焦犹如火烤,军牢之中阴暗污秽,又没人送饭,只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猜测过了一晚,又是白天,又是晚上,两夜一日间人也饿得快昏了,才忽有人送了一个饭盒子来,牢子道:“亏你小子好命,有都指挥使特地托人来关照你。”

郭威听了松了一口气,心想:“都指挥使既还对我有心,那应该就没什么事情。”

又过一日,外面走进几个人来,郭威猛地跳起,果见门外走进来的是石敬瑭的亲信大将刘知远,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郭威高叫:“恩帅!我在这里!”

刘知远也不嫌脏暗,命人开锁走了进来,挥手让其他人且出去,这才道:“你干的好事!”

郭威惊呼:“恩帅,这是何话说!”

刘知远道:“你不知道?”

郭威道:“我哪里知道?前日我出城寻祭亡妻,才出城门口就被人套住,跟着来了个文官,问长问短,问得我心里糊里糊涂,实在不知道是何缘故。”

刘知远在灯光下仔细盯着他打量,以辨他是否作伪,好一会,才道:“桑维翰跟令公说,这次西行,事情本来快成了,却有人私自勾结天策军大将,泄露了机关,引起天策军两派权争,以至功亏一篑!这个人就是你。”

郭威鼻孔呼一下喷出两股粗气来,猛跳起来怒道:“无耻儒生!这样冤枉人也有的!恩帅!我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你当知道我的为人!是了,我明白了,桑维翰他是所谋不成,所以才拖了我来顶罪!恩帅,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路来忠心耿耿,断无背叛之事。如果,我愿与他对质!”

刘知远摇头道:“令公正在盛怒之下,已定了你死罪,再说如今形势紧迫,桑维翰已经不在太原,令公如今也不会有心情专门为你操心。”

郭威一张脸如死了一般,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军官,生死在自己乃是一件大事,在石敬瑭却与犬马无异,国事当前,只怕连重新再过问自己这件事的时间都不会有,他憋了好久,才打了个嗝,叫道:“恩帅,冤枉啊!郭威若真做过此事,便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请恩帅无论如何向令公为我阐明。”

刘知远问道:“你可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这……”

刘知远道:“那日桑维翰趁我不在,已经将你告倒,他说你勾结石拔、养子私逃、偷走出城三事,都是事实,大有嫌疑,若不是我深信你的为人,只凭此三迹也要疑你了。你只凭赌咒立誓,断难取信。令公心中既已先入为主,我也没办法了。那日我入内的时候,令公正大发雷霆,差点连我也要一起处置,我跪在门外半日,他才怒骂我用人不当,将我打了十五军棍……”

当初李从珂逼得后唐愍帝出奔,石敬瑭与愍帝相会议事,愍帝暗埋甲兵要杀石敬瑭夺其领地与兵权,是靠着刘知远带人杀尽愍帝左右,自此石敬瑭对刘知远倍加信任,倚如心腹,而今却竟然将刘知远打了军棍,石敬瑭的盛怒可想而知!

郭威叫道:“恩帅,请你信我,我绝无背叛之事,那桑维翰是被我撞破他的图谋,所以才栽我的赃。”跟着将桑维翰要自己护送他前往契丹、而自己拒绝之事情说了。

刘知远听了瞪目道:“你本来就只是个扈从,桑维翰让你护送他前往契丹,你便护送他去算了!虽然他这样做有私心,也不合规矩,但事情若成将功补过,于你于桑维翰都好,回来后令公说不定还另有上次,你却说什么华夷之辨!以前你不是这般的,怎么离开了几个月,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郭威暗中一惊,道:“难道令公他……他准备和契丹……”

刘知远打断他道:“这等大事,原本是轮不到你来插嘴的。你若是因别的事情得罪了桑维翰,我还有机会为你申明,但这件事情若闹到令公面前,你仍然是一个死字!”

郭威道:“我……我……”

刘知远连连摇头,道:“我自信你,可如今令公心情烦躁,我亦不敢再提你的事情,但你的刑期已近,你我主从一场,我也不愿你就此冤死。我另想办法吧。”

他说着就出去了。

郭威呆在牢内,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怔怔出神,心想:“我真的做错了么?恩帅说我说话的口气都变了,我真的变了么?”又过两日,便有人送了一盘肉、两壶酒来,郭威知道这是送行酒肉了,不肯坐以待毙,大叫:“我要见都指挥使,我要见都指挥使!”

牢头却道:“行了,你就别叫了,还嫌拖累得都指挥使不够么?若是对旧主还有一点忠心,就爽快些,吃了酒肉上路,说几句漂亮话,将嫌疑的事情都揽了,也让都指挥使干净些。”

郭威仍然叫道:“我是冤枉的!都指挥使知道的!桑维翰害我!”

牢头只不管他,等时候到了,郭威仍不吃不喝,便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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