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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溅洒着,有唐军的,也有回纥的,惨烈的战况看得城头的郭师庸和砦内的民兵都心惊胆战!两支骑兵在这一轮争斗中一时间不分上下,周围四千回纥人却慢慢围了上来形成外围的压力。
砦中的民兵忍耐不住,终于在民兵校尉的率领下冲出来支援,但很快就想一条小溪冲入泥潭之中,迅速陷了进去!
千里镜中,看到二千黑衣胡骑之中有一部变得踊跃,郭师庸暗暗讶异,马继荣在他的提醒下也望了过去,霍兰所率领的骑兵一开始混在骑兵之中不显眼,这时候忽然发力,登时成为整个南方战线的焦点,田浩等八百骑奋不顾身地冲杀着,在下午的几次冲击中破军刀所过之处都能迅速撕开一条血路,但这时候面对着霍兰所部,这支部队人人手中都是两套兵器:偏手绑定了轻便的盾牌,盾牌以坚韧的轻木镶上铁片铸上铜边,正手持刀,以盾牌抵挡破军刀的攻击,以弯刀劈砍唐军的人与马,千余人个个都有不用手挽马辔就能冲击驰骋的本事!
在数千胡马的包围中,在数量占据优势的敌人面前,拼杀着体力更胜自己的敌人,田浩部依然没有丧失追求胜利的激情,可是他们的数量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少!
这些可都是岭西跟来的健卒!每一个骑士至少都有副火长以上的军衔!每倒下一个,郭师庸的心都在滴血,这是一种绞心的痛!
“是他!是他!”李膑在千里镜中也看到了霍兰:“是霍兰!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是个陷阱!必须让田浩赶紧撤回来!”
“来不及了!”马继荣说:“让我出去接应吧。”
郭师庸犹豫着,田浩的这八百骑兵就像一把刀的刀锋,他不能丢,丢了的话会不但会让战力大削,而且会对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很可能会让唐军从此不能出城!那样北轮台城就相当于是被封死。可是要继续派人的话……北轮台城西侧和东侧望见那杆旗帜倒下,已经第一时间派出兵马增援了倒旗不是回纥士气低落的开始,而是一种信号。胡人正在向南方汇聚着,这个时候无论怎么决定都仿佛会让当前的局面面临巨大的危机。
“出城吧!”郭师庸下令:“不能让子弟兵这么白白地在我们眼前牺牲而什么都不做,那样会让城内的将士心寒!”
“是!”
马继荣命令发出之后,立刻五千余骑冲出城外,山包上疲倦的田浩望见,高呼呐喊着要冲下来,但霍兰所部在这个时候却展现了极为强劲的韧性,任凭田浩如何猛冲就是不作稍退。
马继荣的骑兵比东西两侧的敌军提前抵达,让南部的局部战场产生了变化,但他这一部士兵虽有五千多人,却不如田浩所部精锐,霍兰手头也有四五千人,虽然腹背受敌一时却未显败绩。
“郭帅!”李膑道:“萨图克已经看破了我们的弱点!他要引我们出城野战!”
现在都已经是黄昏了,但回纥人却似乎半点也不疲倦,李膑忽然想到,下午的激战唐军能够在局部占据上风,很可能是回纥人没有出全力的缘故,他们的有一些士兵可能处于休息状态之中。
“萨图克不一定是真的要冲过去,”李膑说:“也许他根本就是要夺取这座北轮台城!郭帅,点燃烽火吧!慕容副都督的骑兵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路程,点燃烽火他明天就能到达!”
“叫回春华?那样东北的防线……”
“只能放弃了!”李膑道:“当前的第一要务,是守住北轮台城!不惜一切地守住,守到元帅回来!”
“但那样只怕会让契丹和回纥在北轮台城下会师!”郭师庸道:“那样的形势只怕会更加不利!”
“但是我们需要慕容副都督的野战力量!”李膑道:“或者……”
忽然他不说话了,因为他望见东面忽然射出了烟花,那是唐军行军中遇到危险时所放出的信号,至于信号的内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就只有唐军高层将领能够看懂。
李膑看得呆了,郭师庸也看得呆了……“春华,已经来到附近了……”郭师庸说。
城外,田浩未能如愿冲下,马继荣也未能在东西两侧的回纥援军抵达之前将霍兰击垮,看看回纥援军从后方掩来,只怕自己也要被拖住城外了。
太阳已经只剩下半个,落日的夕阳光芒犹如血迹一般,但更加惹人瞩目的红色则是战场的鲜血。马继荣一个咬牙,不再心存侥幸,叫道:“不回去了!冲上去!和田浩会合!”
他的兵马猛烈冲了上去,终于与只剩下不到七百人的田浩部会合,但后路也被截断了。
“入砦!”马继荣下令。
霍兰在山包下排开兵马,又将他们围住。
已经入夜了,但萨图克竟然好像没准备休息一般!
“报!”有一骑从东而来:“敌军分出约四千余骑兵,行到十五里外,已经被我友军契丹皮室九千人困住!”
葛览来到萨图克的身边,万分诧异:“契丹人还有兵力?”
萨图克一笑,道:“在北边围住杨易的是忽没里,在道上设陷阱诱张迈北上的是耶律察割,但他没有在途中继续等着张迈,直接攻慕容春华去了,现在在这附近和我们配合的,都是他。耶律察割攻击慕容春华的时候,兵力并未全部用上。为的就是要麻痹慕容春华,让他以为自己的东北防线行有余力,作出错误判断而来增援北轮台城。”
葛览道:“可是,契丹人的兵力也有限,他们又围困杨易,又攻击慕容春华,现在还哪里来的兵力?”
萨图克悠悠道:“那自然是从东方调来的……”
“东方?”葛览惊道:“难道是……”
“他把进攻折罗漫山城的兵力大部分调来了,只留下了少数作为疑兵。”萨图克道:“这次契丹的这股拼劲,竟不在我们之下,看来他们能够取代我们回纥称雄漠北,不是没有缘故的……”
葛览大惊:“将东面的兵力都调过来……难道他们就不怕东归的道路被截断么?”
“东归……哼!”萨图克道:“只要攻下了北轮台城,杀了张迈,天策军就会瓦解!那时候何愁无法东归?耶律察割敢这么狠,就是抱定了必胜的决心!”
在北轮台城西南面的山包上,看着山下点起点点灯火,田浩忽然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日间的激战他用力太过了。
马继荣扶住了他,田浩苦笑道:“这场仗……我们打得太烂了!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元帅!”马继荣道:“我们的兵力不如对方,又未能及时壮士断臂、收缩战线,所以显得匆忙。但……只要熬到元帅回来,那就是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
田浩双眼忍不住有些黯然:“元帅所率领的三万人马虽多精锐,但就算他杀回来,眼下的战局也不能太过糜烂,否则他如何收拾?唉,要是我们一开始就将东北、西北、正北的兵力全部收回来那就好了,聚兵力于一点的话……”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毕竟不想在这个时候露出责怪郭师庸的意思。毕竟郭师庸若是能够更果断、更决绝一点,干脆就不要派马继荣出战,那样马继荣就不会陷在这里,但在黄昏的时候自己只怕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马继荣道:“咱们都是事后诸葛了,事先谁也没想到回纥人和契丹人的攻势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
北轮台城内,郭师庸显得异常疲倦,火光之下望过去,竟像比在兰州时老了十几岁!
他觉得自己的脚在发软,不是害怕,而是体力不支了,白天他没有参加战斗,但那种异常的紧张和接连而来的打击却让他不下于直接参加肉搏,在黑暗中面对着城下黑压压犹如野狼疯狗般涌过来的胡马,郭师庸产生了一种无法掌控这个战局的无力感。
“我真的老了么?”
对眼下的这个局面,他自觉得失误太多,多到了自己不能原谅的地步。
虽然每一步,每一招,他都是用最稳妥的方案来解决,但偏偏每一次稳妥的对策都似乎被敌人料到,从而陷入到更加被动的局面中来。
北轮台城的防守他并不担心,城内的步卒、弓弩、器械兵以及民兵还足以守住这座小城,可以守护到张迈的到来,可是城内已经丧失了出城作战的机动精骑,如果来援救的慕容春华、出城而被切断的马继荣与田浩都被萨图克攻灭掉,那么就算张迈从北方归来,只怕北轮台城这边也无法动用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与张迈南北合击了!
可是要如何扭转这个危局呢?
郭师庸想不到办法。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他想不到可以破除当前危局的兵力了!
“唐军输了!”萨图克冷笑:“张迈的种种把戏我早已了然于胸,他会如何行动,早在开战之前我就琢磨透了!如今他就算快马加鞭赶回来也没用了!”
就在这时,轮台道上响起了辚辚辘辘的车轮声。
第七十六章 胡血染红缨
民兵不可轻用于野战。
这是郭师庸多年战斗所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
至于郭威,他麾下刚刚被承认为府兵编制的明威军不过千余人,当回纥东进之际,他会合了奚伟男退入里三环,两人手中所掌握的在编府兵不足三千人。
退入里三环之后他曾派人向北轮台城报信,对他这一支兵力郭师庸并不给予厚望,这支刚刚从民兵队伍中脱胎而出的兵力没来北轮台城而退入里三环,倒也是“适得其所”。
但是局势的发展远远超出郭师庸的意料之外,回纥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攻破了三层防御,西北、正北皆被瓦解,北轮台城也处于危机之中。
郭威进驻里三环不久,前面就传来李膑的紧急命令,要求所有民兵皆退入诸砦据守,将羊群赶入山谷和砦中,以候命令。
随着前方战局不断激化,唐军在回纥的打击下步步退却,里三环诸砦听到越来越不利的消息后无不色变,郭威约了行军副司马郭太行,召集诸将以及众民兵校尉商议,坐定之后,郭威说道:“北轮台城危矣!我等坐有数万之众,不能在此空坐!”
众民兵校尉道:“我等虽有数万之众,但有男有女,有老有弱,且前方李司马已经下达命令要我们据守本砦,如果出兵,恐怕违令。”
奚伟男道:“违命倒没什么,大战之际,若有局面混乱的情况,我等当有临机决断之智。只是我们多是民兵、牧骑,训练不足,前方胡虏有十万大军,仓促迎敌之际,一被冲散,只怕将兵败如山倒!”
杨信道:“民兵又怎么样,牧骑又怎么样,我就不相信回纥与契丹的所谓十万大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身经百战的精兵!现在我们有刀,有马,只要组织起来,何惧一战!”他阶级低,地位在诸都尉、校尉之后,只是一个队正,这时说出话来却是声音洪亮,半点不以自己阶级低就有所谦让。
诸将诸官之中以郭太行地位最高,众校尉、都尉都向他看来,郭太行一时不决。
郭威道:“我想当日元帅之所以会放心北上,必定是计算了我军所有战力而认为就算他离开,我们这边也能够应付所有变局。而我军留在轮台防区的战力,难道就不包括在座诸位么?”
一个牧马校尉道:“自开战以来,我们可一直都在后方,牧马放羊,割草运粮,从没出过兵。”
“从没出过兵,不代表我们不能战!就算不能战,现在也要战了!”郭威道:“前方局势已经十分危险,据最新战报,郭帅那边已是左支右绌,北轮台城一线若是战败,我们也难独全,我以为当下之计,当于民兵、牧骑之中选敢死队为前锋,与我明威军以及